謝婉婷紅着臉望着唐曉嵐,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了。她相信駱志遠和唐曉嵐之間肯定有情,但未必是單純的男女之情,更無苟且。因爲她能體會到駱志遠對唐曉嵐的尊重,任何苟且都將是對唐曉嵐的褻瀆和傷害。
“我和志遠的過去,他可能沒有跟你細說,那麼就讓我來說吧……”唐曉嵐將她跟駱志遠從陌生人到合作者的前因後果簡單說了說,她凝視着謝婉婷目光清澈道:“婉婷,我不否認,我喜歡志遠,而且,心裡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但我和志遠之間,絕無苟且。他待我如姐,我待他如弟,這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和宿命。”
“實話說,我現在有點後悔,如果我能在你出現之前,主動一點,說不準現在他就是我的人了。”唐曉嵐半開着玩笑,又認認真真地表態道:“婉婷妹妹,我深知志遠的心,他對我與對你完全不同,你纔是他理想的婚姻對象。請你相信,我絕不會跟你搶奪,志遠現在、將來都是你的。”
唐曉嵐的聲音非常苦澀,但卻異常堅決:“婉婷妹妹,你可能也發現了,我們倆不同。你需要的東西與我追求的東西截然不同,對於我來說,只要有公司和事業就足夠了,我這一輩子的目標就是把康橋發展成世界一流的大企業,竭我一生,爲此奮鬥不息!”
見唐曉嵐的眸光中充滿着淡淡的哀傷和濃烈的火熱,謝婉婷感受到她的真誠和落寞,忍不住走過去擁抱着唐曉嵐,柔聲道:“姐姐,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說,讓你傷心了。”
唐曉嵐緩緩推開謝婉婷,一把抓住謝婉婷的手來,凝重道:“婉婷妹妹,你要永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和志遠,過去、現在亦或者將來,都不會!愛一個人不一定非要佔有。只要你們幸福,我心願已足。”
“婉婷,這是我的承諾,對你的承諾!”
“姐姐!謝謝你!”謝婉婷感動地淚流滿面。她緊緊擁抱着唐曉嵐,心裡也滋生着淡淡的感傷。可愛情是自私的,她不可能將自己的男人拱手相讓。
而對於唐曉嵐而言,這樣的承諾一方面是有感而發,另一方面也是刻意爲之。她跟駱志遠之間的事情遮遮掩掩反而會更引起謝婉婷的猜忌,不如坦誠以對,反而很好解決。
謝婉婷去康橋集團的時候,駱志遠繼續坐火車向安北趕。
安北是這趟車的終點站,到安北的時間大概是傍晚時分,如果正點的話。
其實這年頭國內的列車很難正點,所以駱志遠根本就沒打這個譜,把跟副市長李學仁見面的時間定在了晚上8點鐘。
離開京城之前,駱志遠跟鎮裡聯繫上。高欣慶接到他的電話,一通抱怨後也才如釋重負,趕緊向縣裡市裡彙報。市長勞力得知消息,立即責成副市長李學仁,市政府秘書長唐雪松和市經貿委主任何縣臨三人當天就要跟駱志遠見面談——當然是爲了俄國項目。
儘管市委書記鄧寧臨對這個項目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因爲他覺得駱志遠即將被駱家調離安北市。可市長勞力卻始終沒有真正放棄,得到駱志遠要回返的消息,更是再次恢復了對這個項目的運作。
安北市委機關。
勞力腳步輕盈地走進市委書記鄧寧臨的辦公室,笑道:“鄧書記,好消息啊。”
鄧寧臨不動聲色:“啥好消息?說來聽聽。”
“鄧書記,小駱同志跟市裡聯繫上了,說他今天就回來上班。我讓學仁同志跟他聯繫上了,今晚爭取跟他見一見,再談談俄國的這個項目。鄧書記,這可是一個大項目,不要說在咱們市,就是放在全省也是數一數二,我們不能輕易就放棄喲。”勞力的情緒明顯有點興奮。
鄧寧臨早就得到了駱靖宇的通知,對此心知肚明。既然駱志遠選擇重返安北,那麼,他也是樂於見到的。雖然他不久後就將調離安北,但只要他還在北方省任職,在適當的時候,他也是能發揮作用的。
對於駱家和駱志遠的決定,作爲鄧寧臨來說,只能尊重和接受。
“也行,既然小駱同志回來,趕緊讓他跟俄國人聯繫,給市裡一個明確的答覆。這個項目究竟是上、還是不上,我們也必須向省裡彙報了。”鄧寧臨點點頭,“另外,讓學仁同志跟小駱談談,他告公安局的事兒就到此爲止吧,總不能真的把市公安局告上法庭吧?這成何體統?跟他說,就說是我的意思,市裡已經嚴懲了有關責任人,我也在全市的幹部大會上給他正了名,讓他不要揪住不放了。”
鄧寧臨說的是駱志遠狀告市公安局的事兒。當時,駱志遠一怒之下,向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了民事訴訟,控告市局專案組誹謗和侵犯公民權利。不過,這只是一種姿態,他不可能真的與公安機關對簿公堂。
勞力聞言哈哈一笑:“鄧書記,這應該沒問題,小駱同志顧全大局,當初提起訴訟也就是一時在氣頭上,過後就好了。”
鄧寧臨也笑:“看看這事鬧的,不過也是教訓,深刻的教訓,暴露出很多問題。趁着這個時候,把市局班子調整一下吧。”
“也行。”勞力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表面上點頭同意,心裡卻在冷笑:你鄧寧臨都要調走了,竟然還要接茬調整市裡的幹部,真是一時一刻都不想撒手權力啊,真他孃的難纏!
勞力對此難免有幾分怨氣。
最近,鄧寧臨已經調整了一大批的幹部,包括區縣,包括市直機關和事業單位,大部分區縣的權力格局重新洗牌了,惟獨民興縣沒有動,也不知鄧寧臨是何意。
鄧寧臨之所以沒有動民興縣,原因在於即將運轉的安北市高新區。高新區運轉後,民興縣就會淪爲全市最小的一個縣區,這個時候,不宜動民興的幹部,以免引發官場震盪而破壞當地的安定團結。鄧寧臨的大局觀很強,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有着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勞力心裡清楚,鄧寧臨藉着調整幹部的時機,提拔自己想要提拔的人,同時也是給他日後接手掌控安北市人爲製造障礙。對此,他心裡很不爽,只是無可奈何。只要鄧寧臨一天不卸任,他仍然都是安北市的市委書記。
更重要的、也是更讓勞力暗恨和苦惱的是,如果鄧寧臨真像傳言中的幹上了省委常委、秘書長,對於鄧寧臨在安北的權力佈局,他一時間也不好打破。最起碼,鄧寧臨提拔的幹部,安排在重要崗位上的幹部,他一個都不敢動。
鄧寧臨威嚴的目光從勞力的臉上掠過,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他本無意給勞力設置障礙,但最近一段時間,勞力表現得實在是太急切、太熱情了,過早地插手市裡的幹部人事大權,直接對鄧寧臨的市委書記權威進行了挑釁。這直接引起了鄧寧臨的強烈反彈,鄧寧臨索性就在離任前進行了全市幹部調整,反正這也是官場上屢見不鮮的事情。
幹部調整不是目的,把勞力一系的人排擠出去纔是目的。當然,鄧寧臨離任後,勞力如果接任市委書記,肯定還會做出調整,但有一個前提——只要鄧寧臨還在省裡任要職,勞力要動鄧寧臨的人就得犯思量。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給勞力心裡添堵。
“鄧書記,要沒事,我先回了。”勞力起身。
本來勞力還想繼續跟鄧寧臨談談項目建設的事兒,但鄧寧臨剛纔流露出來的意味讓勞力心裡不滿頓時就失去了繼續談的興趣。
鄧寧臨淡淡笑着:“這個項目既然還是要上,那就得抓緊,提高辦事效率。這個項目立竿見影,今年就能看到成效,對咱們這一屆班子來說可是好事啊。”
鄧寧臨的話意味深長,當然也有些似是而非的嘲諷之意。
“鄧書記,我先回了。”勞力裝作什麼都沒聽懂,笑着告辭離開。
但一離開鄧寧臨的辦公室,勞力臉上的笑容就一斂,臉色陰沉下來。他恨恨地跺了跺腳,沉着臉拂袖而去。市委副書記夏翔正好出來上衛生間,在走廊上碰上勞力,主動跟勞力打招呼,勞力的反應都遲了半拍,足以看出他內心深處情緒的攪動。
夏翔有些幸災樂禍地望着勞力上樓去的背影,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裡樂開了花。鄧寧臨在調離之前,一反常態地跟勞力掐起來了,這樣的對掐對他這種第三把手來說無疑是好事,說不準會帶來上位的機會——從這個角度上看,夏翔恨不能鄧勞二人爭鬥白熱化、公開化,最好是鬧大,傳到省裡主要領導耳朵裡去。
在鄧寧臨即將離任和勞力想要接任市委書記的關鍵時刻,一個重大項目的成功落戶安北,無疑將給勞力的政績增添沉甸甸的砝碼。
這是勞力對這個項目無比熱衷且不惜親自操刀上陣的關鍵所在,也是微妙所在。勞力盡管聽出了鄧寧臨的嘲諷,也只會置若罔聞。
嘲諷算什麼,只有政績纔是真的、實的。只要他能幹上市委書記,以他的年紀,說不準還有繼續向上的空間。因此,這一次的機會,對於勞力來說至關重要,容不得有任何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