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的時候,雨終於停了。這場雨從凌晨四點開始,一直下了四個來小時。尤其在從四點到五點這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裡,更是下的大暴雨,從五點多的時候開始變成了中雨,七點多的時候才變成了小雨。儘管雨停了,但天空還是灰濛濛,好像隨時還要繼續下起來的樣子。
好幾個村子的電話打通了,或是村裡給鄉里回了電話。他們都表示,雨特別大,發的洪水更大。有的村裡的小橋被沖垮了,有的村裡發生了小規模的泥石流,還有的村子房屋塌了,但目前還沒有人員傷亡的消息傳來。
八點半的時候,青牛峪鄉召開緊急黨委擴大會議,鄉黨委委員、副鄉長、各股室負責人都參加了會議,會議的中心議題就一下:察看災情。在會上,鄉長寧俊琦對人員進行了部署安排,並強調了工作職責和紀律。
人員分工和工作職責,都是寧俊琦提前和黃敬祖商議後敲定的,黃敬祖自然沒有疑議,還以黨委的名義,對整個安排方案進行了充分肯定和堅決支持。黃敬祖在講話中,把這次工作上升到講政治的高度,強調了五個必須:必須堅決服從黨委領導、必須堅決服從工作安排、必須堅決履行工作職責、必須把搶救人民生命財產做爲第一要務、必須時刻牢記安全第一。
會議最後,黃敬祖說道:“同志們,剛剛從有關部門得到消息,這場暴雨爲八十年一遇,以降水量來衡量,遠遠超過去年。現在,洪水肆虐,相關次生災害頻發。廣大鄉親翹首以盼,等待我們帶去黨的溫暖,送去政府的關懷。我們在坐各位,肩負着光榮而神聖的使命。第一時間去受災現場的同志,要對鄉親進行最大能力的救助,並把現場消息完整全面的傳回來。在鄉政府值守的同志,要做好救援物資的籌備,並把各處彙總來的信息及時上報給縣委、縣政府有關部門,同時把上級的指示和安排傳達下去。
因此,對一些違反重要事項的人或事,會進行懲戒。這些事項包括:一、不服從領導;二、不服從安排;三、幹工作推諉扯皮;四、做任務消極等待;五、造成重大失誤;六、違反工作紀律;七、其它違規事項。一旦發現以上現象,堅決對涉事人員進行記大過、記過、書面警告、口頭警告、罰款等懲罰措施。在處罰時,採取從嚴、從重、從快的原則。
當然,對於落實任務積極、做工作成績突出、注重團結協作的個人和團體,也會做出相應的獎勵。因時間緊急,獎勵措施會隨後出臺。
同志們,災情就是命令。時間緊急,請各組立即出發,隨時保持聯繫,彙報、勾通相關信息。我在這裡囑咐大家:在救災的同時,務必注意自身安全。拜託了,出發。”
隨着黃敬祖的號令,各路人馬紛紛踏上了察看災情的征途。這次全鄉共分成了五個小組:黃敬祖和蔣野一組,寧俊琦和楚天齊一組,劉文韜和人武部長一組,郝曉燕和高遠一組,王曉英和要文武一組。前四組人員去受災現場察看災情,指導村裡抗災工作。第五組人員留守鄉里,負責上傳下達。
鄉里三輛小車和派出所小車,配備給察看現場各組使用,另外協調縣信用社和法庭車輛做爲備用機動車輛。每組人員,除了正副組長,分別還配備了組員。
寧俊琦和楚天齊這一組,組員包括司機小孟、農業辦楊大慶、招商辦陸嬌嬌。寧俊琦安排陸嬌嬌留守鄉里,以備本組應急,爲此陸嬌嬌還頗有意見,最後,寧俊琦甩出一句“服從安排”,陸嬌嬌才老大不情願的住了口。
小孟駕駛汽車出了鄉政府大院,上了公路,向目的地駛去。車上,寧俊琦坐在副駕駛位置,楚天齊和楊大慶坐在後排座位上。他們這組需要去的地點共三處,按照先後順序,分別是甘溝村、小營村和葦子溝村。
現在,從青牛峪鄉里過境的一條公路主幹線是國道。雖然公路級別只是準二級路,但在去年秋天剛剛進行過重新鋪油,路況還不錯。只是下雨天,柏油路上或多或少會有積水,整條路都特別溼*滑,因此,在上面開車,不敢特快。
用了二十多分鐘時間,走完了柏油路,二一二汽車開始駛入泥濘的砂石路。與主幹線相連的通村公路都是砂石路,這是一種等級最低,施工工藝最簡單的路。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對一些坑窪處進行填補,並對一些凸起處進行挖採,然後在上面鋪一層十五釐米左右的砂礫石碾壓成型。
砂石路最大優點就是投資少,在乾旱少雨的地區養護費用也低。缺點是平整度差,易揚塵,在行車和自然因素影響下,易產生磨損、鬆散、脫落露骨等病害。尤其是雨勢急、雨量大的時候,更會形成大量的積水和泥坑,甚至整個路段都是泥濘不堪。
現在,通往甘溝村的砂石路,已經變成了“泥糊糊”,稍微泥少的地方就是積水坑。儘管車速不快,但二一二車仍不時顛簸着,車上的人也隨着車子的行進而起伏搖擺着。除了司機小孟,其餘三人都一手緊緊抓着側面頭頂處的把手,防止一個不慎,磕到頭或臉。坐在車上,不時聽到“咣噹”、“咯嘣”的聲音。稍微好走的地段,也會聽到“叭嗒”和“沙沙”的聲音,那是汽車輪胎帶起的泥塊、砂石敲擊在車底或瓦圈發出的響動。
二一二汽車就像一個喝醉酒的病人,在泥濘不堪的路上以龜速行進着。走到有的地段實在過不去,楚天齊就和楊大慶下車,到後面推着,才勉強通過。爲此,楚天齊調侃“領導就是有特權”,寧俊琦則回擊“尊重、照顧女性天經地義”。
俗話說“走着就比站着強”,儘管不到十公里的路就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但終於還是到了甘溝村村口。前面就是河套了,洪濁的河水還沒有退去,汽車只要進去肯定熄火,車上衆人只好下了汽車。
下車後,寧俊琦第一件事,是打開後備箱,開始換鞋。而楚天齊和楊大慶,則是觀察着眼前的的情形。
甘溝村整個地形是兩山夾一溝,村民的房子都在溝兩邊高處建着,相當於建在半山腰。每當下大雨時,自然積存的雨水以及從山上流下的雨水,就會匯到一起,形成大河,從村子中間的河套奔涌而出。
眼前的情景雖然稱不上慘不忍睹,卻也是破敗不堪。黃乎乎的河水還在不知疲倦的向前奔流着,河水裡不時飄下樹叉、布片、雜草,但明顯水勢緩了好多,已經看不到翻花的浪頭,說明河水不會裹挾着翻滾的石頭了。河牀高處,可以看到堆積的雜草和淤泥,從上面河水過後留下的痕跡看,雨水最猛的時候,恐怕河水得有一人多深,浪頭更得有兩、三米高。
寧俊琦已經換好雨鞋,走了過來。
“鄉長,怎麼辦?”楚天齊看着寧俊琦說道。
看着楚天齊微微上翹的嘴角,寧俊琦明白他有逗弄自己的意思,但是因爲還有旁人在邊上,於是她沒有廢話,而是直接說道:“趟河過。”她說着,已經把塞進雨鞋中的褲腿拽出來,開始向上卷着。
楚天齊和楊大慶更是不敢怠慢,二人直接到車裡脫掉長褲,僅剩下里面提前穿好的大褲頭,把長褲裝進了自己的挎包中。當二人下車的時候,寧俊琦已經收拾停當。
此時的寧俊琦樣子有些滑稽。她的腳上已經換上了黑色的高筒雨鞋,褲腿卷得老高,灰色帶長後襟的短袖衫兩個前襟系在一起。頭上烏黑的馬尾辮已經被摺疊成條狀,用髮帶緊緊的繫着。
“走吧。”寧俊琦衝着楚天齊一甩頭,說道。
“我換一下雨鞋。”楊大慶說道。
楚天齊也趕忙說了聲:“我也換一下。”
“好,我等你們。”寧俊琦回道。
當打開後備箱的時候,楚天齊才發現,自己帶的高腰雨鞋不見了。車上除了楊大慶帶的黑色雨鞋外,多了一雙天藍色的女士雨靴。楚天齊瞬間明白,自己的“裝備”被寧俊琦徵用了。
楊大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衝着楚天齊一笑:“楚鄉長,要不你穿我的雨鞋吧,我直接穿涼鞋過。”
楚天齊大聲道:“那怎麼行?我可不能幹這樣不道德的事,把別人的鞋搶過來穿在自己腳上。”
寧俊琦自然聽明白了楚天齊的話,但她故意裝作不明白,而是對着他倆道:“快點,還沒弄好?”
“快了。”楚天齊回了一句,然後對楊大慶道,“你自己穿吧,再說了,我四十三號腳,你四十號腳,你的鞋我也穿不上呀。”
楊大慶嘻嘻一笑,用手一指車上的藍色雨靴,又一指楚天齊的腳。楚天齊知道楊大慶在調侃自己,用手在他的背上輕拍了一下,算是懲戒。
忽然,楚天齊想到了一件事:我的雨鞋特意選了大一號的四十四號,她的腳也就三十六、七號,她穿着這麼大的鞋,究竟該怎麼走路呢?
等楊大慶換好雨鞋,楚天齊和他一起走向了寧俊琦。
來到寧俊琦旁邊,楚天齊一指她腳上的雨鞋,說道:“鄉長,穿的不大嗎?”
寧俊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了一句:“鞋合不合適,只有腳知道。”說完,用命令的口吻道,“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