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野市公安局長辦公室。
孫廷武坐在辦公桌後,桌子對面站着一個瘦削的男子。
聽對方說完,孫廷武質問着:“以前一天警察也沒當過,然後趕鴨子上架,在許源縣當了兩年局長,還把當時的政委給收割了,打掉了特大製售假藥團伙?前幾天不就是這些內容嗎?
廋削男子正在彙報着:“確實就是這麼個情況,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那麼他怎麼能夠做到呢?對了,工作以後他到底參加過廳、部級的專業培訓或訓練沒?”孫廷武再次追問。
“沒有,絕對沒有。我仔細比對過他的履歷時間,那都是可丁可卯對縫的。別說是部裡或廳裡的,就是市、縣級的警務專業培訓也沒參加過。”廋削男子說的很肯定。
“那我問你?如果一個人沒當過警察,也沒參加過培訓,那麼他的那些警務知識從哪來?”孫廷武提出質疑。
廋削男子推測着:“那……那就只能是從書本上死記硬背,然後照本宣科,或是跟別的老警察那裡聽一些,現學現賣,要不就是……”
“停停。”孫廷武打斷對方,“你先去吧,有什麼新線索再彙報。”
“那局長……這……他那是……”瘦削男子有些遺憾沒有講完,但看到對方凌厲的眼神,只得收住話頭,連說了幾個“好”,退出屋子。
孫廷武身子後仰,靠在椅背上,右手在腦袋上輕輕拍着,自語道:“哎呀,真是邪門了啊,一個門外漢,竟然能把一個隱藏極深的警察敗類揪出來,還能把整個團伙連根拔掉,這怎麼可能?那時候他才二十七、八吧?聽說那個趙伯祥已經五十多歲,當了一輩子警察,閨女都快三十了。真是奇了怪了。”
轉念一想,孫廷武又覺得那事的確不虛。當自己剛聽到的時候,覺得就是有人故意誇大渲染,這才以彙報爲名考他一考。自己還覺得準備了一番,不想他前天竟然那麼輕鬆的對答上來,還都全在點上。要是衝他昨天那番說辭來看,當年在許源縣的事很可能就是真的。
只是他怎麼就能做到呢?他可是連個基層小民警都沒當過呀,相關培訓也沒參加過。那就只能說明這小子腦筋好,悟性也不錯。當初那個趙伯祥被誅,也是咎由自取,也恰好就被他趕上了。
現在細細想來,前天的確有些輕敵了,準備考題的時候也大意了。當時自己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門外漢,覺着他根本聽不懂過深的問題,要是把他當作一個縣局局長水平的話,也不至於弄的那麼被動。雖然當時他看似語氣委婉,但已經有教訓的味道,也多少帶出了一些輕慢。歸根結底還賴自己,誰讓自己裡面出了幾道小學生試題呢?
“叮呤呤”,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看了眼來電顯示,孫廷武按下接聽鍵:“老焦,有何貴幹?”
“恭喜老孫,賀喜老孫。”手機裡傳來一個啞嗓子。
孫廷武“嗤笑”道:“你這傢伙,又拿我打鑔,恭喜個屁,我有屁值得恭喜的。”
“老孫,至於嗎?不就是在首都請我享受一次‘一條龍服務’嗎?當然了,你是有身份的人,不方便去享受這些,那你直接給我出了買單費用就行,這樣還能省一份錢。”手機裡嬉笑着,“你看是把費用轉給我,還是到時再報票?”
“大白天的,你小子是不又喝醉了?滿嘴放炮的。我憑什麼請你‘一條龍’?我一個掙死工資的,哪有你那麼多錢?”孫廷武有些不耐,“你是不來定野了,告訴我在哪?下班後我去找你。要是沒來的話,就拉倒,我還有好多事要忙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當初就是這麼說的,現在怎麼反悔了?我老焦也不是沒享受過一條龍,不過就是給你賀個喜罷了。你至於不認帳?”對方語氣也明顯不耐,“算了,算了,就當我沒說。出國這兩個月,我還惦記着這事,一下飛機就給你打電話,結果你卻這麼一個態度,真沒意思。還兒時玩伴呢?純屬就是一個官僚。孫大市長,你忙吧,不打擾了。”
孫廷武一拍腦門,忙道:“老焦,別掛,別掛。這幾天我心氣不順,也沒心情逗悶子,你別介意。你上來什麼事也不說,就說什麼一條龍,我根本就沒弄明白什麼意思。現在我知道了,你是說那事。哎,黃了,根本沒輪着。”
對方“哦”了一聲:“什麼意思?讓人撬行了?當時不是說的挺有把握嗎?你還找了那麼硬的門子。”
“人家門子更硬,省委組織部長的女婿。”孫廷武語氣意興闌珊,“什麼地方不能去,非從晉北那麼遠來搶我的買賣。”
“那就不怪了,老丈人管烏紗帽,怎麼也得給女婿留一頂吧。”對方感嘆着,“這就叫縣官不如現管,何況你找的人根本就沒人家有權利。那就任了吧,以後再找機會,要不人家老丈人那裡也得給你穿小鞋。”
“哎。”孫廷武又嘆了一聲,“我倒想認,可就是實在氣人。拋家舍業的,調過來兩年多,就圖的弄個副廳,結果先讓那個姓劉的堵了路。好不容易把人盼走了吧,這又來了個小毛孩子,才他孃的三十歲,比我兒子也沒大多少。更氣人的是,那個組織部長把女婿一安頓好,立馬拍拍屁*股走人,調走了。這不是故意欺負人嗎?”
“這麼說,他就是個吃軟飯的,三十歲小崽子能有什麼能耐?現在他老丈人又不在了,他還能鬧起多大尿來?你一個警齡都快三十年的老警察,還沒辦法治他?”對方支起了招,“不用別的,就是你們警察那一套,他好多就弄不懂。他不是主管嗎?要是成天出醜,弄那麼幾回,他還怎麼有臉管你們,還怎麼在那混,到時他乖乖就得滾蛋。行了,來車接我了,先不跟你說了。”手機裡聲音至此,戛然而止。
握着手機,孫廷武疑惑起來:警察那一套?昨天試過了呀,根本不管用。再重出試題?怎麼個出法?會不會惹他不高興?雖然他老丈人走了,不過肯定還有許多馬仔掌權呢,自己也不能把他徹底得罪死呀。
……
楚天齊可沒孫廷武那麼多閒心,不可能就想着那麼一件事,他有好多工作需要去做,需要熟悉呢。
在分管的這幾項工作中,現在最應該首要考慮的就是交通。以前從來沒有分管過交通,而且交通運輸事關國計民生,公路工作乃是基礎設施建設,尤其那些國、省幹線更是由市裡直管,動輒十幾億、數十億的工程,來不得半點馬虎。更爲關鍵的是,到現在交通局長已經缺編快一個月了,還沒有人補充上去,而那幾項工作都有局長盯着。天氣越來越暖,正如那天養護人員所說,四月底的時候土地消融,雨季也慢慢來臨,好多養護工作都需認真去做,尤其大型翻修也該提上議事日程。沒有局長怎麼行?
假如局長遲遲不到位的話,許多工作也該着手了,市裡也該過問了呀。自己身爲主管副市長,自是必須要擔起這個責任了。於是,楚天齊便讓李子藤找來交通工作相關資料,結合自己的素材積累,做起了交通工作推進計劃。如果過幾天局長還不到位,那就得召集副局長們問話了。
“叮呤呤”,桌上固定電話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疑惑着拿起聽筒,“喂”了一聲:“你好!”
聽筒裡立即傳來一個男聲:“市長,您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想向您彙報工作。”
“彙報工作?你不是前天已經彙報過了嗎?”楚天齊詫異着。
“市長,是這麼回事,局裡有一個技能訓練場館啓用儀式,想請您屆時光臨。”對方講說着理由,“省廳的魏副廳長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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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遲疑,楚天齊問道:“幾號?什麼時間?”
“計劃是這個月二十一號,上午九點零九分。”對方給出回覆。
“二十一號?”楚天齊瞟了眼檯曆,“那不就是後天嗎?”
對方說話顯着很謹慎:“是,時間有點緊。在上個月的時候,就準備啓用了,只是魏副廳長一直確定不了時間。現在這個時間,也是剛剛通知的。如果楚市長時間要是……”
“時間就不要變了。到時我能去就去,去不了再告訴你們。”楚天齊說完,直接掛掉了電話。
“孫廷武又要作什麼妖了?”楚天齊自語着。
楚天齊早已看出來,孫廷武說話裝着挺敬重,其實對自己根本不買帳。自己的分工是七號下來的,孫廷武十七號纔來彙報,還擺了一堆忙的理由,顯然是託辭。如果真心尊重的話,提前打個電話總有時間吧?而且那天還專門考了自己,顯然是想拿自己一把。對方之所以這麼做,可能是覺着自己年輕,更可能是因爲自己調任這裡工作吧。一般情況下,公安局長同時也是副市長,而自己的到來,又分管了公安,顯然孫廷武的晉升之路受阻了。只是不知道這次所謂的啓動儀式上,又會玩出什麼花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