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日,楚天齊早早起牀,洗漱一番,穿戴齊整後,離開了賓館。來在街邊,直接打上一輛出租車,趕奔發改委。
車行到中途時,手機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直接接通了電話。
手機裡立刻傳來李子藤的聲音:“市長,我被安排到赤河鎮了,黨委副書記,級別正科。”
“好啊,不錯,到最基層鍛鍊一番,能夠學到好多東西,對你的成長很有益處。”楚天齊道。
“我一定牢記您的教誨,虛心求知,踏實工作,做一名合格的基層幹部。認真學習您的思想和品格,爭取成爲一名全心全意爲民服務的好公僕。”李子藤表了態。
楚天齊點點頭:“想法值得肯定。不過我還做的不夠,比我好的人多的是,你都可以學習。”然後又問,“什麼時候到任?怎麼去呀?”
“上午九點從市裡走,組織部段部長去送我。”李子藤回答。
“是嗎?副部長親自去送,規格夠高的。”楚天齊“哈哈”笑着,“我也是今天正式報到,可就沒你那規格了,得自己上門去,更不可能有什麼上任儀式了。”
李子藤聲音傳來:“市長,我怎麼能和您比呢?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楚天齊打斷對方:“還是那句話,無論到哪,心裡都要裝着百姓,都要對得起組織培養和自己的良心。”
“是,我一定牢記您的教導。”李子藤回答的很肯定。
“不說了,你也準備準備。”說到這裡,楚天齊掛斷了電話。
收起手機,再次看向觀後鏡,鏡子裡那雙詫異的眼神快速閃去了。剛纔打電話的時候,楚天齊忽然發現,司機正笑着盯看觀後鏡。他那時才意識到,出租司機肯定以爲自己在故意裝像呢。也難怪,在見多識廣的首都出租司機眼裡,乘客連專車都沒有卻還滿口官腔,這本身就不正常吧。
不去管出租司機怎麼想了,剛纔聽到李子藤的消息,楚天齊又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
在上週五的時候,楚天齊曾經回了一次成康市,是坐火車回去的。之所以急着回去,是爲了交接工作,趕在到發改委報到前,把一些事情處理利索。
那天從成康火車站下車後,楚天齊是打出租去的市政府,到黨政大院門口便下了出租,步行進入的大院。從同僚的眼神和話語中,楚天齊注意到,人們一點都不覺得他寒酸,而是分明理解成了驕傲的低調,這和他的預想是一樣的。
當時對於楚天齊的到來,成康市委和政府的領導都極盡熱情,甚至恭敬。但楚天齊自己卻沒有自高自大,而是謙虛的與大家寒暄後,便直接做起了交接。新的常委副市長還沒確定,城建、土地工作也未指定分管領導,魏銅鎖建議讓曲剛暫時接上。曲剛當時就明確回絕了,表示難以勝任,還是願做老本行,負責公安工作。曲剛說的基本是實情,但楚天齊明白,曲剛這是用行動表示,不會接受魏銅鎖這個拉攏的條件,願意保持相應的獨立性。魏銅鎖也沒有強求,便親自接過了城建、土地工作。其實也沒什麼好交接的,重要事項都有文檔資料,還有分管部門,只是履行一下手續而已。
當天楚天齊便連夜趕回了首都,他發怵喝大酒,也不知在市委組織的歡送晚宴上該如何應對。江霞是市委書記,自是應該主持宴會,而表面兩人是“對頭”,私下卻是同一陣營。在這種公衆場合下,是很難拿捏的,何況還有魏銅鎖和其他人員在場,一個不慎的話,秘密可能就會被捅破,不參加宴會是最好的選擇。於是他婉拒了書記、市長派車的建議,也謝絕了曲剛和厲劍再送一程的要求,仍然是坐火車回的。
在返程之前,李子藤專門單獨找了楚天齊,表示不願接受做市長秘書的安排,而希望到基層做點實際工作。見李子藤態度明確,楚天齊表示尊重對方的意見,他也心知肚明,李子藤這是不準備立刻就在書記、市長間站隊。從現在對李子藤的安排來看,魏銅鎖還是很給面的,主要是給了楚天齊的面子。當然江霞肯定也給予了支持,否則未必副書記與正科級別能同時解決,李子藤到市政府工作也纔將近三年而已。
這次回成康,還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下屬的歸附事宜。對於這件事,楚天齊早想好了措辭,都給了基本一致的答覆:“我與任何市委領導都沒有私人恩怨,即使偶有不合傳聞,那也只是在具體工作中意見相左而已。”在這個答覆中,隱含的潛臺詞就是:你們無論依附於誰,都不要受我楚天齊影響,不要考慮我楚天齊的因素。
這種答覆,既無需暴露與江霞同派系這層關係,也否認了與江霞不合傳聞,相當於給了江霞實際幫助。即使這段話擺到明面上,或是傳到魏銅鎖耳朵裡,人們也挑不出毛病來。起初的時候,楚天齊也準備對不同人予以不同答覆,甚至想向個別人透露自己與江霞的真實關係;但世事變幻莫測,爲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都採用了中性答覆,這種答覆方式也得到了江霞的認可。至於這些下屬未來仕途走向如何,那就不是自己現在能規劃的了。
……
“到了。三十二。”隨着司機一聲提示,出租車穩穩停了下來。
楚天齊趕忙收起思緒,轉頭望去,右前方就是發改委了。
付過車費,楚天齊下車,來在發改委門前。
院門處的自動伸縮門還未開啓,只有北側水泥門垛與值班崗亭間小門敞開着,兩個值班崗廳內都有武警值守。南北兩個值班崗亭,大部都掩映在門外的綠樹下。
視線躍過伸縮門,落在正面主樓上,主樓正前方豎立着銀灰色旗杆,旗杆頂端懸掛着鮮豔的國旗。主樓整體呈灰色調,採用中間高、兩邊低、居中對稱格局,外挑陽臺都是漢白玉石材,樓房屋脊爲綠色琉璃瓦。
在*這個國際化的大都市,在部委林立的首都,這個建築並不顯得特殊,但在楚天齊的眼裡,卻是那樣的莊重。看着主樓門垛上懸掛的木牌,默讀着國字頭的單位名稱,楚天齊胸中升起無比的豪情。
趁着現在還沒有正式上班,而且時間也尚早,楚天齊在門外來來回回轉了好幾遭,把院裡院外看了好幾遍。
可能是駐留時間過長,也可能是形跡令人猜疑,北側崗亭裡的武警走出崗亭,迎面而來。
楚天齊先是一楞,隨即明白過來,便迎面走去,同時右手伸向包中。
“不許動。”武警忽然說了話,同時右手放在腰間警具上,目光緊緊盯着對面的大個子。
楚天齊再次一楞,站在原地,解釋道:“別誤會,我是要拿證件。”
武警目光一直沒有移開,緩步來在近前:“打開。”
老老實實撐開手包,楚天齊用手一指:“你看。”
“拿出來。”武警的聲音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楚天齊按要求拿出那張卡片,遞了過去。
武警緩緩移開目光,落到卡片上,伸手接了過來。正反面來回看了看,目光再次落到對方臉上:“跟我來。”
“好的。”楚天齊答應一聲,跟着武警後面,來在北側崗廳外。
“等着。”武警回頭說了一句,獨自走進了崗亭。
透過崗亭玻璃,楚天齊看到,武警把手中卡片放到一個小儀器上,隨即發出“嘀”的一聲響動。然後武警又重新放入兩次,都是發出同樣的一次“嘀”聲。
武警來在門外,雙手遞過了卡片:“楚天齊同志,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樓內公務人員。”
“沒關係,是我來的太早了,今天是第一次上班。”楚天齊接過了卡片。
“通行卡很重要,請妥善保管。現在非上班時間,請繼續等候。”說着,武警“啪”的敬了一個軍禮。
楚天齊下意識的兩腳跟一碰,“啪”的回了一禮。
武警不由一楞,隨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轉身回了崗亭。
楚天齊收回右手,這才意識到,自己身穿便裝敬禮,實在有些不倫不類。他也在對方笑容中,解讀出了對方的想法,對方疑惑自己所敬的正規軍禮。
再次退到院門口,楚天齊又在大院南北轉了兩圈,這次他不擔心武警盤問了。
在七點四十五分的時候,北側崗廳武警走出崗廳,直接站立到了外面。
八點鐘的時候,伸縮門打開,上班的人們陸陸續續進入院內,有駕車的,有騎車的,也有步行的。
楚天齊沒有一開始就進去,而是在八點多的時候,才走進院子。在經過門口時,他下意識的看向北側敬立的武警,投以微笑。
武警沒有任何表情,但目光顯然隨着大個子移動了一段。
一邊走向辦公大樓,楚天齊一邊暗自好笑,笑自己還沒正式上班便出了糗,便被武警當作了可疑分子。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主樓臺階上,楚天齊目光再次投到了那塊單位名稱牌上,看着上面端莊大氣的字體,楚天齊也不禁滿臉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