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的熱鬧,乍一看到來人,衆人都閉上嘴巴,屋子裡安靜下來,似乎有些冷場。
來人卻沒有稍許尷尬,彷彿挺享受這種感覺,並自傲的說:“大家太客氣了,其實坐哪都一樣,沒必要按官場那套來。”
“本來就沒按那套來。”劉文韜接了話。
“老劉,吃什麼乾醋,還挑理呢?我、你和老溫、老杜級別都一樣,咱們誰坐那都行。”說着話,來人向正面空着的座位走去。
“聽你這話,分明還是在強調那套東西。”劉文韜慢條斯理的說,“不過要真是那麼排的話,也不應該是我們坐那,我們的級別還差點兒。”
“差點兒?還有……”來人本已昂首闊步走過去,並提前抓住了椅背,準備隨時坐下去的架勢,卻突然停下動作,站在那裡,望着背對門口坐着的人。
注意到了來人目光,楚天齊一笑:“王主席,你好!”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天齊的老相識,現任玉赤縣政府黨組成員、縣婦聯主席王曉英。聽到楚天齊打招呼,她也回了一句:“小楚好。”並徑直坐到了空着的座位上。
聽到二人的對話,在場衆人都不禁好笑,笑王曉英的稱呼。現在楚天齊可是市委常委、副市長,雖然楚天齊剛纔一直表示“原來怎麼叫就怎麼叫”,人們也稱其爲“楚鄉長”或“楚主任”,但還沒有一個人稱呼他“小楚”,不料卻被王曉英喊了出來,而且還是在楚天齊已經稱呼她官職的情況下。衆人也看出來了,王曉英瞧不上楚天齊,這是在故意貶低對方,以擡高她自己的身價,急於坐到主位也說明了這點。
面對對方的有意貶低,楚天齊沒有表現出不快,只是微微一笑:“王主席風采不減當年呀。”
王曉英故意扭動着身子:“人們都這麼說。”
衆人都笑了,但笑容卻豐富多彩。
生怕坐主位名不正言不順,王曉英又說道:“小楚雖然也是副處,不過他遠在定野市,和咱們不在同一官場體系,咱們按玉赤縣的排,他不排也好。”
大家聽的出,王曉英言談話語還在強調她比在場大部分人都高的多,人們不禁在心裡鄙夷這個愛顯擺的女人。並且人們還注意到,楚天齊面對這個女人擠兌,沒有針鋒相對,依然神情自若。
“看來王主席這婦女工作真不是白做的,隨時都能區別對待問題,都能找出合理的理由。”杜志剛接了話,“果然有水平,真有水平。”
劉文韜附和着:“有水平,婦聯主席那可不是蓋的。老杜,服了吧?”
杜志剛連連點頭:“服,心服口服外帶佩服。”
王曉英嗔道:“老杜、老劉,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旋即又變了話題,“其實婦聯主席也就那麼回事,都是幹具體事務的,主要是政府黨組成員承擔的責任要大的多。”
聽着王曉英的自我標榜,楚天齊想到了一句話: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咚,咔。”連續的響動傳來,酒店門外開始響炮,預示着婚宴禮程即將開啓。
果然,宴會大廳傳來了婚禮司儀的聲音:“各位來賓……”
注意到人們翹首以盼的神情,楚天齊趕忙打開屋門,側坐到一旁,讓人們一覽婚宴現場的情形。他看了看手錶,時間是十二點十八分。
隨着司儀的主持,包間裡的人們也停止了鬥嘴,靜靜欣賞着大廳裡的儀式。
和大數人不一樣,王曉英心思並不在外面儀式現場,但卻因爲別人慢待自己而懊惱。她覺得,衆人沒有真正把自己當成核心,這就是慢待。
儀式進行十多分鐘後,便開始上菜。在十二點四十多分鐘的時候,儀式進行完畢,菜也上了好多,人們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酒宴一開始,便是一撥一撥的敬酒,先是新郎父母,接着是新郎新娘,然後又是賓客不時來敬。由於這桌人大部分都是縣裡科局部門一把手,或是縣級副處,來敬酒的人很多,本桌也有出去敬的。
在應對了多批次敬酒後,楚天齊也走出包間,到了另一個屋子——“開發區領導包間”。那個屋子裡有馮俊飛,還有王文祥、馮志堂、方宇、姚志成等。大家自是好一番互相敬酒,然後楚天齊纔回到了“青牛峪包間”。
……
“青牛峪包間”裡的衆人,也已喝了不少,好多人臉頰都掛了紅雲,尤其王曉英臉色更紅。
王曉英左胳膊撐在桌上,左手託着臉頰,看到楚天齊進屋,直接問道:“小楚,到外地工作有什麼感觸?”
今天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說話,這是因爲本身這就是私人活動,人們之間除了寒暄外,很少講說工作的事。而且所遇到的人,幾乎都比自己職務低,最起碼不比自己官大,沒人會使用這種和晚輩說話的口吻,可偏偏王曉英要來這蠍子拉屎——獨(毒)一份。雖然不想和對方多交流,更不想回答這樣的問題,但楚天齊並沒有生硬的迴應,而是坐到座位上,應付道:“也沒什麼特別感覺,反正在哪都是工作,都得踏踏實實做事。”
王曉英“哦”了一聲:“是嗎?你真能踏實下來?”
“我不明白。爲什麼不能?”楚天齊反問了一句。
“你這人吧……”王曉英眼神迷離,打了個酒嗝,“你就不是踏實的人。”
楚天齊搖搖頭:“此話怎講?”
“你呀……算啦。”話到半截,王曉英轉換了話題,“定野市好像比沃原市好混,對不對?”
“沒這個感覺,沒注意。”楚天齊回答的很模糊,同時心中已經很是不快。
王曉英“嗤笑”一聲:“我可聽說了,在定野市範圍當官,這官很好升,但官職的含金量要差好多。定野的一個副處職位,也就相當於沃原地區的一個正科,可能還要弱一些,好多人的水平也差很多。”
對方這話就說的很露骨,譏諷意味也太濃了,屋子裡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楚天齊,想要看他如何答對。
這個女人一連挑釁,楚天齊焉能聽不出來,又怎能沒有火性?但他一直不願與對方針鋒相對。好男不和女鬥,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女人,楚天齊更懶的理她。這次自己是來爲要文武捧場,又不是來鬥氣的,何必要和別人一般見識,更沒有破壞喜慶氣氛的理由。故此他一直裝作聽不出對方話中歧義,而只是“嗯”、“啊”應對,想着婚宴結束就離開。只是別人都一直在場,自己提前離開不太合適,這才留到了現在。
不曾想,這個女人卻一而再再而三言語進攻。若是不回擊,對方勢必更加得寸進尺,不知要說出什麼狂話來,而且自己這面子也就栽了。可要是針尖對麥芒的話,這場合太不合適,萬一吵起來的話,也對不住要文武。該怎麼辦?楚天齊心中暗問着。
就在衆人的注視中,楚天齊說了話:“王主席,好像前幾天我看到你了。”
衆人不禁一楞:答非所問呀,什麼情況?
“是嗎?你遠在定野的成康市,我又大多在玉赤縣,你沒回來,我又沒去你那裡,我們怎能見面?”王曉英“咯咯”一笑,“除非是在夢裡了。”
暗罵了聲“騷*貨”,楚天齊也露出微笑:“不是在成康,也不是在玉赤,而是在另一個地方——省城。”
“省城?”王曉英就是一愕,“三個多月前?我那時正好去開會,肯定是那會了。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看到對方要岔開話題,楚天齊忙道:“等等,彆着急,這事還沒說完呢。我不是三個月前看見你,而是十多天前,那天是一月二十五日。”
王曉英連連擺手:“怎麼可能?我那天是在*市開會,一連開了好幾天。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是嗎?那天我本想上前打招呼的,結果接了個電話,再回頭時,人已經走了。”楚天齊笑着說,“我怎麼也覺着那人像你,太像了。”
“你絕對是認錯了,絕不可能。”說着話,王曉英站了起來,邊說邊向外走去,“你們先慢用,我有事先走了。”
“王主席,絕對是你,我看見兩次呢。”楚天齊提高了聲音。
“咣噹”一聲,屋門關上,王曉英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衝着衆人一笑,楚天齊道:“不好意思,只顧着回答王主席問題,影響大家喝酒了。來,繼續,我敬大家。”說着話,楚天齊舉起了酒杯。
“來,喝。”人們紛紛端杯響應。
衆人一飲而盡。
從楚、王二人對話中,人們發現,二人根本就不在同一檔次上。雖然王曉英頻繁挑釁,但楚天齊只一出手,就四兩撥千斤,迫使王曉英夾着尾巴逃跑了。衆人也很好奇,似乎楚天齊抓住了王曉英的把柄。這個把柄到底是什麼呢?也有人持不同看法:該不會是楚天齊這小子使詐吧?
衆人都向楚天齊看去,發現對方正嘴角掛着笑意,若有所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