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盜門內一個衣着講究、皮膚滋潤、氣質高雅,看上去最多不過四十四、五歲的女人用審視目光打量齊昊,面現驚訝神情。
看到女人彷彿看到顧瓊,應該是顧瓊的母親,齊昊連忙自我介紹:“習阿姨,我是齊昊,顧瓊的同事。”
齊昊沒有說顧瓊同志,而是說顧瓊,意思很明顯,我與顧瓊同是年輕人。
“哦,齊昊來了呀!”習阿姨一下子改變態度,緊接着開了鐵門,讓齊昊進屋內,關上門。
顧瓊的母親姓習,齊昊問顧瓊的,開始時顧瓊不講,說我媽媽姓什麼關你什麼事,叫伯母就是了。
齊昊說他不想叫伯母,想叫阿姨。
顧瓊笑道,想巴結我媽呀,沒門!
齊昊正色道,丫頭,我去你家沒給你媽媽留個好印象,你回家不捱罵纔怪呢!
顧瓊道,我媽媽愛我,纔不會罵我呢!
齊昊說,正因爲愛丫頭,才罵丫頭!
顧瓊嗔道,胡說八道!
齊昊笑着說,丫頭,我是你叫去家裡的吧,連個適中的稱呼不都不會,你媽媽心裡保不準要想,丫頭怎麼結交這種沒有品味的人。媽媽爲丫頭擔心,說不定等不到丫頭回家就跑到家和縣罵人呢!
顧瓊笑道,只有你纔想這些!
齊昊說,丫頭啊,我不給你想這些,誰給你想這些!
這話顯得曖昧了,顧瓊罵道,要你給我想這些!不過呢,顧瓊還是說了母親姓習,看來顧瓊是希望齊昊在母親面前留下個好印象的。
齊昊兩隻手都提着水果。一隻手提的水果有蘋果、芒果、柑橘之類,另一手提的是榴蓮,習阿姨一眼就看出來齊昊與顧瓊不比一般的關係,家裡這點底細都被丫頭出賣了,可見丫頭給這人的關係。對齊昊當然歡喜。
齊昊把水果提到冰箱旁邊,放下,一會兒習阿姨好收拾。
放下水果齊昊走去客座坐下,發現習阿姨目光在他身上繞來繞去,彷彿在尋找什麼蛛絲馬跡,這樣的目光他還從未遇到過。人變得不自在起來。
習阿姨看着齊昊:“顧瓊說有個叫齊昊的常務副縣長到家捎東西,我還以爲……”
習阿姨中斷話笑起來。
難怪習阿姨開門時在防盜門裡表情怪怪的,還不開門,原來在她定式思維裡,常務副縣長至少應該是個中年人,根本沒有想到是年輕人。既然沒有想到是年輕人,那麼來人就不應該是顧瓊叫來的,不是顧瓊叫來的人,習阿姨當然不會輕易開門。
習阿姨看着齊昊,喜出望外的表情,看她樣子,是越看越歡喜。
看會兒齊昊。習阿姨回頭面向裡屋叫道:“老顧,齊昊來了!”
聽習阿姨聲音,真還把齊昊當作顧家的東牀嬌客了。
顧常務副部長走出裡屋,步履從容神色矜持。
齊昊忙站起身,向顧常務副部長行個鞠躬禮:“顧叔叔好。”
顧部長站住身體,目光打量齊昊,微笑着說:“坐吧,齊昊。”
第一次見面,夫婦都直稱齊昊,給家人一樣挺隨便的。
齊昊坐下。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不說話,中規中矩的小字輩樣子。說來也是,來到顧瓊家。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沒有首行色說話的資格。
顧常務副部長還在打量齊昊,看上去很隨意,不是那種難堪的刻意,不過也看得出有挑剔的成分,如果挑女婿,父親的這種眼神再也正常不過了。
顧常務副部長問:“聽丫頭說你來省上開會?”
顧常務副部長叫顧瓊爲丫頭,齊昊明白了,自己叫顧瓊丫頭時,難怪她有種別樣的表情。
齊昊誠摯語氣說:“是,顧叔叔,參加全省工業工作會,這個會應該劉縣長參加,劉縣長臨時有事,就叫我來了。”
顧部長說:“家和縣這兩年發展快,一舉成爲工業強縣,這給你的卓越工作分不開的。”
齊昊沒有謙虛說家和縣取得的成績是省、市執政黨、政府正確領導取得的,而是給拉家常似的說:“家和縣的工業單一,只有煤炭形成了產業,農業基礎薄弱,城鎮化建設落後,非農業人口僅佔農業人口的百分之幾,這給發達地區的經濟強縣有很大的差距,因此,還有許多工作等着縣執政黨、縣政府去做呢!”
顧部長說:“省執政黨、省政府最近提出以能源、交通、城鎮化建設爲重點推進經濟發展,你認爲符不符合家和縣的縣情?”
“符合家和縣縣情!”齊昊肯定道,“家和縣引進外資貸款,煤礦採用先進機器設備,年採礦量可達兩千萬噸,可是根據目前的路況,五百萬噸煤也運不出去。”
不講不知道,講出來嚇一跳,顧部長驚訝道:“這麼嚴重啊?”
“目前華夏國的公路狀況就是如此。”齊昊藉着煤礦話題生髮開去,“按照機械化採煤每人年產兩千噸煤計算,需要勞動力一萬人,每一個勞動力人口至少供養一點五個人,僅煤礦一個產業城鎮就多出兩萬五千人,而因煤礦業發展起來的運輸業、服務業、建築業、附屬零配件工廠等行業不會少於五千人,加上這些人的供養人口,城鎮人口增加不少於四萬人,這個數字,比現在家和縣的縣城和玉泉鎮的非農業人口幾乎多出一倍,因此,工業要發展,城鎮化建設迫在眉睫!”
顧部長點點頭:“經過你這麼一計算,把情況講得清清楚楚,公路、城鎮建設還真是現階段經濟發展的主要矛盾呢!”
齊昊說:“家和縣這個矛盾尤其突出,火力發電廠促進了家和縣經濟全面發展,但火力發電廠也全面暴露了家和縣基礎設施薄弱的矛盾,比如,按照家和縣周邊的縣、市公路等級,有的發電設備根本運不進來,如果不及時拓寬和改建公路,火力發電廠就會無期限推遲工期,這樣一來給國家造成的損失就大了!”
顧部長說:“聽你講來,這經濟建設不僅緊迫,形勢還十分逼人!”
客廳電話響起來,習阿姨走去接起:“喂,哪位!”
“媽,是我。”
“丫頭呀!”習阿姨聲音雖小,但喜形於色。
齊昊、顧部長都注意到了,顧瓊打電話回家。
齊昊心想,這個時候打電話回家,有意思。
男人講話一般不會受到外界干擾,繼續話題。
顧瓊母親與顧瓊堡電話,圍繞着齊昊進行。
“他來了嗎?”顧瓊電話裡問。
他,是誰?習阿姨故作警惕表情,她知道顧瓊問的是誰,電話距齊昊、顧部長至少五米,母親故意不明白女兒問誰,小聲問道:“丫頭,他是誰?”
顧瓊電話裡嗔道:“媽,不是給你講了嗎,還有誰!”
“來了,”習阿姨聲音越發小了,但聽得出欣喜之意,“他給你爸說話呢,說得很投機,看你爸高興得!”
“媽,他是我同事……”
“媽知道,”習阿姨打斷顧瓊的話,“看你爸,很喜歡你這個同事,真沒想到啊,丫頭的同事這麼年輕。”
顧瓊翻過年就二十八歲了,個人問題東不成西不就,做媽的給慌得,變得有些病重亂投醫了,上次三江市李常務副市長替兒子提親就是例子。
顧瓊下派三江市紀委鍛鍊,常務副市長李常知道顧瓊情況後,去顧瓊家提親。
顧常務副部長對這些事不怎麼過問,習阿姨心想既然是副廳領導同志的兒子,再不如意基本素質應該有的,於是答應看看李平陽。
李常務副市長應該說了解自己兒子的,知子莫如父嘛,況且兒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幾件事得他出面擺平,可李常務副市長就是要用兒了給顧常務副部長聯姻。
李平陽個子高高的,帥哥形象沒得說的,還是市國稅局的科長,他與父母一道進顧瓊家,坐在一邊不聲不響,典型的一個乖孩子,習阿姨見了好歡喜,還沒有徵得女兒意見便一口應承。
人就這樣,只要不動不說話,即便是吃人惡魔看去也是老佛爺。
顧瓊鑑於母親一再督促這事,只得與李平陽接觸,可李平陽一開口就暴露了素質低下的本質,顧瓊玉潔冰清質地高貴,怎麼可能與李平陽這種人結爲連理?她發現李平陽不是貨色後便斷然拒絕與他往來,只是沒來得及給母親說這事,李平陽也沒有給他父親說這事,隨後便發生了顧瓊在家和縣親眼目睹李平陽的事情。
顧部長爲這事震怒,指示依法辦事,李平陽進了監獄。
習阿姨爲這事感到後怕,但更加擔心女兒婚事,她現在真正感覺到,高官家庭,女兒太優秀了也不行,婚姻給當前經濟發展一樣,竟然成了不好解決瓶頸。
習阿姨看到齊昊心裡何止滿意,簡直就是樂開了花,齊昊看上去比顧瓊年輕,身體壯實虎背蜂腰,國字臉英氣逼人,沒有任何關係和背景,靠自身奮鬥上了縣執政黨常委、常務副縣長,沒有智慧和才幹才,能達到現在的地位?
現在有背景的家庭在選擇女婿時,除了門當戶對,對有才幹抱負的俊彥也相當重視。
習阿姨偷眼正在與顧部長說話的齊昊,心想要是齊昊成爲顧家東牀嬌客,丈夫稍稍伸手助力,小倆口還不比翼齊飛。
顧瓊電話裡問:“他給爸談得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