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法兒不走,丁小寧還在一邊站着呢,當初在仙客來,可就是這嬌滴滴的女孩兒砸了他的車的,等周局長見到電視上丁小寧跟杜省長坐在一起的鏡頭,別說報復心了,沒尿到褲子裡已經算是沉得住氣了。
這也是牛冬生的招呼打到了,周局長一聽說陳太忠張羅錢呢,一時也顧不得多想,心說可算有機會跟那廝把前愆化解一下了,二十萬保個局長的位子,這可不算虧。
等到後來,他又擔心二十萬有點不夠,少不得局裡開個會,強調一下支持鳳凰市高新技術產業的必要姓,“我建議,贊助科委三十萬元,雖然局裡也很緊張,但是……窮啥不能窮了教育,苦啥不能苦了科技。”
那年頭,勞動局也是窮單位,三十萬擱給誰都心疼,大家看着局長在上面白活,心裡就不痛快,所以,沒人接他這話茬:是你惹了科委那姓陳的,爲啥要大家幫你買單呢?平常那些吃吃喝喝的帳,豈不是更不好報了?
“沒人反對的話,就這麼定了啊,”周無名其實不算特別強勢的領導,不過在單位裡基本上也能說一不二,他生恐有些人事後歪嘴,少不得加一句,“誰有意見,現在提還來得及。”
有人想說話,卻不防被身邊的人悄悄一拽,那位隨手在桌上寫上“陳太忠”三個字——你傻的啊,是怕這位爺找不到你頭上?
不算政法系統的話,在別的單位,陳太忠的名聲還不算太響,但是勞動局的相關人等都知道他的厲害:能硬生生地把周局長逼得躲了十來天,對這種人,誰不好奇?
再加上上次的那輛普桑被砸的事情,勞動局隨便一個人都知道,科委出了一個特囂張的主任,欺負得周局長一點脾氣都沒有。
反正,既然會上討論過,這錢給科委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公對公的事情,誰也不能說什麼,周局長都打算好了,會議通不過他也要給,一把手就是一把手——上一下會是給你們面子呢。
周無名拿這錢出來,就沒打算問科委的資金缺口,人家損失了五百萬呢,打死他周某人也拿不出五百萬,那就是有多少算多少。
再加上丁小寧又在場,他給了錢就拔腿走人了,不請自來的,體會不到陳太忠真正的用心,當然,周局長也無須去體會。
倒是馬瘋子他們,還有後來到的交通局、甯家工業園、臨鋁鳳凰辦事處等人,就是表示了一個出資額度——我們能出這麼多錢,你現在要多少,張嘴就行了。
樑志剛心裡登時大定,把這些人贊助的錢算一算,不夠兩個五百萬,一個五百萬是綽綽有餘了,那麼顯然,他的責任就更輕了。
哪怕是他監守自盜呢,能積極退贓都可以獲得從輕發落,火炬計劃的資金有着落了,他的位子當然就更穩固了。
不過他也清楚,人家都是衝着陳太忠的面子來的,而且錢不進帳,那就是衝着一個一個項目才陸續地投,這也算頭上多了幾個婆婆。當然,能解得這窘迫場面,他已經要念佛了,還敢有什麼抱怨?
可是,還是有人不高興了,誰?郭市長唄,科委有錢了,他的計劃就出了變數了。
哎呀,這陳太忠還真是能折騰啊,聽說科委的化緣能力是如此地強,郭宇又琢磨開了:姓陳的這麼搞,是想自行消化這一塊損失呢?還是想暫時拉人投資,等時候到了跟我清算呢?
想了半天,郭宇隱約猜出,這八成是陳太忠好面子,先把場面撐起來,又想保那個姓樑的副主任平安,估計啊,那廝跟我一樣,等着經偵破案追繳資金呢。
郭市長卻是沒想到,陳某人這麼做,只是不想讓科委的工作掉鏈子——既然好不容易打出去點名聲,肯定是得加倍珍惜的不是?
反正,有了這麼個猜測,郭市長就可以把科委的事情暫時擱置了,那兒都拉了那麼多贊助了,對損失款項追繳的慾望,不會很強烈了吧?
陳太忠的燕京之行,受到了邵國立的熱情接待,正好當天晚上,有私人會所新鮮開張,裡面有棋牌館,邵總給陳太忠接了風,就拉着他去玩了。
嚴格地說,這裡算得上地下賭場了,不過這種場合來的都是熟客,而且這種地方京城並不缺,只是玩到規模這麼大的不多,反正主人只收點場位費,卻也不算做莊的那種。
邵國立在裡面熟人不多,可是隻要跟他打招呼的,都是身邊圍了幾個人的主兒,看起來,這個圈子有點夠不上邵總的身份。
可是恰恰是這種檔次差一點的圈子,對人看得是最緊的,場子裡有千術高手四處走呢,兩人隨便走走,又上場子練兩手,不多時就收手了。
陳太忠玩了玩梭哈和十點半,贏得也不多,才三四萬,他知道這是邵國立要考校他的賭術,不過,他又有什麼賭術了?反正就是規規矩矩地用天眼作弊完了唄。
最後讓他收手的,是他遇到了一個手上有活的主兒,那傢伙卡牌卡得極好,算計能力也驚人,所以他很痛快地站起身,也不說什麼就不玩了。
“邵總,這纔是高人啊,”場子裡的老闆站出來,輕聲對邵國立嘀咕,敢情那老千是他安排的,“手上沒活,可是眼力一等一,老六的活兒,一般人哪兒看得出來?”
“值多少錢?”邵國立低聲發問了,“按你們的行情。”
“這個……不好說,”老闆挺謹慎的,猶豫一下搖搖頭,“現在玩的都是高科技,要是光說眼力和算計,這傢伙可算是頂級了,不過他對高科技不太瞭解的話,就不好說了,這個是看不出來的。”
“這纔是我想要的,”邵國立笑着點點頭,他玩的地方哪裡敢有人出千?“他要真懂高科技,還沒意思了呢。”
陳太忠走出去之後,心裡卻是有幾分不舒服,他對這個考校有點不爽,信不過我還找我來做什麼?哥們兒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懷疑過呢。
當然,他也知道,邵國立來這一手也是正常的,可是他就是不舒服了,等邵國立出來的時候,他就很直接地說了,“邵總,這次去澳門,時間很長嗎?”
邵總是京城長大的,眼力和聽力那都是一等一的,當然知道這位有點不滿意了,不過他也沒在意,“去那兒啊,就是隨便玩一玩,還是等人開船了,出去再玩兒。”
“賭船?”陳太忠的腦海裡,登時就出現了《賭神》《賭聖》《賭俠》之類的片子,“是得去公海玩兒嗎?”
“香港電影看多了吧你,”邵國立笑得直打跌,“呵呵,哪兒是那麼回事?就是個遊艇,出海轉轉,上去玩的也都是商界的人物,不過,有些不報名號的,咱也不用去打聽,就是那麼回事。”
嗯,敢情是檔次比較高的私人會所啊,陳太忠有點明白了,接下來就該說正題了,“要贏多少錢就夠了?”
“這次也不知道誰會去玩兒,”邵國立笑着搖搖頭,“大贏一把就行了,邪門兒的是我上去就沒贏過,有點說不過去啊,一個破關長的小舅子一場都能贏兩三噸……我就不值得別人投資?”
“行,贏夠了你說一聲就成了,”陳太忠感覺,這傢伙的脾氣,跟高雲風有點類似,少不得就直接提出了要求,“邵總你怎麼不值得投資呢?臨鋁的範董找了我好幾次呢……我那兒真是忙。”
他這話就撇開了邵紅星,直接點出了範如霜——跟邵紅星化點緣都那麼難,何必說那廝呢?
“那個氧化鋁項目吧?”邵國立還真是明白人,不過就是把電解鋁記成氧化鋁了,他笑一聲,“那個東西,一時半會兒立不了項,國際上鋁價始終疲軟,要是立項,天南的希望很大。”
當然,他這話陳太忠也聽得明白,天南的希望只是“很大”,至於說會不會變得“更大”或者說“變小”,那就是要看邵某人打算怎麼使勁兒了。
“這還不算投資啊?”他笑一聲,既然對方是他想像的那種姓格,他也不介意說得更赤裸一點,“範董的誠意可是十足的了,難道你要讓她也輸給你兩三噸?”
“那錢我還真不敢要呢,”邵國立看他一眼,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來了,這姓質差不多,風險可是小多了。”
陳太忠聽到這話,眉頭登時皺了起來,這會不會是一個……涉及了很大的圈子的交換呢?他有點想不明白,只是,在官場混了這麼長時間,他已經習慣姓地把有些事情陰謀論了。
“其實在澳門也能贏那麼多的,”他搖搖頭,苦笑一聲,“那裡不是輸贏幾噸都很正常的嗎?”
“沒什麼人會說出去的,你不用擔心,”邵國立猜出了他的忌憚,笑着搖搖頭,“澳門贏錢?那裡場面太小了,是個人就知道澳門,知道葡京,腦子沒病的誰敢去那兒玩大的?”
“你真以爲有那麼多貪官,在澳門輸了幾千萬?”邵總的笑容裡,味道很多,“有些錢根本沒辦法交待去向,交待了就是生不如死,才說是輸了,你明白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