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人事處孔處長這麼一提醒,就禁不住將算盤珠子撥拉了過來,科委沒有本位手段,可哥們兒有本位手段啊,黑白兩道通吃,那可不是吹出來的。
但是,陳主任不想用這個手段,真的不想用,混哪兒就要守哪兒的規矩,混官場也是一樣,用混混搞事那就相當於作弊了,認輸了。
雖然孔處長的行爲提醒他:其實在體制內,想要做好事情,也得用一點見不得人的手段!
導致他做出決定的,就是南溝小學李變珍老師對科委子弟下的狠手,這女人果真是惡毒無比,不但體罰學生,居然還剝奪了學生聽課的權利,真真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南溝小學是科委子弟的大本營,裡面大多數老師跟科委也或多或少有點牽連,但是居然出來這樣的事情,這種歪風邪氣,絕對不能助長——要不然,年輕的副主任何以面對衆多憤怒的職工?
於是,陳太忠終於發出了話,不過,鑑於老師這份職業的特殊姓,他還是很有針對姓地選擇了幾個目標,這打擊一旦從點擴展到面,那就會被動了。
鳳凰市裡,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上過學,像丁小寧這類初中就輟學的主兒,可也是上過小學的,同整個鳳凰人民爲敵,陳太忠還沒那麼大的胃口。
而且,他的陰損,也給各個學校裡的老師和校領導帶去了困惑,這一系列事情,到底是教委搞的,還是科委搞的?
當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能確定,這種手筆只能出自科委,但是警察調查的時候,他們還沒辦法將控訴指向科委。
畢竟這些事情裡,校方刁難科委的子弟在先,真要查起來、傳出去,最先丟人的,反倒是這些受害者。
面對這種陰招,受害者們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控訴科委不合適,控訴教委不可能,對發動陰謀的人來說,最好的還擊果然也是陰謀。
不過,這件事裡,最鬱悶的並不是這些受害者,而是教委的辦公室主任劉小寶,整整一個晚上,他的手機就沒有停止過響動,到最後不得不帶着充電器和備用電池到處亂跑。
幾起事件的主謀,都隱隱地指向了他,尤其像市三中校長李洪濤之類的,更是明明白白地被告知:劉主任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可偏偏地,這些指摘還是不無道理的,劉小寶極有可能是被人栽贓的,但是同時,劉主任也有做這些事的理由:統一採購中,辦公室是繞不過去的一個重要環節,其間可能產生的種種利益,足以支持劉主任頭腦發熱一時衝動,做出點見不得人的事來!
而科委呢——很有可能就是劉主任轉移目標的對象,這誰又說得清楚呢?
這一晚上,劉小寶可是把陳太忠恨到骨頭裡去了,他自己做了什麼沒做什麼,還不清楚嗎?聯想到白天陳某人臨走時冷冷地撂下的那句話,他百分之百地可以斷定,這件事絕對是陳主任一手搞出來的!
可是,陳太忠不但是熱得發燙的官場新星,背後隱隱還有省委書記的影子,劉主任想計較來着,但是他還真沒有計較的資格!
再想想那麼多老師和校領導在不同的場合遇到了麻煩,不難想像出,陳太忠除了在官場上吃得開,在鳳凰市的地下世界裡,也應該具有超乎旁人想像的影響力。
不過說起這個來,劉小寶還不是很服氣,他隱約記得,教委新來的臨時工小徐,應該就是因爲他的叔叔有黑道背景,別人不得不同意把他放了進來。
想到這個,劉主任腦袋一熱,就給小徐同志打了一個傳呼,不多時,小徐回了電話過來,領了任務,自去打探了。
其實,小徐是個老實人,叔叔混黑不代表他也混黑,所以在不久後,他再次打通劉小寶的手機,向領導彙報的時候,語氣中竟然有極強烈的不安,“劉主任,這個……我打聽了,那個陳太忠,不能惹。”
“什麼叫不能惹?”劉小寶一聽火了——其實多半還因爲嚇得,“我說小徐,我對你一直挺照顧的吧?你叔叔不是很厲害的嗎?”
“嘖,怎麼說呢,”一聽領導呵斥,小徐的口齒變得越發地不順溜了,“我叔叔說了,他在文廟沒人惹,不過鐵手吃得住他,陳太忠可是吃得住鐵手……那個人,是整個鳳凰市的黑道老大!”
我靠!劉小寶聽得登時就是一口涼氣,四月底的晚上,他只覺得無盡的涼意涌遍了自己的全身。
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怪不得姓陳的爬的這麼快,怪不得姓陳的做事這麼囂張,怪不得姓陳的能輕易地推動教委的統一採購……似此種種,可不是簡單地認識省委書記的侄女兒就能做得到的。
“喂喂,劉主任……劉主任?”手機那邊,傳來小徐的呼喊,將劉小寶拉回了現實中,他咳嗽一聲,“咳咳,好了,這件事,你就當我跟你沒提起過,記住了嗎?”
掛了電話之後,劉主任琢磨一下,總覺得有點不太放心,翻出陳太忠的電話號碼,猶豫一下,還是撥通了陳太忠的手機。
“陳主任,打擾你了啊,我是劉小寶……”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哈哈大笑的聲音打斷了。
“哈哈,聽說教委今天出了點小事?”陳太忠笑得很開心,很囂張,“這個……劉主任啊,你可是要小心點了,有些人氣量很小的,你打他一頓,沒準他就要打還你一頓。”
“陳主任,你這話什麼意思啊?”劉小寶想的緩和雙方關係來的,可是一聽這話,就有點惱火了,“咱們上午說的,還算愉快吧?”
我只是稍微冷淡了一點,可遠遠算不上打你了吧?這一刻,劉主任的腦袋已經有點麻木了,他直覺地認爲,陳太忠暗示不會放過自己。
誰想,陳太忠遠比他想像的要惡毒,聽到這麼憤懣的質問,陳主任居然沒發火,而是繼續笑着,“呵呵,這幹我什麼事兒啊?我只是聽說,那些捱打的老師……有些人認爲,你有嫌疑,嘖嘖,劉主任,你得小心別人報復,我這也是好心提醒不是?”
噝~劉小寶再吸一口涼氣,人家把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還能不明白?
陳太忠說了,我不會放過你的,但是這事兒要講究個前後順序,那些老師捱打在先,你劉主任嘛,要稍微向後放放!
這麼一來,也好使得大家認爲,你捱打只是某個老師基於義憤或者不忿,才找人收拾你的,而跟我陳某人卻是沒什麼關係!
太陰險了吧?劉小寶一時欲哭無淚,更讓他不忿的是,對方居然敢肆無忌憚地提前做出劇透——沒辦法,誰讓人家劇情編得好,又合乎邏輯呢?
情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我說陳主任,這件事一開始,你不能怪我不艹心,你們那個李健,答應給我的好處,一直沒給——這三十多萬的採購價格我可沒怎麼砍,他做事這麼不地道,是個人就得生點小氣吧?”
我靠!陳太忠拿下手機看看,手機的狀態表明,確實是“正在通話中”,不是他幻聽了,心裡一時就有點感慨,你說你好歹也是一文化人,大小還是個國家幹部,怎麼就能這麼赤裸裸地說事兒呢?
不過顯然,劉小寶是打算服軟了,這個意思,陳太忠還是聽得出來的,說不得輕笑一聲,“呵呵,你說的這個事兒我不清楚,也不想弄明白,我只是關心,我們科委的子弟受到歧視的問題,你們教委什麼時候能夠解決。”
“我馬上、馬上就着手處理,”劉小寶一聽陳太忠終於有鬆口的意思,忙不迭地表態了,“今天的事情,教委幾個領導都已經知道了,錢主任他們都高度關注此事。”
這也是實話,劉主任的手機,今天晚上比陳太忠的還忙得多,教委幾個主任都對各個學校發生的異常現象做出了足夠的關注。
其中,更不乏有些學校的老師或者校領導,是直接能向教委領導遞上話的,大家的意見很一致,要求徹查此事,嚴懲打人兇手。
但是,有交情歸有交情,屁股決定思維,沒有一個教委的主任,是願意看到學校再把採購權收回去的,這涉及到了教委是否會被架空的問題。
想想化工局被底下的企業架空,再想想二輕局……這都是活生生的前車之鑑啊,哪個教委領導吃撐着了,會頭腦發熱地開歷史的倒車?
第八百三十二章事情不斷正是因爲教委的領導們有了高度統一的認識,劉小寶才能還比較自如地四處轉悠和打電話,要不然這麼嚴重的事情,召開個緊急會議都是有可能的。
更有那個別領導不明真相,居然打了電話來告訴劉主任,“這個,小劉同志啊,剛纔有些老師打電話向我反應了一些問題,我覺得辦公室在做某些事情的時候,還是要適當地注意一下工作的方式方法……”
這語氣看似不滿,實則是關愛之情畢現。
所以,劉小寶敢向陳太忠誇口,科委子弟的事情,他會馬上協調好。
“高度關注,那是好事兒啊,”陳太忠在電話那邊笑笑,聽起來心情不錯,“當然,老師的情緒,劉主任你也得注意安撫一下,大家都不想有什麼麻煩,是吧?”
我艹你媽的!劉小寶掛了電話,真的是想跳腳罵人了,你打爛的攤子,讓我給你善後,有你這麼艹蛋的主兒嗎?
不過,好歹把這位爺的毛理順了,倒也算值得了,雖然陳太忠最後的話,還是不無威脅之意,但那隻不過算是個警告的意思:快點辦,要不然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這時的陳太忠,正跟高強、許純良坐在一起聊天呢,甯瑞遠今天晚上會到鳳凰,大家都沒吃飯,等甯總來了一起消遣。
八點半左右,甯瑞遠一行人才來到了海上明月大酒店,李英瑞原本是想到路口接人來的,不過許純良認爲在這裡等着就不錯,熱情是應該的,但是熱情到自降身份就沒啥意思了。
甯瑞遠這次來,除了裴秀玲,還帶了一個女秘書,卻也是長腿美女,可見丫對高春梅的惦記,絕對跟個人審美觀點有關。
當然,用甯總的話來說就是,這次要在鳳凰長駐了,帶點曰常生活用品那是必然的,這個女秘書……姑且也算曰常用品好了。
甯瑞遠來得這麼晚,是因爲中午在素波喝了不少,起得晚了,晚上居然還想偷殲耍滑賴酒,被陳太忠抓住一頓好打,才老實多了,不過,他有條件,“喝酒可以,太忠你得給我按摩一下先。”
敢情,他還惦記着好久之前的陰平之行呢,面對這麼多人,年輕的副主任不好掃了別人的興致,也只能咬牙認了。
得了他的按摩,甯瑞遠直如換了個人一樣,喝酒喝到十點,兀自感覺有點不夠盡興,“小良、太忠,走,咱們去幻夢城接着喝。”
許純良看着陳太忠,無奈地聳聳肩膀攤攤手,一臉的苦笑:看看,我沒說錯吧?這傢伙一來,咱們就不得清閒了。
那大家也只能轉奔幻夢城了,許純良這次來,帶了七八個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殺將過去,聲勢倒也頗爲浩大,四輛奔馳,連幻夢城的老闆十七都驚動了,忙不迭地迎了出來。
這個場合,主角是甯瑞遠,陳太忠終於得以擺脫大家的關注,四下裡轉悠了起來,然後……他就很遺憾地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說不對,倒也沒什麼太大的不對的地方,只不過就是前臺,少了一個尖下巴的女收銀員而已,是的,李凱琳沒在!
這個女孩兒,也是陳太忠一直惦記着的,一見她不在,心裡就有一點些許的掛念,難道是回東臨水了嗎?不太可能啊……爲了避嫌,原本他是想找劉望男問問的,可是劉大堂在招呼兩撥客人,實在走不開,陳太忠頭腦一熱,直接就問收銀的另一個小姑娘了,“小李哪兒去了?”
“好像她說,她母親有事,今天請假了,”收銀員張大了眼睛看着他,笑靨如花,“陳哥您有什麼事嗎?我可以幫忙。”
陳太忠瞥她一眼,發現小姑娘除了略略豐滿了一點,長得還算可以,只是臉上的妝化得極濃,帶了幾分風塵之氣。
“不用了,謝謝,”他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轉身就走,女孩兒眼中的暗示,他看得明明白白,禁不住恨恨地嘀咕一句,你想幫忙我也得樂意啊,哥們兒像是那麼飢不擇食的人嗎?
可是,李凱琳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了呢?陳太忠知道,閻謙在鳳凰勢力不小,常寡婦在閻教授的庇護下,當不至於出現什麼問題,但是他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
不會是做二奶的被大房捉了現行吧?他不無惡意地揣測着,這麼一來,哥們兒到真不合適伸手管了,怪不得李凱琳不跟我說一聲呢。
直到凌晨,陳太忠同劉望男一起回到陽光小區之後,才見到了兩眼哭得跟淚人一般的李凱琳,“我表哥吃官司了……”
常寡婦孃家是白鳳鄉長坡村的,自打常寡婦在鳳凰紮下根之後,基本上就不怎麼回東臨水了,她恨那些奪了栓子家產的族人,倒是偶爾回一回孃家長坡,那意思也是說:大家看看,我現在曰子過得不錯。
她這麼一顯擺,就有孃家的姐妹們託她給在鳳凰找點活計,其中她大姨家的女兒,跟常寡婦很要好,直接塞了自己的兒子給她,“毛蛋兒是你看着長大的,人也機靈,幫他尋個出路吧。”
常寡婦哪裡有這樣的門路?忙不迭地拒絕了,誰想沒過幾天,那毛蛋兒直接找上門了。
村裡人來一趟鳳凰也不容易,這下,常寡婦也推無可推了,只得硬着頭皮找到閻教授想辦法,閻謙原本不想幫忙,“他一個初中畢業的娃娃,又沒有城市生活經驗,也沒一技之長,你讓我把他介紹到哪兒?”
可是話歸這麼說,閻教授也是個心軟的,枕邊風聽得多了,又架不住常寡婦詛咒發誓下不爲例,最後還是幫着在一家旅店找了一份活計,“沒辦法,先讓他打小工,慢慢學吧。”
毛蛋兒想的是幹服務員,怎奈他不具備那個能力,好在承包旅店的老闆跟閻謙關係不錯,也沒虧了他,就讓他在旅店打打雜乾乾苦力。
年底的時候,毛蛋兒要回家,那老闆覺得這孩子用得還算順手,來年還想再用,就沒把工資全部結清,大約扣下了七百多塊,“資金週轉困難,我先給你打欠條。”
毛蛋兒也沒覺得老闆會陰人,他有他姨在呢,怕個什麼?而且,他手裡的六百多塊,回了村裡也夠顯擺的了。
回了村裡,看着他買回來的好酒好菜好衣服,甚至還有老闆甩給他的一個二手數字傳呼機,他的一干兄弟們看着眼熱,就要毛蛋兒幫忙給大家活動活動,一起到城裡去打工。
毛蛋兒機靈歸機靈,但總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也挺要面子的,明知道自己的位子還不穩固,卻是抹不下面子。
到最後,他靈機一動,老闆能扣我的錢,我引見了人過去之後,也算是個工頭,爲什麼不能扣他們的錢呢?
老闆除了承包了旅店,還有一個磚廠,這是毛蛋兒知道的,說不得,他就打個電話給自家老闆,問年後還需要人不。
老闆這邊,實在是可有可無的,臨時工哪裡不是個找呢?可是,這次毛蛋兒引見的人裡,還有幾個手上有點活兒的人——有人曾經幫村裡人蓋過房子、扯過電線,算不上泥瓦工和電工,但總比一竅不通的要強一點。
於是,正月十五一過,毛蛋就領着七八個人來了,只是老闆現在手上的人夠使喚,也不給他們開工資,只是管吃管住,等有活的時候,按天算錢。
老闆其實也算得上開通人,沒活的曰子也允許他們出去打點零工——前提是不許耽誤這邊的正事兒。
這不?昨天就是,門口不遠處一家小二樓推倒重建,毛蛋兒有心去垃圾裡劃拉點鋼筋賣錢,老闆也準了,“撿的時候,順便幫人家把大混凝土砸得小點,省得人家追來罵人。”
結果,這一撿就出事了,天擦擦黑的時候,他們撿了了不少,就動起了尚未倒塌的另一半的樓的主意,結果樓塌了,當場被砸壞兩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