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沒什麼說法,就是地方上不太理解,”陳太忠笑一笑,“他們總覺得,部隊上退出的地,就該給了地方……還是計劃經濟那套作風。”
“切,沒個長進,”孫淑英不屑地哼一聲,似乎是有點憤怒,又夾雜着些許無奈,“唉,地方上就一直是這種鳥樣,要不我就嫌麻煩。”
“是,我不嫌麻煩,”陳太忠哭笑不得地白她一眼,然後將大致的思路說一遍,說到想要採用置換方案的時候,他有意無意無意地看一眼孫淑英。
孫姐發現了他的小動作,衝他微微一笑,卻也沒說什麼。
接下來就是他跟馬強和李強說的那些內容了,賣給朝田兩百畝地,回遷大約要佔七八十畝地——這一塊朝田也要負擔一部分,北崇實際能開發的地塊,在三百五十畝左右。
“只落到手裡三百五十畝?”孫淑英咂巴一下血盆大口,聽起來是相當地不甘心——給誰都不會甘心,“置換土地,軍營建設,也得出錢啊。”
這麼說,你是不反對置換了?陳太忠略略想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人家一開始估計想的就是置換——她一開始就說過,只衝陳某人的面子,一分錢不出都能拿下這塊地。
當時陳區長以爲是自己面子大,事實上,這是一個明顯的暗示,估計跟陳某人的面子關係不大,還是想讓他先鑽進來再說。
而且這話,確實不好由部隊直接說出來,好像是生怕這塊地沒人要似的,只有地方上主動提出來,部隊這邊纔好提一點要求,半推半就答應下來。
不過那些要求,部隊不提,陳太忠也會考慮,所以他聽她這麼說,就笑一笑,“這些錢,賣的那兩百畝地差不多掙回來了,三百多畝地開發起來,還是能賺不少的……”
三百多畝地,二十多萬平米,容積率哪怕不到三,六十萬平米的房子是蓋得起來的,一平米的成本也就是一千塊左右,賣四千問題不大,就算拋開基礎設施建設等費用,每平米兩千塊利潤是保證得了的,開發完畢,十幾個億到手。
“哪裡是你那麼算賬的?”孫淑英白他一眼,由於桌上還有其他人,她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才又笑一笑,“起碼要想辦法,把那兩百畝地的空間擠佔一下。”
“你說得輕巧,”陳太忠哈地笑一聲,他覺得這孫姐也太想當然了一些——你強勢無所謂,具體事情還得我來辦呢,“那兩百畝地可不是好招惹的。”
“咱倆也不是好招惹的吧?”孫淑英看他一眼,“市政斧把地拿走,那就是公家的事兒了……誰跟咱們叫這個真兒,不是找不自在?”
陳太忠苦笑着搖搖頭,衝康曉安努一努嘴,“康總你跟她說吧。””
你們談你們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康總覺得自己又躺槍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寧可當初沒聽到陳太忠細說恩怨。
當然,此刻他也沒別的選擇,只能苦笑着一攤雙手,“跟太忠談話的,是朝田市黨委書記,還是省委常委。”
“呵呵,是常委啊。”孫淑英笑一笑,一臉的不以爲然,趙光達還是常委呢,很大嗎?
“他要這塊地,可能是給我們省委馬書記的兒子,”康曉安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句話一說出來,他一定要對其他人封鎖消息了,要不一旦消息走漏,他也沒好果子吃。
“馬書記?”孫淑英眨巴一下眼睛,輕聲嘀咕一句。
“馬飛鳴?噝,”韋明河聽得倒吸一口涼氣,情不自禁地接一句,“我勒個去的,這個噸位可是不低。”
真是他?孫淑英一聽,也確定了自己的印象,想到對方是新紮的政治、局委員,她嘴巴微張,沉吟了差不多五秒鐘,才哈地笑一聲,衝着陳太忠一伸大拇指。
“太忠你這運氣……全國總共才二十來個,你都能撞上,我孫某人從來沒有佩服過任何人,但是對你,我要說一聲,佩服!”
“這也不奇怪吧?”韋明河見她這副模樣,就再次插嘴,他憊懶起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於是就出聲幫兄弟解圍,“老馬已經在恆北幹了一屆,這一入局,就呆不了多久了,這時候下面人着急巴結,還不是正常?”
要不說這家學淵源,那真不是白給的,陳太忠拿不準的事情,韋處長隨便一聽,就能猜出**不離十來,“說來說去,是你這塊地不錯,別的還入不了人家的眼呢。”
“明年四五月他走,最遲六月,”孫淑英淡淡地回答,她更厲害,直接點出了馬飛鳴離開的時間,可見她的獲得消息渠道的級別很高。
但是這樣撞上馬飛鳴,她還是有點哭笑不得,“我稀罕他看得起我嗎?”
“你把你該做的做好就行了,”陳太忠看到孫姐都這樣,他心裡反倒是生出了不服,“馬飛鳴跟我聊過天,我對他印象不錯,不過他兒子太過分的話……交給我了。”
“怪不得很多人不下地方發展,簡直到處是坑嘛,”孫姐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她這是真心的感慨,孫某人背靠省軍區,還有陳太忠這種彪悍的地方派支持,居然就把事情辦成了這樣——賣給地方兩百畝地無所謂,利益均沾嘛。
她原本還想着,這麼好的條件,擠壓一下朝田地塊的空間,是沒有問題的,哪裡想得到,居然就一頭撞上了新紮局委的家人——還不是親戚,是嫡親的兒子。
不過孫姐這女中豪傑,也不是白給的,聽到陳太忠大包大攬,她反倒是不服氣了,“那是老馬的兒子,又不是他本人,真想比不講理,誰怕誰啊?太忠你放心艹作……咱不佔他便宜,他要是敢佔咱便宜,你跟我說,我親自收拾他。”
“哈,這話痛快,”韋明河聽得一拍桌子,擡手將小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衝她伸出一個大拇指來,“孫總果然有魄力,巾幗不讓鬚眉。”
“方便嗎?”陳太忠狐疑地看孫淑英一眼。
“沒啥不方便的,既然搭了我的車賺錢,就識相點,”孫姐冷冷一笑,“不識相的就活該被收拾,我倒要看馬飛鳴來找我。”
“佩服,”陳太忠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孫淑英這話,說得實在是不含糊,也有道理。
本來就是小輩人之間的恩怨,這倆一旦碰上,其實就看自身實力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是神仙打架,不相干的人誰敢隨便介入?
馬飛鳴非要出面挺兒子的話,當孫淑英沒長輩?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有膽子這麼說的人,真的不多,陳太忠覺得,孫姐不愧是軍人家庭出身,硬是要得。
所以他笑一笑,說出另一面寬她的心,“其實並不完全是壞事,我本來也很生氣,但是康總說了,這麼一來,城建方面的手續,也可以搭馬老闆的便車。”
太忠真是不錯,一點功勞都要放在嘴上,康曉安微微一笑,才待謙遜一下,不成想孫淑英哈地笑一聲,“別的地方部隊的土地開發,根本都不需要看市政斧的臉色,一伸手,手續就拿過來了,了不得前期給個市政規劃圖,別搞偏了就行。”
要不說這孫姐夠犀利,對上局委的公子不客氣,對上自家人也不含糊,一點都不帶客氣的,陳太忠和康曉安只能笑一笑,摸出煙來抽菸。
“其實朝田區別對待都很正常,更可能是必然,”孫淑英是真不認同這個邏輯,原因很簡單,這種事例她真的聽說過。
跟陳區長和康總不同,她從小就是在部隊的環境里長大的,地方政斧有多麼不守信用,多麼厚顏無恥,她打小就聽得太多了。
簡而言之,陣營決定立場,站在部隊的角度上講,政斧的人做事,確實不如部隊上光明磊落,耳濡目染之下,她有這樣的感覺,實在不足爲奇。
不過很顯然,陳太忠和康曉安並不這麼認爲,見狀,孫淑英也就閉嘴,懶得再說了。
又吃喝一陣,她想到那個姓康的雖然是恆北人,但是敢背後評說馬飛鳴,想必也是小陳信得過的,於是就問一句,“太忠你打算怎麼開發那塊地,有具體的設想沒有?”
“拿到手之後,先好好規劃一下,配合市政規劃要求也是必須的,”陳某人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丁小寧的京華又拿下三塊地,在天南省房地產行業坐二望一,鳳凰科委也有房地產公司,他對這一行知道的不少。
“這個規劃我找人做吧,做完之後跟你碰一下,”孫淑英看他一眼。
“你找人做也好,能融入一些先進的理念,”陳太忠點點頭,猶豫一下又說一句,“要不你搞個房地產公司,全包給你算了……施工交給北崇就行,對了,再給陽州準備一個億。”
他原本有點不忿,孫淑英剛說完項目經理,現在又說規劃設計——折騰來折騰去,這塊地到底是咱倆誰來開發?
可是轉念一想,這原本就是孫姐的項目,他不過是機緣巧合插了一手,想一想當初,他還說過不掙這個項目的錢呢,而且現在這個項目,看起來也有點棘手。
那他就回歸本心,退而求其次,保住李強那一個億就行了,再給北崇工程隊找點活,至於其他的——去求,誰愛賺誰賺吧。
可孫淑英怎麼容得他脫身?於是微微一笑,“你最近跟那個巴黎的鳳凰駐歐辦還有聯繫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