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消息之後,祝傑華並沒有再做什麼規劃,而是直接通過電話,向陳太忠彙報。
有的時候,想得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該簡單的時候就簡單,祝局長隱約覺得,陳區長似乎有點反感自己的盤算,那麼,他就單純一點。
“哦,知道了,”果不其然,陳太忠淡淡地回答一句,沒再問什麼,就壓了電話。
這是過分自信呢,還是漠不關心?祝傑華微微地皺一皺眉頭,一股若有若無的遺憾涌上心頭:若是能抓住這個機會努力一下,油頁岩的加工,完全可以成爲北崇的一大產業,並且令敬德和雲[***]同受益,最終成爲一個封閉的產業圈。
你真的看不到這裡的商機?第一次,他對陳太忠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以往他對陳區長的評價,一直是很高的,別人對這個年輕的區長,總有這樣那樣的微詞,但是時任小趙鄉經濟發展辦主任的祝傑華,對區長從來都是持正面評價。
陳太忠搞經濟拿手,陳太忠下鄉鎮不是走馬觀花,陳太忠在該強硬的時候絕對不退縮,這一切的一切,都令祝傑華欽佩,嘴裡時不時就要來一句——陳區長果然不愧是做事來的。
事實上,他認爲自己跟陳區長是一類人,只不過對方比自己起步早,也更爲成功。
但是這麼好的整合資源的機會,你爲什麼會不在意呢?祝傑華實在是百撕不得騎姐,他認爲自己暗示得已經很明顯了。
上次祝局長面見陳區長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雲中和敬德想建廠子,那是非法的,他的本意並不是要北崇以此要挾對方,不許對方上工廠。
他的本意是,陳區長你須得露出這樣的口風,那倆縣一着急,就要上門解釋——當然,也只能陳區長露口風,別的人說話沒有威懾力。
那麼北崇就可以藉機整合資源,打造一個以北崇爲主,敬德和雲中爲輔的油頁岩加工產業基地,三家綁在一起,當可跟新動力公司抗衡。
這是他的大致構思,當然,很多細節還有待敲定和完善,而這個構思存在的基礎,是因爲北崇的區長叫陳太忠,具備強大的勢力和影響力——這個優勢是別人無法複製的。
有實力未必一定要用出來,別人知道北崇有整合的實力就夠了。
到時候北崇、敬德、雲[***]同受益,新動力也不敢太過刁難,大家共同發財,這叫雙贏或者說多贏,祝傑華認爲,自己的計劃沒什麼大問題。
由於北崇佔據主導地位,將來國家若是再搞油頁岩大項目,北崇得到的機率也是最大。
不得不說,他這個思路,跟初進官場時的陳太忠還真的很像,爲了達到目的,並不介意揮着大拳頭嚇人,縱橫捭闔間還要加上威逼利誘。
但是,此刻的陳太忠早已不是當年的愣頭青了,而且他現在思考問題的方式,不管從高度、廣度,還是從狠辣程度,都完勝祝傑華。
對於苦心孤詣地去經營一個聯盟,陳區長沒有任何的興趣,他只關心北崇的發展,打鐵還須自身硬,只要北崇跑得夠快,有必要搞聯盟嗎?
倒是敬德得加快腳步了,差一點半點的,陳區長不介意隨手拉一把,差得太多的話……北崇是不會停下腳步等別人的。
至於祝傑華有什麼算計,他沒多大興趣去了解,用得上的內容,將來可以摘出來,填充到他的計劃中,用不上的……那聽不聽都無所謂了。
掛了電話之後,陳太忠就將此事放在一邊,忙別的事情去了,第二天上午十點來鍾,他手邊暫時沒有什麼事情,想着左右是閒着,就吩咐廖大寶,“把祝傑華叫過來。”
他不是有意抻量祝局長,實在是他原本就沒打算近期內處理此事,大會在即,一切都要往後放一放。
要不說他看問題的高度,確實遠高於祝某人,三個縣區的聯合算多大的事?年輕的正處坐的是正處的位子,艹的卻是政、治局的心——真的很累吖。
祝傑華卻是沒這麼想,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市交通局開會,聽說陳區長叫自己過去,禁不住苦笑一聲,心說陳區長這若即若離,玩得還真是高明。
這個手段跟學習時間類似,體現領導對下面人的絕對控制,下面人想說什麼,領導讓你說你才能說,不讓你說,你就乖乖地閉嘴,等領導興趣來了,要讓你說,就又把你拎過去。
這種手段,通常是用來體現領導權威的,偶爾也有折磨人的可能,第三種可能也客觀存在,那就是領導真的忙。
不過祝傑華認爲,第一種的可能姓比較大,沒辦法,誰讓他幹過那種犯忌的事情呢?
“廖主任,我正在市裡開會,”祝局長也不敢打聽,區長找自己何事——事實上他基本能確定,除了那件事,陳區長不可能找自己談話,反正他不能打聽,只能婉轉地表示,“能否等我開完會之後,再回區裡?”
廖大寶大約是請示陳區長去了,過了半分鐘左右,他纔回答,“那行,開完會過來吧。”
這個會開完就十一點半了,市交通局一幫人還招呼吃飯,祝傑華不敢耽擱,坐上車就往北崇趕——決定他飯碗的是區裡,不是市局。
不成想趕到半路上,前面出了車禍,又把路給堵了,等他累死累活地趕到區裡,已經是中午一點了,陳區長回小院了。
祝傑華一橫心,索姓是在路邊吃一盤炒河粉,拎了一瓶礦泉水,坐在在區長門口的樹蔭下等着,也不怕路過的人看到——他是奉了區長的召喚而來。
兩點十來分,陳區長推開小院門走了出來,祝局長馬上站起來,笑着打招呼,“區長,我十一點半開完會,回來路上車禍堵車了。”
“嗯,”陳太忠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新動力和中石化來了幾個人?”
“新動力來的是總經理,叫王旭,中石化來的老領導姓胡,陪同的是恆北分公司副總經理劉央,”祝傑華回答得很簡潔,已經知道陳區長不喜歡囉嗦了,他何必多事?“一共是七八個人的樣子,還有市工商聯的徐主席。”
“沒有市領導?”陳太忠隨口問一句。
“據說是有市領導想接待,胡老說不用了,”祝傑華打聽得還真夠清楚的。
市領導未必有膽子接待,陳太忠心裡有數,剛被否了的項目,又有人下來視察,不管怎麼說,那位還沒下呢,市裡的領導也不是傻子,多少要注意點避嫌。
而且此項目極可能涉及到灰色地帶,市領導應該清楚,而胡老也不願意被人注意到——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應該已經是離退的了。
離退之後還搞這種小動作,十有**是在位的時候沒怎麼撈,現在後悔了,也就是說曾經正直過,多少會注意點麪皮,“什麼時候下來?”
“已經到了,”祝傑華心裡暗歎,同時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異樣來,“今天下午視察雲中,明天上午視察敬德。”
“不來北崇,那是不給我面子啊,”陳太忠輕聲嘀咕一句,臉上沒什麼表情。
見過狂的,沒見過您這麼狂的,祝傑華只能暗暗苦笑了,不過下一刻,他就敏銳地意識到——領導或許是有心思藉此翻臉,這是……提前給自己吹風?
或者,陳區長真的有別的算計?這一刻,他又有點疑惑,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據說是新動力以發現新能源爲名,要從中石化申請資金建實驗姓工廠。”
“嗯?”陳太忠訝異地哼一聲,禁不住又生出點疑惑來,莫非是紫家以退爲進,先建橋頭堡,好勾得大項目下來?這倒是要重視一下。
說着話,兩人就來到了區長辦公室,走進門之後,陳區長髮話,“摸一下他們視察敬德的路線,找兩個比較隱秘的觀察點……安排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這個我努力吧,”祝傑華臉上露出一絲爲難來,“詳細路線不是很好打聽。”
“那你就看着安排,”陳太忠隨意一擺手,“嗯,你忙去吧。”
祝傑華卻是沒想到,自己一路跟着區長走進來,連個坐的機會都沒有,就得轉身出去了。
你還沒問我胡老的來歷呢,他點點頭轉身離開,心裡悻悻地腹誹着,您這做事也實在太飄逸了,東一棒槌西一榔頭的,根本不着調啊。
我表示無法保證,您就要我看着安排——怎麼給人感覺,這麼不靠譜呢?
殊不知,陳太忠心裡就沒有什麼胡老的,只是一個恆北分公司的副經理陪着,丫再老能有多老?級數就不夠,此刻黃老下恆北的話,馬飛鳴和魏天,起碼要有一個人跟着。
祝傑華做事,是個肯下功夫的,認定的事絕對捨得花力氣,大約是晚上八點鐘,他再次撥通陳區長的電話,“應該是在雲中住下了,明早九點半左右,能到敬德……”
至於說觀察點,他也選了兩個,一個是最可能視察的油頁岩開採點,一個就是縣黨委和縣政斧對面的一幢四層住宅樓,祝傑華動用關係,協調了一套房子,站在那裡,可以很輕鬆地觀察到對面的情況。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