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3章你敢加塞?(上)“做飯?”施淑華還真沒想到,自己竟然得到這麼一個莫名其妙的回答。
不過下一刻她就明白了,北崇人打開行李箱,乾脆利索地將竈臺、餐桌等物件搭建了起來,又拿出肉蛋、時令菜蔬、作料以及調味品等,開始動手做飯。
這個餐車在改造時,儘量考慮了領導出行時的方便,有很多精妙的設計,她看得是大開眼界,雖然她一直不太看得起這個年輕的區長,更看不起北崇人,但是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移動食堂的設計,真的是太棒了。
相較而言,她的加長林肯就顯得有點不夠大氣了,上面雖然也有冰箱、微波爐和熱水器,但是液化氣竈之類的,那是沒有的。
不過,施淑華和陳太忠已經相看兩厭了,所以在驚訝過後,她冷哼一聲,也沒說什麼好話,“你們這些幹部的派頭,比五年前又大得多了,隨便出行一下,還要帶上鍋竈和廚師,好隨時隨地野炊?”
“這話怎麼說的,你以爲這車隨便能用?”陳區長聽得不滿意了,“我下鄉鎮視察多了去啦,從來沒有用過這車,紫菱是北崇的貴客,才能享受這種待遇……關鍵是高速服務區的飯菜既貴又不好吃,我當然不能讓自己的女朋友吃這個苦,這一頓不比在上面吃貴。”
“施姐,最近生意怎麼樣?”荊紫菱見他倆爭的厲害,說不得走上前,笑着打岔,“太忠也是爲我好。”
“就那樣吧,半死不活的,賺不到什麼錢,”施淑華對上她,還算比較熱情,但是她對陳太忠是真的不客氣,“但是那也沒必要跑到下面來做飯吧?服務區不能做?”
“服務區的人會答應你在那裡做飯嗎?”陳太忠聽得翻個白眼,反問一聲轉身走了,下面的種種不方便,跟這種高高在上的主兒就說不清楚。
正經是他不太清楚,這女人爲什麼對自己的敵意這麼強,說不得找到譚勝利,“這個施淑華的來路……你好像知道?”
“她爺爺施東暉,曾任恆北和地北省的副省長,”譚區長低聲回答,“在任的時候,基本上是個老好人,直到施金鵬出事……”
施省長不是恆北人,但是五十年代初就來到了恆北,八十年代中期,在地北省離休,然後多居住在烏法省的老家。
施金鵬是施東暉的小兒子,是在恆北長大的,九零年的時候,三十六歲的他,已經官至恆北省政斧政研室第一副主任。
九二年時,政研室主任走了,施金鵬是候選人裡呼聲最高的,但是好死不死的是,此刻辦公室裡發生了一起莫名其妙的火災,燒掉了很多資料。
這就是很嚴重的失職了,板子肯定要打到施主任屁股上,可這個失誤,並不足以讓施金鵬徹底失去競爭資格,於是省紀檢委又有人拿了舉報信,來查施主任的其他問題。
這就有點欺負人了,不管怎麼說,施東暉曾經是副省長,雖然施省長几年前就調走了,現在也退了,但是這麼收拾一個副省長的兒子,實在過了。
事實上,以大多數人的分析,紀檢委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是要在這段時間內牽制住施金鵬,不讓他參與這一次競爭。
等施老前來說情,時間也就拖得差不多了,然後大家就此放手,一場誤會嘛——施主任還年輕,以後發展的機會有的是嘛。
這樣的發展是大家猜測的,但是這年頭從來不缺少意外,施金鵬實在氣不過,找到嫌疑最重的那廝,指着對方鼻子大罵一通,說你別得瑟,老子手裡有你的罪證,你就等着好看吧——他是施家的幺兒,平時真的少受這樣的氣。
你這是誤會啦,那位笑眯眯地解釋,不成想第二天,省紀檢委直接宣佈,對施主任採取雙規措施——讓你老爹出來領人吧,不過這次他得多賣點面子了。
這個行爲,終於徹底激怒了施東暉,恆北省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給某個老首長幹過兩年秘書,後來地方上實在缺人,他才被放出去。
於是破天荒地,他找到了自己的老首長——這位的面子是黃老都要買的,他說老首長,這麼多年來,我連您的旗號都沒打過,實在是小兒子這件事,我氣得慌。
老首長也覺得施東暉這孩子挺規矩,而且此事也真的有點打臉,他就讓人瞭解一下,發現事情還真是這樣,大手一揮——恆北這個官場,風氣有點不正啊。
他一句話,好懸沒把恆北的領導嚇出尿來,然後一查,發現施金鵬確實有點委屈,就說這個節骨眼上,肯定是有人故意壞事——施老的孩子,不可能是這樣,政研室主任,就是施金鵬了。
老子不幹了!結果施金鵬也挺有個姓,區區的政研室主任,一個副廳而已,這個主任不要了,我下海去了——那時也流行這個,但是你們得給我個交待,是誰在害我。
老首長一聽,說這孩子確實不錯,你要是真的圖了這個政研室主任,我都覺得有點跌份兒,正經是你敢下商海闖蕩,是符合國家大政策的——恆北你們把調查結果給我報上來。
長話短說,因爲這件事情,恆北總共掉下來一個副省長,一個副秘書長,紀檢委書記也提前去政協了。
這就是當年很有名的副廳下海,報紙上是這麼登的,施金鵬扔掉鐵飯碗,響應國家號召下海了,但恆北官場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施主任下海,起碼拉了三個廳級以上的幹部下馬。
所以這個名字,在恆北官場,也是一個禁忌,就像剛纔在車上,譚勝利不能問施金鵬,只能問施主任的老爸施東暉。
“怪不得這施淑華敢開着加長林肯亂跑,”陳太忠點點頭,人家官場裡有人,又是大明大方地下海了,有什麼不敢露富的?
其實她的生意,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譚勝利很想說這麼一句,但是再想一想,自己還是不要多這個嘴了。
倒是荊紫菱不知道跟施淑華說了點什麼,接下來,施總對陳區長也沒了那麼大的敵意,二十分鐘後,飯菜準備就緒,十幾個人分了兩桌,大口地吃了起來。
便飯總是很快的,陳區長等人吃完的時候,幾個廚師纔剛剛開吃,他也懶得進車裡等着,向外走兩步,面對空曠的荒地,感受着雨絲打在身上的清涼,他吸一口溼潤而清新的空氣,雙眼微眯,陶醉地輕嘆一口氣。
“偶爾放鬆一下的感覺,很好吧?”一個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是小紫菱。
“偶爾放鬆算什麼呢?呵呵,”陳區長輕笑一聲,頭也不回地回答,“我最想做的,就是能摟着你,閒看細雨輕品香茗,什麼都不去想……直到天荒地老。”
“是啊,遠離那些喧囂,我喜歡聽雨落在梧桐葉上的聲音,”荊紫菱幽幽地嘆口氣,“喜歡那種空靈的感覺和意境……也不能一點聲音都沒有,那樣就太死寂了。”
“呵呵,我住的院子裡就有棵梧桐樹……法國梧桐也是梧桐,對吧?”陳區長笑一聲,低聲發出了邀請,“這樣,晚上來我的院子裡聽下雨吧?我陪你。”
“可能晚上雨就停了,”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卻是施淑華在說話。
“我說……”陳太忠慢慢地扭轉頭來,沉着臉看着她,“你這人怎麼這麼掃興呢?我倆情侶間說點悄悄話,你聽什麼牆根兒?”
“你說話連頭都不回,這算尊重女孩子嗎?”施淑華冷冷地看着他,“紫菱是我的師妹,我當然要多陪着她。”
“我和她說話,就沒人敢湊過來聽,”陳太忠聽得翻一翻眼皮子,兩人都是本方陣營的老大,又是情侶,他倆說話,誰敢湊過來聽?
也就是隻有你這個燈泡了,他無奈地搖搖頭,看到廚師在收拾碗筷,心裡暗歎一聲,你們能給我留一點點屬於自己的空間嗎?我要的不多,只要一點點,“好了,上車吧。”
有意思的是,這次施淑華也跟着上了大巴,陳區長本想說兩句風涼話,你不是不習慣人多嗎?坐你的林肯好了,不過想到荊紫菱的感受,他終於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上車之後,施總也當仁不讓地坐到了第三排,陳區長和荊總在走道左邊,她就在走道右邊——這裡一直就是空着的,誰敢跟這兩位並排?
車行不多久,荊紫菱就打起了哈欠,她的午覺是雷打不動的,陳區長把座椅斜斜地放倒,又拿出一張毯子,打算跟她一起小憩片刻……嗯,怎麼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
“陳區長,我也瞌睡了,你坐我這兒吧,”施淑華終於按捺不住了,光天化曰之下,你倆當着這麼多人,躺在一起睡覺,這算怎麼回事啊?
“加長林肯車裡睡覺,其實挺舒服的,”陳區長白她一眼,他也意識到問題了,但是……我想抱着自己的女朋友睡覺,就是那麼不能容忍的嗎?
3764章你敢加塞?(下)金龍大巴開得很平穩,車上的人也吃飽喝足了,到了兩點鐘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這種寂靜和微微的震盪,帶給人一種胎兒身在母體中的感覺,催眠效果很不錯。
陳區長也睡着了,因爲小紫菱睡了,他閒得無聊,想享受一點溫存,可座位被搶了。
就在這滿車昏昏欲睡的氣氛裡,金龍大巴突然來了一個長長的剎車,全車的人身子登時往前一栽,陳區長原本是半躺着休息,整個身子登時就被扯了起來。
“怎麼回事,”一時間大家不太搞得清楚。
陳太忠的反應很迅速,身子一起他就醒了,然後側頭一望,發現前面的車排成了長龍,車輛都擠上了快行線,行車道和慢車道都是空蕩蕩的——前方似乎出了車禍。
三個車道的車,都擠到了一條線上,快得起來纔怪,金龍大巴就排在一溜兒車後面,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不過也有那不規矩的車,從行車道上駛過去,然後在缺口再搶道——這使得車輛的速度越發地慢了。
事故點越來越近,大家已經隱約地看到,是一輛轎車側翻了,正正地橫攔在行車道和慢車道之間,還就只有快車道能走了。
轎車旁邊有人滿臉是血地攔車,但是……這是高速啊,誰會停下來救人?
那貨很着急地站在快車道旁邊,結果一輛大車去路被堵,副駕駛下來一人,二話不說擡腿就是狠狠的兩腳,直踹得他坐倒在地,然後才罵罵咧咧地上車,大車揚長而去。
“這該給高速交警打電話的嘛,”金龍車司機老李嘀咕一句,“高速路上你攔車,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欺負只有一條通道嗎?”
別說,欺負只有一條通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位,就在金龍車等待通過的時候,行車道上噌噌地開來不少車,跟排在快行線上的車搶道。
老司機就是老司機,別看只呆在北崇,老李的車技很不錯,這麼大的,也能抓住機會往前一躥一躥的,儘量防止別的車加塞到車前。
這個時候,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誰敢冒着被撞的風險往前躥,誰就贏了,金龍大巴是公家的車,老李也不心疼,使勁兒往前躥。
但是真要遇上不要命的主兒,他也會考慮的,一輛掛着軍牌的三菱車,就硬生生地插到了金龍大巴的前面——這個時候,老李不敢硬頂了。
陳太忠看得就火了,尼瑪,軍車就可以不排隊了?你該搶的嘛,說不得他一擡手,把老李拽出來,“一邊去,你這車開得才叫丟人。”
陳區長上手,那就不一樣了,誰敢試圖加塞,他就敢直接往上撞,事實上那些司機的水平也不差,發現這輛金龍車氣場強大,只能硬生生地踩剎車和打方向盤。
就在堪堪要過了這個通道的時候,一輛奔馳車從後面擠了過來,仗着自己起步和制動過硬,就要搶在大巴前面過,都已經過了半個輪子了,陳太忠想都不想,開着大巴就撞了上去。
“嗵”地一聲大響,奔馳車登時就被大巴擠到了一邊,左前側也被撞癟了。
奔馳車司機真的沒想到,有人看到奔馳都敢撞——駕駛室就在左邊,真有這種可能的話,他怎麼有膽子去搶這個道?
他只覺得全身一震,頭也一暈,下意識地打一把方向踩一腳剎車,然後才晃一晃腦袋,大叫一聲,“我艹……”
“你艹?我艹你大爺,”陳區長已經停下車,跳下車走了過來,不待對方反應過來,伸手就去拽奔馳車的車門,“搶我的道,趕着送死嗎?”
奔馳車的車門已經被撞得變形,他拽了兩下沒拽開,索姓手上一用勁兒,直接將車門拽了下來,接着一把就把司機拽了出來,微笑着發話,“你撞壞我的車了,知道嗎?”
“我前輪先壓線的,”司機總算反應過來了,他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你該讓我,睜開眼睛看一看,我這是什麼車……賠得起嗎你?”
“賠你孃的大頭鬼,”陳太忠手一擡,連着就是七八個耳光,直打得對方口鼻出血,然後衝着對方腹部又是狠狠地一拳,直接將司機打得捂着肚子躺在了地上。
緊接着,大巴里又下來了七八個人,奔馳車上也走下兩男一女三個人,一個男人晃一晃撞懵的腦袋,囂張地衝陳太忠一指,“小子你太猖狂了,知道撞的是誰的車嗎?”
“我就猖狂了,你咬我?”陳太忠走上前,擡腿一腳就將人踹倒在地,“我管你誰的車……加塞兒有道理了?奔馳就牛逼?”
這位一臉不含糊的樣子,卻也沒想到,對方是擡手就打的狠角兒,他被踹倒在地,才反應過來,自己這邊才幾個人,對方整整一大轎子車的人。
“行,你等着,”他也不多說,站起身去副駕駛找手機去了。
“你怎麼能隨便打人?”女人衝着他厲喝,這女人二十三四歲,長髮披肩相貌尚可。
“試圖從側道強行插隊,還有理了?”陳區長待理不待理地看她一眼,又擡腳狠踹地上的司機兩腳,用實際行動回答對方的質問,“還罵人……真是欠揍。”
“這個兄弟,你慢着,”另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發話了,他衣冠楚楚儀表堂堂,慢條斯理地說,“我的奔馳是黑牌車,你應該看到了。”
“黑牌車就不可以講道德了?”陳太忠微微一笑,他搞過招商引資,當然知道黑牌車都是有外資背景的,不過他還真不怕這個。
“但是我黑牌車,就穩壓你藍牌,”男人傲然回答,“你還是考慮一下怎麼賠償,然後帶我的司機去看傷……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
“我惹不起誰,是你嗎?”陳太忠一笑,擡腳就衝對方走去。
“別……我沒說是我,”男子見狀,微微後退兩步,他不想吃着眼前虧,不過就在後退之際,他的口氣依舊傲慢,“我只是告訴你,是你的車撞了我的車,事實不容更改,你還拽壞了車門。”
“其實我是想拿駕駛證和行車證,”陳太忠看這貨這點膽子,覺得揍他也沒啥意義,擡手一翻駕駛座的遮陽板——果不其然,大多數時候,行車證還真就放在這裡。
他拿起行車證,轉身就待離開,那男人不幹了,“我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想要行車證,到北崇交警隊去取,準備好給我修車的錢,”陳區長將行車證丟給司機老李,“你去開車,先過了這一段。”
這一起車禍,導致金龍大巴阻住了唯一的通道,相當於把高速路全部封死了,後面的車不得不停下來,瞭解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一輛奔馳車被人撞毀,就有人起鬨,也有人吹口哨,但也有人生出了同仇敵愾之心,一輛豐田巡洋艦裡就跳下四五個年輕人,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兒——在他們看來,奔馳和巡洋艦都是豪車系列。
陳太忠就這麼淡淡地看着他們,等金龍大巴開過去之後,才轉身走掉,走得也是不緊不慢,不過這番做作意思不大,那些人終究是沒敢追上來動手。
就在他走過那位渾身是血的傷者時,那位沉聲發話了,“那輛黑牌奔馳,我幫你搞定,敢打人……有沒有膽子救人?”
嗯?陳太忠側頭看他一眼,才發現這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身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兒斜靠在護欄上,腿明顯地斷了,還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兒,渾身是血躺在那裡,氣息微弱。
“我還有事……”陳區長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他確實還有事,車上拉着北崇區政斧不少人,還有荊紫菱一行投資商,對北崇來說,這是非常重大的事情,他根本就沒考慮過,要救這出了車禍的人。
男人的嘴角抽動一下,心裡暗歎一聲,那輛金龍大巴就停在前方不遠處,但是見到這年輕人連奔馳車的人都敢打,他相信自己若是硬要上那輛大巴的話,後果也不會很好。
什麼忙不忙的……還有比人命更重要的事嗎?他正想着怎麼再求個情,只聽得那年輕人嘆口氣,“唉,算了,碰上了……老李,你喊譚區長他們下來,搭把手。”
有了區長的指示,車上的人很快將兩人擡上車,中年男人連車都不要了,拎着個小包跟着上了金龍大巴,“前方出口是章城市……這位領導,麻煩你了。”
他聽年輕人居然能命令一個區長——或者說副區長去擡人,而上車來一看,也能看到車上有些人氣度不凡,就猜測這打人的年輕人,沒準是個幹部。
“嗯,”年輕人點點頭,也沒興趣搭理他,而是衝一個極爲美貌的女孩兒解釋,“真不好意思,咱們得耽誤一陣了。”
美貌女孩兒點點頭,將頭扭向了窗外,“你願意救人,我支持你……不過,我看不了這個場面。”
“呵呵,你總是那麼心軟,”年輕人微微一笑,看着那燦爛而又陽光的笑容,誰又想得到此人剛纔不但動手打人,更是狂暴得連車門都拽下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