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的羊湯小攤都是現場宰羊,劉楓他們來到的時候,十二刃大湯鍋已經開始沸騰了。師傅還在不停的把各式羊雜切絲剁碎,一波波扔進湯鍋,鍋裡的味道瀰漫開來,那股腥羶的鮮香,很是誘人。
老闆娘一邊忙着烙餅,一邊盯着打去上面浮着的碎末,大塊的羊排在裡面翻滾。那些剔去肉的骨頭,還有一隻羊頭,四蹄和羊尾巴,都在裡面煮着。
羊肉則是被擺上了案板,看來是要賣生肉了。隨着人氣越來越旺,羊湯的火候也差不多了,先是各式調料,接着剁碎的樹椒紅的綠的撒進鍋裡,隨之下鍋的,還有一大把茴香。
頓時,濃郁的香味隨風飄散,幾乎小半個集市都可以聞到。劉楓衝老闆娘叫道:“四大碗羊湯,那個羊頭也撈上來,來點蒜泥椒鹽啥的,四張油餅。”回頭看向三人,“還來點啥?”
王文龍有點發呆,這位是來工作還是來吃早點的:“嘿嘿,劉,那個剛吃完,還不餓。”
劉楓事先交代過,不允許叫官職,所以王文龍打個奔。劉楓笑道:“早上沒吃好,再說也九點多了,咱們先墊吧墊吧,其他的事回頭再說。”
老闆笑眯眯的把羊頭用一個湯盆,給幾人呈上,隨後每人面前擺上一隻醬碟,一隻蒜泥椒鹽兩摻的吃碟。緊接着,四大碗熱氣騰騰的羊湯送上來,估計是看四人出手大方,湯碗裡的乾貨特別多。
關偉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特製的小刀,打開也不過一拿長,卻是格外的鋒利。那刀在羊頭上飛快的閃爍,不大工夫,羊頭外面的肉就被片下來,扔到盆裡。
“好刀法!嘿嘿,老湯館,人家的刀工可是比你強太多了!”
旁邊一箇中年人一直盯着關偉往下片肉,直到羊頭剩下乾乾淨淨的骨頭,才喊出來。
老闆搖搖頭:“人家和咱不是一個路子,我那是二五眼廚子的刀法,人家那是玩刀的行家。”
劉楓笑着看向中年人:“老哥,要是不嫌棄就一起坐?”
中年人一愣,在鄉下相熟的人互相吃一頓並不稀奇,但是初次見面就請客的,倒還是第一回遇上。中年人咂咂嘴:“兄弟,這麼一點東西,你也不怕哥哥一個人包圓嘍?”
劉楓一笑:“老闆娘,兩大碗羊湯,四張油餅,還有那四蹄和尾巴都撈上來。”
老闆娘樂的都合不攏嘴,通常向這種集市,羊頭和四蹄總是剩到最後,被一些無賴半賣半送混去。今天可是交了好運,就這一桌,就是二百多塊進賬,開門紅,實在是太好了。
中年人再不客氣,一屁股坐下,端起熱氣蒸騰的大碗就是一大口,咕咚一聲嚥下去。看的四個人直咂舌,這可是剛剛從沸鍋裡盛出來的,這位爺真尿性。
“嘖哈,”中年人微眯着眼睛,咋咋嘴巴,“好湯!”
劉楓愣是沒聽清,這位說的是“好燙”還是“好湯”,不過看他很享受的樣子,應該是習以爲常了。中年人放下湯碗笑道:“如此好菜怎麼可以無酒?豈不是暴殄天物?”
這位還挺能跩,王文龍有點厭惡這種混吃混喝的傢伙,沒想到劉楓渾不在意:“老闆娘,來酒!”
看看中年人一碗酒喝下一半,劉楓笑眯眯的問道:“老哥,我們哥幾個是來收花生的,看你也是場面上的人兒,能不能幫幫忙,給聯繫聯繫。”
一聽這話,中年人一口酒頓時嗆在喉嚨裡,劇烈的咳嗽好半晌才淚眼巴岔的說道:“我說今兒個咋就這麼好運道,大上午就撈一頓好吃好喝好招待。真的是沒有白吃的午餐吶!”
劉楓依舊笑眯眯的看向中年人,王文龍這才明白劉區長的意思,感情人家喝湯請客都是有目的的。譚輝看着中年人狼狽的樣子,強忍住笑,精明的劉區長請客也想白吃?
中年人愁眉苦臉的看着剩下的半碗酒,自己面前啃剩下的羊骨頭,長嘆一聲:“小兄弟,要不這頓算哥哥請你們的成不?哥哥實在是不能昧着良心,給你們下道走。”
老湯館衝中年人一豎大拇指:“肖老大講究,就憑這一句話,那四蹄和尾巴算是我請的。”
劉楓笑的更燦爛了:“別,說好兄弟請客,不就是一頓飯麼?買賣不成仁義在,如果哥哥有什麼爲難的就算了,回頭兄弟自己到村上去收購。”
中年人看着眼巴前兒的半碗酒,再也沒了喝酒的興致:“兄弟,你非要請客,哥哥也承你的情,哥哥掏心窩子勸一句,回去吧!善義鎮的花生,不是你們這些外來的老客能夠下得了手的。”
劉楓興致更濃了:“大哥,兄弟也走過不少地方了,收購麼,像山裡的蘑菇,木耳,核桃這些玩意兒也都沒少倒動。怎麼花生就這麼難收麼?是不是怕兄弟不給中介費?”
劉楓衝關偉一揚頭,關偉伸手進懷,掏出一疊錢,最少也有個十幾張,扔到中年人面前。
中年人看到錢臉色頓時變了,冷冷的喊道:“老湯館,算賬,這頓哥哥請客!”
說着惡狠狠的操起羊頭,用筷子使勁挖那眼睛,嘴裡也不閒着:“這瞎眼巴叉的,留着也沒用,吃貨一個。”
劉楓笑着眨眨眼:“大哥,對不住,是兄弟魯莽了。”
衝關偉點點頭,後者掏出四張給老湯館,老湯館笑哈哈的說道:“看你們兩個都是講究人兒,這樣,三百四就給三百好了,剩下的算我兩口子請客。”
劉楓擺擺手:“這可使不得,關偉,把老哥那羊肉都稱上,拿回家去吃涮鍋子。”
老湯館嘆口氣:“算了,你這兄弟這樣大方,老哥也勸你一句,善義鎮的花生,早就被人預定了。你要是收購也能收到手,就怕是拉不走哇!”
“說啥呢?我草尼瑪老湯館,是不是不想在善義鎮混了?”
“哐啷!”肉案子被來人一腳踹倒,劉楓一回頭,四個坦胸露懷,長髮披肩半男不女的傢伙,站在身後。要不是四個人都鬍子拉碴的,還真的認不出男女,爲首的一人,嘴上叼着一根草莖,身上披着米色風衣,還是長城牌的。
劉楓知道,這是正主來了,衝譚輝一使眼色,譚輝轉身離開了。
老闆娘頓時就傻眼了:“小馬哥,您大人大量,這老東西大清早的喝點貓尿,就胡亂說話,您可千萬別和他---”
“草泥馬,喝點貓尿就亂說話,是不是小馬哥我喝點小酒就可以砍人了?”
說着話,順手操起湯鍋旁邊的砍刀,“砰”的一聲剁在劉楓面前,一雙三角眼死死的盯住劉楓。
劉楓微笑着看向這位“小馬哥”,嘲弄道:“就這模樣還小馬哥?這要是讓發哥看到,怕是會氣吐血吧!”
小馬哥明顯一愣,這位是不是傻B呀,這樣還敢和自己調笑,膽子不小。小馬哥身後的傢伙,一腳踹在中年人的腰上:“肖老大,是不是活膩味了,誰的酒都敢喝?他 媽的,給我吐出來!”
肖老大漲紅了臉,咬着牙令得腮上橫亙起一條橫肉,他慢慢的站起身,想要離開。出腳踹他的傢伙陰陽怪氣的嚷道:“肖老大長得怪模怪樣地,那閨女可是水晶水靈的,嘎嘎嘎,兄弟們想不想見見?”
另外兩個一臉的賤笑:“那敢情,老長時間小馬哥就惦記了,就是這鄉里鄉親的,不方便下手哇!”
肖老大渾身顫抖,卻是無可奈何,伸手就向自己的嘴裡扣去。
劉楓再也看不下去,冷聲說道:“慢着,你們窩裡橫的事情別在我面前耍,那羊肉可是我的,現在髒了,咋辦?”
老湯館趕緊打圓場:“大兄弟,這羊肉算老哥的,回頭我再殺一隻羊,全都賠給你,你就別---”
小馬哥好像聽了一個大笑話,哈哈哈哈的狂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指着劉楓向着他的兄弟說:“這個傻B,他以爲他是誰?還他麼讓我們陪羊肉,找死是吧?小馬哥成全你!”
說着,一把拽過桌子上的砍刀,湊到嘴邊輕吹一口氣,見劉楓眉毛都沒有皺一下,歪歪嘴罵道:“這山獸,膽子倒是不小哇,你當小馬哥不敢是吧?”
話音一落,小馬哥惡狠狠的掄起砍刀,朝着劉楓放在桌子上的右手砍了下去!
“唉呀媽呀!”老闆娘嚇得慘叫一聲捂着了眼睛,就聽一聲大喊:“住手!”
小馬哥手中的砍刀停在了半空,劉楓依舊是紋絲未動,嗤笑道:“原來也不過是銀樣鑞槍頭!”
小馬哥氣的面上青筋暴跳,就聽身後有人急火火的叫道:“小馬哥,我的祖宗哎,你可是少給我惹事吧!”
劉楓、王文龍和關偉神情古怪的看向來人,那是一個警 察,居然在叫小馬哥祖宗?王文龍的臉色,比剛剛看到砍向劉楓那一刀時還要難看,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深知劉楓對警匪勾結的深惡痛絕!
像之前的銀鬆縣局長劉紅軍,就是因爲這個被當時不過是籌備組組長的劉楓,用三天時間內就拿下。不止如此,劉紅軍的鐵子,李虎也被當場擊斃,這一個警 察可是觸了劉區長的黴頭!
“潘所,早哇。”小馬哥總算是給這位潘所留了幾分薄面,只是說話的語氣,簡直像聶書記面對下屬,漫不經心之極,“潘所有事麼?要是沒事還是別來趟這渾水。”
潘所愁眉苦臉的看向劉楓幾人:“你們幾個,要是沒事就趕緊上路吧,也別收什麼花生了,這裡的花生都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