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途中,監察大隊的小張問棟材:“郭副局長,你是用什麼辦法鎮住這幫人的呀,你剛去的時候他們還在嘀咕說就一個毛孩,結果現在他們都不敢吭聲了。”
“你就想着今天這個事情的解決就靠我了,我是最公正的,所有的人都要按我的方案妥協。”棟材說。
小張愣着想了一會兒說:“這是自信的心理暗示,但是人家怎麼才肯買賬呀?”
“小丫頭,他不買賬我就使出我的帥哥魅力咯。你看我還帥吧,就因爲這個他們只好服了。”棟材打趣地說。
“喊我小丫頭,郭副局長你屬什麼的呀?”
“先說說你自己屬什麼吧。”郭棟材反問道。
“我是山林之王。快說你的。”小張說。
原來兩個人同年同月。
在吃夜宵的時候李隊長說:“郭副局長,你們都不肯先說自己是哪一天生日怕後面說的賴皮,你們兩個一起把身份證給我,誰更日期小誰喝一杯酒。”
“好吧!”小張馬上拿了身份證給李隊長,還要催着郭棟材拿出來。
小張今晚興致很高,本來怕這樣多人的場面處理起來可能要遭到圍攻,前些時李隊長就被一個廠裡的員工打了,混亂中也不知道找誰算賬。沒有想到就這個年輕的小帥哥,今天在那個混亂的時候您能夠控制局面。
郭棟材看幾個人很有興致就拿了身份證也給了李隊長。兩個人都看着李隊長開口讓誰喝酒,但是李隊長皺着眉頭說:“我不好對誰不公平,兩個人都拿起酒杯吧!”
“哇,原來在這裡找到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小張更加興奮,舉起酒杯慢慢地喝了一大杯啤酒。
第二天一上班小張就在辦公室大講昨天晚上來掛職的郭副局長怎麼一拍茶几鎮住了彪形大漢的老總,一出場勸住要掀警車的一幫年輕人,兩句話勸退幾百號鬧事工人,最後一錘定音讓在爭吵中的雙方沒有話說,而且這個帥哥還是跟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這個小張還真是說的有聲有色,監察大隊幾個人都在聽得入神。郭棟材跟他們監察大隊隔了很多間辦公室但同在一層樓上班,小張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小張正說着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昨天的施工單位大個子老總掛來的。小張把電話給了李隊長,棟材聽到電話裡說:“我同意按郭副局長的意見處理,你們再過來幫助了結一下吧。”
“小張你趕快把協議稿整理出來,我們再去見證處理一下可以結案。”李隊長說。
“是,隊長!”小張轉向其他在坐的人說:“你們看,沒錯吧。”
李隊長這會兒沒事,打開精緻的陶瓷茶杯蓋,對着剛泡的毛尖茶騰騰的熱氣吹了吹,輕輕吸了口氣,又輕輕蓋上,身體後背輕輕往皮椅上靠了靠,這是他的上班開工前的常規動作。這套每次重複都不走樣的動作配以微胖的身體,顯得穩重、尊貴、有修養,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隨後緩緩擡起頭,目光轉向辦公室門口。“我要討工資!”不早不遲一個女人帶着急促的聲音躥進門來。
勞動監察大隊外面大間辦公室六張辦公桌坐了六個人,裡面隔了一個小間坐的是大隊長。來人很是熟練地直接到了他的桌前,李隊長穩重的神態在這突如其來的閃電節奏前怔住了,定下神來,對方雙眼已直盯着他。
“是錢梅花呀,我欠你工資了?”李隊長反應快,見帶着怒氣的是一年前三天兩頭打交道的老熟人錢梅花,微微笑着迴應道。
“哪能是李隊長欠我工錢”被對方這麼一問,錢梅花明顯也愣了一楞才答上來話。
“坐下說吧。”李隊長讓對方坐下說。
“好哩,多謝李隊長。”對方說。
郭棟材現在就是有這個優勢,一兩百米的直線距離只要他留個神就能聽清楚某個位置某些人的對話。現在勞動監察大隊李隊長這裡的對話他感興趣了,你看他在看着眼前的東港市市情資料,其實耳朵裡都是那邊的對話。
接下來是兩個人的對話:“還是公平商場?”
“不是,是怡情休閒會所。”
“怡情休閒會所?”李隊長反問語氣有點驚訝,頓了一下繼續問:“欠多少?”
“一萬八千多。”
“你做了多久?”
“三個月。”
“你領過工資嗎?”
“領過。”
“領過多少?”
“領了大概一萬出頭。”
對話一下不流暢了,好一會兒才問“工資欠條有嗎?”
“有,這些都是。”
聽到這裡郭棟材也感興趣了,高薪呀!所以他起身直接到了監察大隊李隊長辦公室,在一旁看着這上訪和接訪的人。
李隊長面前一個少婦應該就是錢梅花了。她手上攥着一沓巴掌大的紙片,拉掉紮在上面的皮筋,李隊長看着最上面的一張,上方打印的年月日間隔前填着“2008”“7”“8”,接着是“全套一個提400元”“半套一個250元”“按摩一個80元”“總計730元”分四行的字跡,最下方一個拇指大“洗浴部”的方形紅章邊簽了“洪英”兩個字。看第二張紙片,內容大同小異格式一樣;還有的注了“小費300”、“小費100”…。
“洪英是什麼人?”李隊長幹勞動監察八年受理投訴和下企業檢查的多少,什麼樣的工資條沒見過,但這回還是長了見識,神情也有些嚴肅起來,似乎還有些猶疑。
“主管。”錢梅花自然輕快地回答。
“她還在這個地方上班嗎?”
“還在呀。”
李隊長不想多問了。他慢慢拉開抽屜拿出一包軟殼中華煙,用右手食指和中指配合着彈了兩下煙盒,煙盒裡一支菸探出半個身子,又是這兩隻手指把半個身子在外的煙夾出來送到脣沿。久經煙場的李隊長的雙脣只是局部輕捷地一顫,煙被紮實地銜着,隨着打火機啪的一聲,差不多兩三塊錢的一支菸被點燃了……
錢梅花神情專注地眼睛緊盯着李隊長的動作,有些詫異,怎麼問一半就不問,也不叫她怎麼辦。
突然李隊長的手機響了,他捧起手機,隨着他薄薄的兩片嘴脣不時地躍動,郭棟材聽到:“文總今天這麼早?”“你是夜夜歡歌,昨晚放假了?”“男人每個月也有那麼幾天,也要放假,”…….邊說邊往門外走。
不過回來時李隊長臉上堆着笑說:“昨天核電廠工地的事有情況要向郭副局長彙報。郭副局長我到您的辦公室去吧。”隨即向外面座位的隊員說:“小張,你給接一下,材料齊就受理,不齊告知補齊。”說着拉郭棟材出門了。
“錢梅花,你把材料給小孫,儘量反映詳細些。”走到門口李隊長還不忘交待了一句。
“怎麼回事?”郭棟材知道李隊長是找了個藉口開脫把事情丟個下屬的。
李隊長說:“怡情休閒會所郭老闆是市商會會長,也是市政協副主席,還是省政協委員,年初兩會時交的提案是建議市裡*保護重點骨幹企業的規定,我們局是辦理單位之一,他對我們的答覆不滿意,多次去拜訪他和他溝通也無濟於事。全市兩會交辦的人大建議和政協提案三百件,就我們的辦理結果不滿意,我們的局長臉上怎麼掛得住,局裡具體辦的又是我們大隊。去年他的怡情酒店用童工被舉報,我們查實罰了酒店兩萬,他明說意見很大。這回這個事一定要妥善處理。”
“那你看那個工資欠條是怎麼回事?月薪都有上萬。”棟材問。
“這還不明白,就是賣身的錢呀,做*女的。”李隊長帶着鄙視的神情說。
這做樣事情的人怎麼還回來投訴呢?剛纔看這個少婦歲數也差不多三十的樣子也該是結了婚的人了,那又怎麼選擇了做這個事還不怕笑話來討這個錢呢?這個事如果真查下去對她自己和會所不是都不好嗎?原來錢梅花來投訴的時候,李隊長一聽說是怡情休閒會所的就知道不是好事,再接過錢梅花的欠條,真是比燙手的山芋還燙,先趕緊丟給小張脫身。
“這個錢梅花是怎麼樣一個人呀,看樣子你原來就接觸過的吧?”棟材想到這裡真還是有點好奇。
“這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她的丈夫來這裡務工一年前一個傍晚發生了交通事故受了傷現在癱瘓在牀上,她從家裡來幫丈夫申請工傷沒有成,到法院按民事起訴要賠償又敗訴了,估計是家裡窮得揭不開鍋了。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呀!”李隊長說起來也有點同情錢梅花。
“這個交通事故是什麼情況,因公還是私事?”
李隊長看棟材還要繼續問下去,怔着看住郭棟材說:“這個是很複雜,我們還向多次省裡請教,但是都幫不上她的忙。要了解什麼時候我把整個卷宗資料拿來給郭副局長,你再好好研究。哦,想起來這個錢梅花還是江河市戶籍的人喲。”
“是嗎?你馬上把資料拿過來給我。”
“不着急,等她先走了再說。她現在這個事也要向胡局長彙報一下再看怎麼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