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着這麼多羣衆的面敢於不請示領導就立軍令狀,沒過多長時間就傳遍了州廣的官場。方振邦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好遠在外地的老婆回家,一家人正在優雅的餐廳包間裡面享受難得的寧靜,方振邦微笑着拿起手機,一邊隨意的接聽電話,一邊囑咐老婆和方天柔趕緊吃,趁熱吃。
剛剛說完,電話裡傳來的消息讓方振邦頓時瞪大了眼睛。還好這是家庭的聚會,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一向老成持重的方書記竟然露出年輕人一般震驚的表情,肯定會覺得認錯了人。
方天柔見方振邦表情異樣,不禁也拿起手機來。她把來電調成了震動,這一會兒沒看,竟然有十來個未接電話,電話的來源處五花八門,飯反正那意思,就是出事了。
方夫人看爺兒倆都一個勁的拿手機,頓時有些不樂意了,拍着桌子說道:“你們很好啊,我好不容易出差一趟,你們倒是跟手機綁上了,是不是讓我掀桌子啊?”
方天柔連忙把電話關機,方振邦低聲對着電話囑咐了兩句,然後也把手機關機,撓撓頭說道:“你還別發火,州廣發生了大事,主人公還就是剛纔你提到的那個秦牧。”
方夫人眼睛一亮,緊繃的身體馬上放鬆,上身往前探了探,給方振邦挑了個肥碩的大蝦,笑着說道:“犒勞犒勞你,給你個大蝦。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方天柔撒嬌道:“媽,我也要。”
方夫人寵溺的給方天柔夾了一筷子,隨後把目光對準了方振邦,。方振邦苦笑着把剛剛聽到的消息告訴了方夫人,無奈的說道:“我看他這些天把開發辦搞得風風火火的,確實有成績出來,正想找個機會把今年黨校的名額給推薦過去呢,這可好,又惹事了。”
方夫人皺了下眉頭,沒有對秦牧所做做出評價,而是反問道:“你打算怎麼辦呢?”
方振邦擺擺手說道:“家庭聚會,不說政事,不說政事。”說着,眼睛瞄了瞄方天柔。方天柔也在官場上磨練些眼裡,馬上站起身說道:“聽說他們今天有個招牌菜,我過去看看怎麼做的,學習學習,回家以後我給您做。”說着,站起身跑到外面去了。
等到方天柔離開,方夫人嗔怪的說道:“連自己的女兒都揹着,你這當官的,可真的當到絕戶上去了。”
方振邦長嘆一聲,說道:“你以爲我想揹着她麼?現在這丫頭心野了,跟秦牧混過一段時間,也學會雷厲風行,也學會瞞天過海了。這丫頭最近好像在談戀愛,還是她那區裡的小車司機。你說說,市委書記的女兒跟小車司機談戀愛,這像什麼話!”
方夫人揉揉太陽穴,說道:“孩子大了不由家長,讓她去吧,總比在家裡當老姑娘好。對了,就算是跟司機談戀愛,也不用揹着她啊。”
“你當這司機是誰?是秦牧親手提拔還引爲肱骨!那司機現在說話辦事跟秦牧一個樣子,總有點陰測測的,我都懷疑這是秦牧安排在咱們姑娘身邊的棋子。”方振邦搖搖頭,繼續說道:“秦牧這個年輕人啊,太工於心計,現在一個開發辦主任就敢當着羣衆的面立軍令狀,還敢大言不慚的說要把這件事查清楚。如果真的那麼容易查到底,要我這個市委書記幹什麼!”方振邦說得有些鬱悶,拿起桌子上的煙,急速的抽了好幾口。
方夫人低聲問道:“犯事的人,來頭很大麼?”
“那還用說?”方振邦嘆口氣說道:“省檢察院院長的親侄子,什麼買賣都參與,有個對外貿易公司。”
對外貿易公司,這幾個字一說出來,方夫人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這種外面包裹得富麗堂皇的地方,其實很多人在心裡是明明白白的,肯定會走一些私貨,或者洗一些黑錢。這個人的港口倉庫就在州廣,就算是想檢查,也要找省裡批條,而這批條基本上是下不來的。方振邦眼皮子底下有人如此囂張,他早就想辦他了,但礙於上層的關係,他方振邦又不是馬上就退,所以就一直忍着,眼不見爲淨。
但他沒有想到,秦牧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海口給誇下了,這讓他這個市委書記該怎麼做?反對,那是對百姓的不負責任,也是對政府官員威信的貶低;支持,那上層路線肯定會被堵得一塌糊塗,因爲晶圓廠而建立起來的政績,將會灰飛煙滅,這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當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啊。方振邦在心裡焦灼的自言自語。
“這個秦牧……”方夫人嘴角帶着點笑意:“還是一如既往的狂啊,本來以爲他從京城出來就該老實巴交的混資歷,沒想到到了咱們地方,還是那麼我行我素。”她也點上根女士煙,笑着說道:“老方,你也別這麼愁,我看啊,這個秦牧的路子,恐怕比你我還要多呢。”
這句話說得有些高深莫測,但方振邦知道老婆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探尋的目光就緊緊盯着她。
方夫人笑道:“你看,咱們當初就定下了做生意去京城,可以拉攏一些關係。那邊***橫行,隨便拉出個做得有味道的公司或許背後就有部級的關係。雖說咱們這些年嘔心瀝血,也可以躋身京城中層商業,但真正高高在上的商業羣體,你知道以誰爲首嗎?”
“你曾經給我說過。”方振邦看了看門口,低聲說道:“以後家裡的生意這種話不要輕易說,隔牆有耳。雖然咱們不違反政策,你沒有在州廣開設企業,但能瞞着還是瞞着。”
方夫人點點頭,沒有等方振邦回答,自顧自得說道:“京城商業豪門,算得上頂尖的那也有七八家不分伯仲,但就在去年,其中一家憑藉世界水平的網絡遊戲公司和獨立承建京城外環線而脫穎而出,成爲京城商業圈的領頭羊。”
方振邦嘆口氣,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不用太避諱什麼,如果是他明目張膽的讓夫人在市裡開辦企業做生意,下面人不敢說什麼,國瑞祥等人肯定要背後捅刀子。同樣的,國瑞祥等人如果這麼做,他也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張家,張子平,你在電話裡說過。”方振邦淡淡的說道:“咱們的爹,跟人還差點。”
方夫人不敢接這個話茬子,方家父子鬧得不愉快,有部分原因還是因爲她。本來方遒給方振邦找了個軍隊上的媳婦,可那時候方夫人在市歌舞團是個千嬌百媚萬里挑一的狐媚子,就這樣把方振邦的心給勾住了。方振邦偷偷摸摸的跟方夫人領了結婚證,讓方遒那老臉甚是掛火,從此宣稱不承認方振邦這個兒子。
方夫人跟了方振邦之後,當真是洗盡鉛華素手調羹,爲方振邦官場出盡了力氣。這夫妻倆也算是相敬如賓,唯獨這件事不能輕易說。
“其實,這個張子平之所以能做得這麼大,還應該感謝一個人。京城那邊小道傳說,這兩個項目都是那個人的,只不過那人要外出爲官,不想把心思操在這上面,所以就送給了張子平打理。你猜猜看,這個人是誰呢?”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方振邦的臉色登時變得凝重異常。秦牧!原來方夫人說的人就是秦牧。當初秦牧從京城那邊下放州廣,方振邦以爲他是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是某個部級子弟下來鍍金的,但從這一年來的接觸上,他明顯覺得秦牧不是一般人,心狠手辣笑面虎,談笑微斟鶴頂紅,當真是能裡能外的人物。此刻他才知道,原來早在來州廣之前,秦牧在京城那邊也驚起了不小的波Lang。
能夠跟張子平掛上關係,甚至還把到手的龐大財富拱手讓人,方振邦的心顫抖起來,秦牧背後的水很深,沒準連他都摸不到底。
“你的意思是……”方振邦沒有說完,夫妻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彼此的心意。
“靜觀其變,不支持也不反對。”方夫人笑了起來:“你就全當是地方上的刑事案件不就行了?這事兒說出去誰都不光彩,就算是省裡那位,恐怕出面也要偷偷摸摸的。”
方振邦點點頭,這可是強、奸罪和輪、奸罪,最讓人不齒的罪過,省裡那位就算是臉皮再厚,也不會明目張膽吧。若是當真要求他方振邦出面,他就裝作詢問理由,讓省裡這位吃個軟釘子。有了老婆的話,他甚至有種把賭注往秦牧身上押的衝動。
“還有一件事,這個秦牧很會利用媒體,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曾經做過幾次精彩的反敗爲勝,大部分是利用了輿論。”方夫人身在商場,其實卻是方振邦的耳目,很多消息都是她打聽出來的,她緩緩的說道:“我懷疑,當時現場就有記者在場,秦牧的義憤填膺就是面對鏡頭說的。”
方振邦頓時笑了起來,輕聲說道:“那麼,這件事我可以裝聾作啞,但可以在另外一方面着手。他秦牧搶風頭,我可是在抗雷,沒有點好處,可是說不過去的。”
夫妻二人相識一笑,方天柔已經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