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副書記下鄉,縣委這邊給秦牧配了一輛小車,雖然是普通的桑塔納,但是縣級配車,已經是最高價級別了。
瀾寧縣的工業產值高,稅收也豐厚,縣裡配備了五輛小車。裘小朋在醫院裡面不能動彈,副縣長陳東昇這幾天沒什麼事,便把自己的司機小鄭暫時借調給了秦牧。秦牧對陳東昇表示了非常熱情的感激,只是兩人笑的都有點假。
雲海鄉,在瀾寧縣的最東邊,屬於比較靠近國家邊境的地方。當年志願軍就在這裡雄赳赳踏過了那條國境線,開啓了偉大的援朝戰爭。
秦牧這次下鄉,沒有通知任何人,但是雲海鄉班子人員各有各的門路,縣委班子會剛剛結束,這邊已經緊鑼密鼓的準備迎接副書記,主管教育的副書記已經跑到雲海鄉小學那邊緊急的開了一個全校教師會議,着重指出副書記此次下鄉的目的所在,要求全校的教師,一定要本着認真對待,謹慎發言的態度,讓副書記深刻了解到雲海鄉班子對教育問題的重視和對全校師生的關懷。
陳東昇的司機小鄭,是個三十七八的本地人。在路上,秦牧向小鄭詢問了一些雲海鄉小學的情況,從小鄭的嘴裡,秦牧發現這小學坍塌事件,後面好像還藏着那麼一層密雲煙霧,心裡就計較起來,陳東昇的目的不單純啊。司機一般都是領導心腹人,這小鄭說的話,未免也太多了一點,若沒有陳東昇的示意,估計秦牧問什麼,小鄭也會以不太清楚爲緣由推脫掉吧。
普桑冒着一小股白眼,在不算寬敞的柏油路上行駛。秦牧從包裡拿出筆記本,在上面用自己才明白的意思寫下了一行字,便合攏筆記本,閉上眼睛等待雲海鄉的接近。
上午十點半,從普桑車上便看到雲海鄉建築的身影。秦牧感覺到汽車好像減慢了速度,便緩緩的睜開眼,笑道:“快到了?”
小鄭答應一聲,頭微微一擡,口氣中有一些厭惡的說道:“看看,又是那幾個記者。”說完,嘴裡面嘀咕了幾句,聲音太小,秦牧沒有聽清楚,但從小鄭的臉色看來,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停車。”秦牧吩咐了一句,小鄭連忙踩下了剎車,他口中的那幾個記者,不是別人,正是秦牧老熟人何晶帶領下的採訪組。
秦牧看到何晶正拉着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將話筒放在小女孩的嘴邊詢問着什麼,臉上就掛着笑意,走到何晶身後,笑道:“何記者,還真的是到處都能看到你的身影啊。”
何晶迅速的擡起頭來,見秦牧依然穿着一絲不苟的中山裝,帶着一副茶色的眼睛,身軀修長腰桿挺直的看着她,臉上就浮現了一絲紅潮。今天爲了採訪方便,她簡簡單單的穿了一條貼身的牛仔褲,站在秦牧的位置看過去,彎腰的何晶翹臀的曲線完美的貼合着牛仔褲,沒有一絲空餘的地方,在翹臀的中間,隱隱有兩條凸起,貼身小褲的形狀在秦牧的腦海裡迅速成型。何晶一轉身,隨着動作的搖擺,僅僅繫了兩個釦子的外罩花絨小格子棉線無袖短衫的裡面,被緊身運動背心包裹的雪球就急速的跳動了幾下,惹得秦牧臉色有些發窘。
一年來的奔波,採訪的風吹日曬,讓何晶褪去了青澀,臉上已經不再見了那種羞澀的純真,皮膚已經變成健康的ru麥色,更增添了幾分女人的風情。她撩了一下散掉的長髮,衝秦牧微微一笑,便低頭對那小女孩說了幾聲。
等到小女孩蹦蹦跳跳離去之後,何晶才抿着嘴走到秦牧的面前,笑着說道:“秦村長,昨天沒有問你,你怎麼跑到北遼省來了,不會是知道我在這裡,專程來找我的吧?”這句話擱在一年多前,何晶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此時秦牧已經定親,何晶剛剛露出頭的情愫自然慢慢的沉澱下去,一年多的歷練也讓她敢於拿自己已經放棄的感情開玩笑了。只是她這麼一說,身後長得比較文藝的眼睛臉上就露出憤怒的表情,惡狠狠的看着秦牧。
秦牧自然不會去計較這樣的眼神,也沒有心思跟眼睛計較,笑着說道:“何記者真會開玩笑,我是看你們來到我管轄的地區還風吹日曬,心裡過意不去。”
何晶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你就是新任的縣委副書記?”
秦牧點點頭,攤開雙手,一副在西山村當村長的模樣,語氣有些輕鬆的說道:“可不就是我嗎?”
何晶向後一甩頭髮,馬上吩咐道:“快,攝像機打開,正發愁用什麼門路去採訪一下呢,這下子省事了。”
秦牧頓時有些傻眼,何晶的轉變也太快了一點,剛剛開始敘舊,轉眼間就轉到工作上去了。他擺擺手笑道:“今天的採訪還是算了吧,我還要下鄉視察工作,要不要我載你們一程?”
何晶彷彿沒有聽到他說話一般,利索的抄起話筒放到嘴邊,衝着鏡頭擺正了漂亮嬌俏的面孔,字正腔圓的說道:“各位觀衆,現在我們正在瀾寧縣的雲海鄉。前天,雲海鄉小學發生了坍塌事件,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是其中暴露的問題是什麼?作爲騰龍市的標誌縣,對發生這樣的事情持有什麼樣的看法呢?我們恰好碰到了正要前往雲海鄉的新任縣委副書記秦牧,讓我們採訪一下。”
秦牧被何晶的雷厲風行搞的哭笑不得,但迅速調整情緒,將面部表情很恰當的調整成心急中帶着認真負責的樣子,對着鏡頭簡短的說了幾句話,將自己聽到消息,馬上趕往事發現場進行視察的目的說了出來,並邀請採訪組一同前往。語氣中帶着不卑不亢,並且沒有任何迴避媒體的樣子,這樣受盡了白眼的何晶感到一陣溫暖。旁邊的攝像師等秦牧說完話之後,就關閉攝像機,對秦牧笑着說道:“秦書記,昨天的事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只有眼鏡,依然一臉的不痛快,鼻孔向天一副文藝青年的高尚。
秦牧將三人熱情的邀請到車上,攝像師見秦牧如此熱情,又感激昨天幫了他們大忙,便笑着讓秦牧先給自己講講,到時候什麼該拍什麼不該拍,他一定按吩咐來。
秦牧義正嚴詞的拒絕了攝像師的提議,他告訴衆人,什麼事都要本着用事實說話的目的,如果連記者都要弄虛作假,那可太對不起觀看他們節目的老百姓了。秦牧的話,引起三個媒體人的深思,就連眼睛也深有感觸,看向秦牧的目光就少了幾分敵意。
何晶更是激動的小臉通紅,她的這個報道雖然以紀實爲主,但來自省裡市裡的壓力可想而知,若不是何晶在京城那邊有關係,恐怕這個節目早就到了叫停的地步。聽到秦牧對自己工作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小姑娘就彷彿又回到了西山村,秦牧摸着自己頭頂的日子,眼睛裡面就有些淚花泛出。
小鄭奇怪的看了一眼後視鏡,心裡暗暗納悶。這幾個記者是市裡的關係,也不知道着了哪頓子魔,這些日子就在瀾寧縣蹲起點來了,讓領導人們大是頭疼。尤其是陳東昇,曾經在車上對着小鄭發脾氣,說這些記者亂搞胡搞,一點都不知道什麼叫精神文明,不知道什麼叫求促進求發展,總是在經濟改革上潑點冷水。如今小鄭見秦牧在短短的時間內好像已經收服了這幾個記者,心裡就留了主意,回頭要詳細的報告給陳東昇。
小車順着鄉鎮的馬路向前馳去,在交叉路口拐了一個彎。何晶已經把自己眼中蘊含的淚花藉着揉麪部的機會擦去,奇怪的問道:“這不是去雲海鄉小學的路啊。”
秦牧笑道:“小何啊,你也在基層工作過,怎麼還長不大呢。”縣裡的領導幹部下來視察,必然要走鄉一級政府,否則就會表露出對下屬基層幹部的不信任,也會影響領導的威信。雖然秦牧來的匆忙沒有通知,但是肯定有人會報信的。他這次來,目的並不多,只要能夠安慰那些受驚的教師孩子們,並代表縣委表個態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就不能大張旗鼓擺在明面上了。
何晶聽出了秦牧話裡帶着的意思,便抿着嘴笑道:“秦書記,你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官威了。”
秦牧哈哈一笑,說道:“小鄭啊,一會兒把車子停到鄉政府,我纔來瀾寧縣,下來走走,體會一下咱們北遼的風土人情。”
小鄭心裡一咯噔,這新副書記不會是要出什麼幺蛾子,搞一把清官面貌,走在大街上等人告狀吧?雖然讓秦牧瞭解瞭解雲海鄉背後藏着的貓膩是陳副縣長給小鄭的任務,但萬一這種事兒真出現了,當着這幾個讓人頭疼的記者,縣委的面子肯定過不去。跟領導的時間長了,小鄭也學會了用官場本位思想思考了,猶豫的建議道:“書記,從這裡到鄉小學還有不近的路呢。”
秦牧興致勃勃的說道:“走得多,纔看得多,這是我要紮根的地方喲,可不能馬虎了。”這句話頓時讓三名記者起了佩服的心思,而小鄭的臉色卻垮了下來,將目光對準前方,不再說話,再說話,恐怕秦牧就會想點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