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百飯村小溫泉的路並不大,村裡人的單車,摩托車,三輪車,來來往往的走個不停,不時的還有些的汽車走過,所以城中區裡來的車隊,走得並不快,白彩姑和幾個居委會的同事,走路就能跟上。
師國慶、奚貴良和他們的同事,嘴裡雖然不說,但白彩姑知道他們這些人,都看不起自己這幾個泥腿子,要不然車子上那麼多的空位,爲什麼沒有安排居委會的人去坐?
“農支書,你們這是要上哪裡去呀?”不時的有人和農廣東打着招呼。
“區裡的領導來了,我們去陪一陪……”農廣東的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好象這區的領導者是他們家的親戚似的。
“原來是區裡的領導來了,怪不得這麼多的小轎車……”
沒有誰說到水百飯村小溫泉要開發的事。
白彩姑一路走着,心情有些低落,幾個同事,都不約而同的閉嘴不說白彩姑和區長書記頂牛的事,但大家都覺得白彩姑太不成熟,他們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白彩姑這種性格,不可能在居委會幹得長的,夾着尾巴滾蛋,是遲早的事情。但大家也不敢去得罪白彩姑,白彩姑腦子活,能說會道,得罪這樣的人,就和捅馬蜂窩一樣,受傷的只能是自己。
白彩姑非常明顯的感覺到居委會的同事們在有意的和疏遠自己,就是走在路上,幾個人也是有意識的遠離白彩姑。
把兩個巨頭都得罪完了,這樣的人,誰不怕?遠離刺蝟,免遭魚池之殃,是正確的。作爲居委會的黨支部書記,農廣東本來想勸一下白彩姑的,但農廣東最後還是沒有動,他覺得,白彩姑無論是膽識見識,還是口才或者觀察能力,都遠在自己之上,自己去和他說些什麼,有點多餘,白彩姑並不是不知道得罪區領導的後果嚴重,但他還是這麼幹了,這其中,決不僅僅是好強那麼簡單。
白彩姑沒有過多的去想這些,他看到區裡的那領導坐在車裡,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忽然覺得百飯村居委會早就該有一部車了,哪怕是差一點的車,只要能坐下全部的百飯村居委會的人就行,連一輛車都沒有,這難免給別人一種無能的表現,特別是在這些區領導的眼裡,百飯村居委會更是算不上一個合格隊伍。
奚貴良和師國慶去的第一站供電局設在百飯村的一個變電站,這個變電站建設使用已經有十多年了。幾年前,這家單位的領導搞了個小發明,買來了不少建築工地用的那種活動圍牆,圍在變電站的四周圍,經常性的往外移,居然讓他硬移出六幢職工宿舍和一個大足球場的地皮來!
六棟宿舍樓去年已經做好兩棟了,現在有四棟正在做到一半,幾個施工隊正在緊鑼密鼓的施工。
變電站是高危險單位,四周圍有幾十米的空地,不給有任何的建築,這就給變電站的地皮擴容增加了很多的便利,基本上沒人敢去管。
既然是高危險單位,那變電站爲什麼還在大門裡建造宿舍?這說不過去呀!圍牆外面不給別人做建築物,自己卻在圍牆裡做起了建築物,這不太滑稽了麼?
但人家就是這麼幹了,你能什麼的?
變電站後面是一座小石山,翻過了小石山,是一個山弄(石山圍着的小平地),百飯村的小溫泉,就在這個山弄裡。
現在,原本寬闊的大馬路讓變電站佔去了,只剩下一彎彎曲曲的一條羊腸小道通入小溫泉所在的溫泉弄,以前還有點人在冬季來的時候來泡一下小溫泉的,現在基本沒有了,甚至沒有人記得這裡有個小溫泉。
白彩姑沒有亂說,區裡的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來到變電站的大門時,保安在問清了來人的身份後,只讓師國慶、奚貴良、聞仲民、李雲高四人進入變電站,其餘的人,全部被擋在了外面。
四人進是進去了,不過也沒有受到多好的待遇,等了半天,終於是來人了,卻只是變電站排名最末的一個副主任,一問三不知……
整整花了近兩個鐘頭,結果是一無所獲。
變電站歸屬供電公司,是國家企業,但在裡面上班的人,絕大多數都有過政府部門的任職經歷,在他們自己的眼裡,自己依舊是某級某級的官員,聽說就連保安股長,原來都是正兒八經股級幹部,這裡面的人,都有一個故事,說起來話就太多了,總之一句話,你損害到人家的部門利益,人家不鳥你,你是什麼辦法也沒有!
開飯的時間到了,大家叫了外賣,就地解決,吃完之後,又去了三家企業,結果還是大同小異……
奚貴良的臉上,早晨的那一種憂鬱全沒了,關於這件事,明天他就可以整理出一份報告,送到市政府:並不是我奚貴良不努力,而是這些人實在是太霸道……
師國慶的臉上一片烏黑,他本來想借這小溫泉的事打擊一下奚貴良的,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要落空了。
師國慶想到了白彩姑,覺得這個人和別的村幹部不同。
別的村幹部,看到自己時都好象是老鼠看到了貓,怕的不行,白彩姑並不是這樣,師國慶看得出來,白彩姑並不怕自己,更不怕奚貴良,昨天奚貴良想在自己的面前殺白彩姑的銳氣,誰知道卻遭到了白彩姑反攻,結果還讓自己數落了一頓,師國慶當時想,這個白彩姑知道是自己讓他進入居委會來的,所以投檔報李來了。
作爲村民自治組織的村委會,或者居委會,幹部良莠不齊,和這些人打交道,師國慶不得不倍加小心,免得惹事上身,走上正處級已經有六個年頭了,師國慶的腦子裡已經固化了一套和這些村幹部打交道的嘴臉:該壓的時候,堅決的壓,其它的時間裡,對這些村幹部,不予理會,免得惹上麻煩。
今天早上,白彩姑又再次來到自己的身邊,直接說出了奚貴良辦事不妥的地方,讓自己去糾正,這個白彩姑大概也知道得罪奚貴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小心的探了一下自己的底,自己畢竟是堂堂的區委書記,正處級國家幹部,哪會和他白彩姑這樣的人糾纏到一塊?所以當時就裝聾作啞,沒理會白彩姑,讓師國慶沒有相到的是,白彩姑居然會反戈一擊,助起奚貴良來了。
師國慶當時就很生氣,卻不好發泄出來,但他現在一想,忽然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了:白彩姑一個小村官,自己一個處級幹部,居然讓他短短的幾句話玩得團團轉,不應該啊!
白彩姑敢這樣對自己這樣,估計他也猜出自己和銀扎之間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單純的利益關係。
想到這裡,師國慶開始有點恨起自己的老婆來。
師國慶的老婆有一個小妹,想進省城的一家金融企業,這家金融企業的當家人,剛好是銀扎的親哥哥,於是銀扎找到自己的老婆,答應幫老婆把妹妹弄進那一家金融企業,條件是自己得同意讓白彩姑進百飯村居委會。
居委會是居民自治機構,不在公務員行列,師國慶的話,只是起到參考的作用,真正讓白彩姑進居委會的人,是農廣東和南錦星,所以師國慶在老婆的面前,是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倒是自己的小妹進入那家金融企業,銀扎花了不少的心思,在這件事情上,師國慶的老婆一直說自己賺了呢!
師國慶後悔不已,早知道這樣,他就該名正言順的拉一下白彩姑。
市裡的一名常委最近要去省裡,自己的主子陳國良市長有意讓自己進入市常委,但城中區在市裡只是排名第三,第一和第二是城南區和城東區,所以自己的機會並不大,陳國良暗示自己,把城中區的書記和區長全都抓到手裡,然後再到市府兼個政府辦的副主任,這常委一職,也就萬無一失了。
師國慶總覺得這百飯村小溫泉,是陳國良故意整出來的事,目的是爲自己順利入常做個鋪墊,結果被弄成這樣,師國慶心裡是恨得牙癢癢了,師國慶真想明天就讓白彩姑滾出百飯村居委會,以城中區黨委書記身份,他師國慶只要一句話,白彩姑就得走人,但師國慶不敢那樣做,真那樣做了,家裡的母老虎一定會一腳把他踢出家門……
奚貴良現在的心情比師國慶好多了,昨天還以爲白彩姑是師國慶扶上來的人,結果證明是自己看錯了,看來這個白彩姑即不是自己扶上來的人,也不是師國慶扶上來的人,至於是誰把白彩姑扶上來的,現在還不知道。
今天所得到的成果,奚貴良很滿意,把這些東西交上去,夠市裡的頭頭們頭疼一陣子的了。
自己的主子嶽平安,市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一再的告訴自己,這段時間,要一忍再忍,嶽平安已經得到準確的消息,師國慶想入市常委,爲了創造條件,第一條就是要把城中區的黨政一手抓,然後再到政辦謀個副主任,以達到入常的條件。
看着手裡一摞材料,全都是今天讓讓手下的人記錄下來的,有了這些東西,陳國良想拿百飯村小溫泉來說事,那就得先想一想了。
等把百飯村的這些事理順,黃花菜早涼了,常委的位子讓別人佔去了,看你師國慶還折騰個屁!
一大羣人折騰到下午四點多鐘,沒有得到任何成果,只好灰溜溜的回區裡去了。
農廣東一再的交代,這幾天居委會的人要全部上班,因爲區裡隨時都有可能再來折騰小溫泉的事。
可是一轉眼四天過去了,也沒有任何有關小溫泉的消息。
這天早上,白彩姑剛到居委會坐下,外面忽然飛進一朵紅雲,白彩姑還沒弄清是什麼回事,一個女子已經坐到了他的腿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叭”的一聲,那女子還在白彩姑的臉上親了一口,聲音清脆而響亮。
幾個男的都把眼睛睜得如牛眼一般大,幾個女的,紅着臉不去看白彩姑,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白彩姑一看懷裡人,很快就認出了來者:“蘇紅蘋,什麼是你?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白彩姑你聽着,我蘇紅蘋今天正式宣佈:今生今世,我蘇紅蘋非你白彩姑不嫁!”蘇紅蘋說着,又在白彩姑的另一邊臉上親了一口,聲音比剛纔更加清脆響亮。
辦公室裡的人都忍不住竊笑,心想這白彩姑一定欠下了別人的桃花債了。
“蘇紅蘋,你胡說什麼呀!”外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家把眼睛眼睛投向了門口,發現一男兩女出現在門口。
走在前面的的是警官榮可欣,後面的中年人是一男一女,微微的有點福態,臉長得很象蘇紅蘋。
“原來是蘇主任大駕光臨,失敬失敬!”農廣東一看清來者,立即跑過去握手。
南錦星也不慢,握着來人的手打着招呼。
其它的人都不認識來者,但即然是個主任,那就一定是個當官的了,幾個人都紛紛上去握手。
白彩姑也想起來和來者握手,蘇紅蘋卻抓着他,說什麼也不給他動。
“蘇紅蘋。這裡是居委會辦公室,不是你房間裡面的那個小狗牀,任由你怎麼樣都可以,你立即給我站好!”被農廣東稱作主任的中年男子對着蘇紅蘋下命令說到。
蘇紅蘋臉上老不高興,心不甘情不願的站了起來,緊靠着白彩姑的身邊站好。
白彩姑站了起來,向男子走了過去,男子卻搶先伸出了雙手,和白彩姑握到了一起:“你就是白彩姑吧,還真是一表人材,怪不得我女兒躺在醫院的病牀上都念着你的名字!”中年男子樂呵呵的笑着說:“我叫蘇志達,是蘇紅蘋的父親,小夥子,謝謝你!要不是你救了我們家的紅蘋,我們這個家,就再也沒有快樂和幸福可言了!”
“蘇叔叔言重了!”白彩姑客氣的笑說。
旁邊的中年婦女是蘇紅蘋的母親,名叫陸借嬌。
陸借嬌是一名稅務官,稅官制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很精神,她也握住白彩姑的手,連聲的道謝。
聽到父親說自己躺在牀上還喊着白彩姑的名字,蘇紅蘋的臉立即就紅了,蘇志達哈哈大笑:“原來我女兒還認得臉紅呀?”
蘇紅蘋一聽,臉兒變得更加的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