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原說出邢仕朋在東北弄出的那檔糗事後，遠峰居然和程頌一樣，也是撲哧一笑，卻連連搖頭，而且說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話。“這個邢仕朋，是個難得的人才。”
“啊。”張原的嘴張開有一會，沒有合回去。
這是怎麼了，總經理和董事長對待邢仕朋出的事竟然是同一種表情。這是怎麼一回事？張原一時弄不明白，心裡越發疑惑。
張原的心裡也覺得有點好笑，這事有點奇了怪了。他不知道邢仕朋還出了另外一件事。
這時，遠峰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遠峰接了，說：“董事長，你回來了。好的，我這就過去。”
程頌在辦公室門口迎接了遠峰，竟然主動地伸出手，拉了對方的手握住。
遠峰這就有了感覺，前所未有的禮遇。
確實，程頌對遠峰給予了特別的待遇。前任總經理可是從來就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待遇。
看起來，程頌對遠峰這是刮目相看了。
接下來，程頌讓座。
兩個人客套。
弄得像是兩個單位的領導有了這一次難得的見面。
遠峰有些不適應。以他對程頌的瞭解，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加深了。
又接着寒暄幾句。
兩個人這才都坐下。
程頌開門見山，問：“邢仕朋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遠峰說：“這要聽董事長你的意見。關書記去向你彙報之前，我和她交換了意見。這事，一定要等你回來，才能處理。”
“好。遠總。你真的沒有讓我失望。”
遠峰坦然地笑。
程頌說：“你接任後，我怕你有思想壓力，想給你一個釋放能量的空間，這就找了個說法，去療養。”
遠峰微笑着。
程頌說：“其實，去療養是藉口。我是想徹底放手，讓你好好地大展拳腳。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工作開展的不錯，很不錯。我都聽說了。你不負衆望。”
遠峰知道程頌說的是場面上的話，是違心的話，也就不捅破這層窗戶紙，說：“遠程公司，一直是董事長指揮，我們去衝鋒陷陣。”
“你能這樣想，很好。”
遠峰說：“我才接任，經驗不足。董事長還是要多多指教。”
“好，好。你看，是不是開個碰頭會？把這階段的工作，做一個總結。”
“我同意。”遠峰表態。
程頌打了一個電話出去。他讓辦公室發通知，公司高層開碰頭會。
不一會，遠程公司的高層，全部集中到小型的圓桌會議室裡。
程頌離開公司有段日子了。大家見面，自然要先問候董事長的身體。客套、寒暄，免不了。
問候語各式各樣，語氣不同。程頌卻能夠感覺出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這裡面可能就有人恨不能他死在外面不要回來。
但不管怎麼說，大家問候了，而且有點爭先恐後的味道。程頌很開心。這足以從一個側面說明，他在遠程公司的威望。
程頌咳嗽了兩聲，雙手擡起，往下壓了壓。這意思是叫大家靜下來。
參加會議的人雖然不多，客套、寒暄之後，還難免鄰座之間要小聲議論幾句，無非是董事長胖了，氣色好了之類的說詞。
直接切題。程頌說：“這麼些年，我爲什麼不讓下面的一把手出去......”
大家看着程頌。
程頌端起茶杯，是要喝茶。但，他端起茶杯後，卻又放下。
“這些人，在自己小小的獨立王國裡發號施令。他們的私慾極度膨脹，總想找一個發泄口。把他們放出去，就像關在籠子裡的老虎，一下子有了撒野的地方。”
政務副職點頭。
張原也點頭。
其他的人也跟着點頭。
紀檢主政官關曉雲沒有點頭。她認爲程頌說的是一個歪理。
遠峰也認爲這是一個歪理。
程頌這樣說，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這樣說，暗埋伏筆。
這就是，邢仕朋出了這種事，遠峰負有一定的責任。
要是沒有正職全部出去要債的安排，邢仕朋就不會因爲找女人的事被抓。
邢仕朋出了這種事，遠峰要負一定的責任。在處理邢仕朋的問題上，遠峰就應該考慮一下自己決策上的失誤。
程頌繼續說：“我還是原來的觀點。在我們遠程公司，生產第一。沒有產品，談不上市場。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是不是？銷售，也是在生產之後。”
這就有人把目光滑到遠峰這邊。
程頌說：“那些銷售爲龍頭的說法，是吃飽了飯沒事幹的所謂理論家們的胡扯。遠程公司的發展和事實說明，只要有產品，就能賣掉。”
鄭曉海側臉瞄了遠峰一眼。
“至於什麼時候賣掉生產出來的產品，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程頌說到這，拋出一個問題，“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個企業，骨子裡還有不小的小農意識。生產經營的指導思想是生產第一，只要有庫存就好。手上有貨，不怕沒人要。
程頌在以前就說過：只要手上有貨，市場會在某一個時間來特別惠顧。
這倒不是程頌的自以爲是。
曾經，程頌和另外一個一把手有過爭論。
當時，企業裡有兩個一把手，一個是以生產經營爲重心的行政一把手，一個是黨務工作爲中心的一把手。
兩架馬車，各行其道。
主管生產經營的一把手是個技術幹部，提出以銷售帶生產。
程頌是政務一把手，不同意這個觀點，認爲是跟風，沒有頭腦。
巧的是，那一年南澇北旱，遠程公司積壓在庫裡的貨一下子清空。
這個事實，讓程頌出盡了風頭。
這個事例，成了他守株待兔“有存貨就是好”的護身符。
一次酒後，程頌甚至把明朝朱升的話拿來發揮：高築牆，廣積糧。就是說，手上要有貨。
“我還是那個觀點，廣積糧。生產重要。我們的領導，在決策時，心中要有這個數。”程頌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了一下。
遠峰望了程頌一眼。
程頌以爲遠峰想說什麼，就做了手勢，往下打壓的樣子，繼續說：“如果都看市場，農民就沒法種田了。先等市場情況弄清楚再種糧食，是不是誤了季節？”
這番話，是爲後面要說的事做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