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天要絕者,有疏無漏

這一夜,長安城再次迎來了久違的喧囂騷亂。

傍晚時分,坊曲間多有步履匆匆、急於返家的行人。城南大安坊水門處,一羣作腳力模樣打扮的行人也沿永安渠一路行入城內。

這樣畫面也只是司空見慣,並不引人關注。一行人在長街行走一段距離,隨着一通街鼓聲響、天色擦黑之際,便折轉進入了城西的嘉會坊。

街鋪坊丁見這麼多的壯卒入坊,本待入前盤問一番,剛剛迎上幾步,便被側方行來的坊正斥退。那坊正將人引至曲巷一側,稍作耳語指使,然後便又返回了坊門街鋪處,而那一路行人則直向曲裡深處行去。

曲裡一座宅院側門大開,入近便可見到圍牆內站滿了人衆,全是孔武有力的壯卒,起碼有數百員衆。這麼多人聚集在宅院內,卻並沒有什麼雜聲宣揚出來,氣氛顯得詭異又危險。

剛剛入坊那一隊人衆也走進了宅中,與宅內衆人點頭致意,然後一個首領模樣的人便排開人羣、走入了內宅堂舍中。

宅內中堂裡,有十幾人肅然端坐,最當中一個便是京營郎將權楚臨,見有新人入堂加入,便頷首抱拳,也不多作言語。

在這一團沉悶嚴肅的氛圍中,時間悄然流逝,三通街鼓響罷,坊外已經傳來金吾衛街徒們呼喝淨街聲。

如今長安宵禁制度已經頗有鬆弛、不如往年嚴格,但在聖駕離京的這段時間裡又有所加強。

“金吾衛前夜巡察三通,城西分在三門點籤,昭行、待賢、長壽等諸坊俱備傳警器物……”

隨着夜色降臨,房間中氣氛不復沉默,有人開口講起金吾衛夜中巡警宵禁的細則,講得非常具體,如數家珍。

這也並不意外,權楚臨本身便是京營郎將,其凡所交際者,也多爲關中家道中落的世族子弟與中下層的武官。金吾衛作爲南衙僅存的衛府,當中自然大量充斥着此類人衆。

“只待北內有變,我等便可羣出、直撲縣衙!衙署印信可以通叩諸坊,諸坊民情躁起引奪城門……”

儘管事前已有詳細計議,但權楚臨還是忍不住在起事前再作盤算確認,確保在場衆人都清楚稍後的行動節奏,並又忍不住嘆息道:“可惜,若西營無作封鎖,便可直奪待賢坊武庫,眼下則要先奪縣衙……”

正在這時候,門外響起了約定的信號聲,表示臨淄王已經在北大內發動、成功奪宮。堂內權楚臨等聞聲後精神俱是一振,並忍不住拍案笑道:“這難道不是天意有助、唐家當亂?此夜最兇險艱難莫過於奪宮,卻被如此輕易拿下!”

堂內衆人已經是摩拳擦掌,權楚臨則將手一招,自有親信僕員於後堂押出一名被五花大綁的婦人,正是他自家夫人李氏。

“此夜共事,不成即死!行前不作頹言,家國既難兩全,便讓我殺妻爲誓,誓不與昏君門下爪牙兩立!”

嘴上這麼說着,權楚臨手提尖刀自席中躍起,迎着自家夫人惶恐哀傷的眼神,直將尖刀刺入婦人胸膛,擦掉手上鮮血,再向衆人揮拳:“出發!事不待緩,明晨朝堂稱分富貴!”

衆人聞聽此聲,全都轟然應諾,出門分領黨徒,直從曲內衝出。

人間自有千日做賊、卻無前日防賊,儘管金吾衛加強巡警、但既有內奸出於其中,總有漏洞可趁。這一衆人鬧哄哄衝出坊曲,自然也驚擾到坊中住戶,膽大者外出查看,只見到一羣兇類浩浩蕩蕩沿街奔走,心中自是一驚,忙不迭鎖定門窗,唯恐遭受侵擾。

此時坊外長街上雖然略有月輝灑落,但卻空蕩蕩的無有一人。這一羣人衝入街中後,便直向長安縣廨所在的隔坊衝去。

“什麼人?”

縣廨所在自也防備周全,人羣剛有靠近,坊門內便響起守衛坊丁的驚呼斥問聲,然而回應他們的,卻是一片雖然雜亂,但也足以害命的流矢。

長安城中雖然坊曲劃定,但諸坊牆也只是防君子難防賊子,早有壯卒攀着坊牆翻越過牆頭,坊內警鼓乍響、烽火方燃,便被一連串的廝殺聲給淹沒起來。

“該死!手腳迅速一些!”

聽到警鼓聲響起,每一聲都捶打在權楚臨心絃,待到鼓聲淹沒,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暗自期待巡遊的金吾衛未能及時捕捉到這短促示警聲,而他也奮身入前,手腳並用的劈砍踢打坊門。

暗中聚就的黨徒未必精勇,但因心存一份正謀大逆的狠戾決絕,行動起來倒也不失幹練,內外配合之下,緊閉的坊門很快便被打開,街鋪中駐守的坊丁並縣衙不良人們也都或死或逃、無成阻撓。隊伍羣衆涌入之後,便直奔縣衙而去,只留下十幾人員於此堆聚木料、準備引火拒敵。

此時的長安縣衙中,徐俊臣結束了一天的盤問審斷,精神也是疲憊異常,用餐之後解衣登榻,躺在牀上稍作盤算明日應做事項,不久後便昏昏睡去。

睡夢中忽然有嘈雜聲自居舍外響起,被吵醒後徐俊臣也是煩躁異常,披衣起牀行出正待訓斥,擡眼便見月色下幾十道身影正手持器杖向此涌來,心中頓時大驚,正待轉身關緊房門,左後肩已是傳來入骨的劇痛。

“爾等何人?竟敢……”

徐俊臣吃痛倒地,厲色疾呼,話還沒有講完,已經被人七手八腳的按壓擒拿。

“找到了、找到了!正是徐俊臣……”

衝入的壯卒們舉起火把稍作辨認,繼而便有人抽刀劈下。

“壯士饒……”

可憐徐俊臣歷經動盪、自謀有術,卻被這羣陡然興作的亂徒們手起刀落,乞饒聲未及喊出,一顆頭顱便已飛離了軀體。

當還在縣衙前堂的權楚臨聞訊趕來時,看到徐俊臣那血污覆蓋的頭顱頓時也覺無語,他自知能夠勸降一個朝廷命官對接下來行事大有主意,但既然已遭砍殺,也只能稍作廢物利用,抓起那頭顱擦拭一番,然後便向關押犯人的縣獄行去。

此時的長安縣獄也是人滿爲患,拘押其中的犯人們早被縣衙中傳來的廝殺聲驚擾起來,滿懷惶恐的聚集在獄舍中。

但也並非所有的犯人都惶恐得不知所措,之前意外被擒的崔液自知京中有叛亂謀計,這會兒眼見騷亂已起,自是滿懷激動。

待到幾名亂卒持刀衝入獄堂,崔液先聽他們彼此議論、稍作確認之後,便在獄舍中高聲呼喊道:“你等可是權將軍部伍?我乃臨淄大王門下,快來救我、共興大計!”

不多久,脫離囹圄的崔液便被引至權楚臨面前,權楚臨自然也認出對方,擡手揚了揚徐俊臣的頭顱,快速說道:“徐某已經伏誅,但縣衙仍有頑卒抗拒,坊外街徒不久即至,郎君可有計力助我?”

“交給我罷!”

崔液拍着胸口保證,讓權楚臨命人將獄中關押人衆全都放出,驅趕進一座空曠的院子裡。

儘管之前徐俊臣已經放免了一批人員,但之前拘押的印坊人衆仍然在監,再加上縣衙本有的人犯,也是足有千餘人衆。所有人都驚慌不定,一時間這大院裡場面也是嘈雜至極。

但這不足影響崔液壯懷涌動的心情,他擡腿躍上剛剛搭就的高臺,舉着手裡徐俊臣的首級向着人羣大聲呼喊道:“國有奸臣,侍御史徐俊臣酷刑虐重,此中百姓皆受逼害!今有義衆破衙鋤奸,徐某已經伏誅,衆位不必擔心再遭刑害!”

院內衆人聽到這呼喊聲,頓時又紛紛議論起來,大多數仍然有些搞不清楚當下狀態。

崔液繼續喊話道:“人間不公、世道不治,人唯自救,才能解脫!舊者天皇賓天、家國所託非人,妖后鳩佔鵲巢,徐俊臣之流,皆其害世虐民之爪牙!前有《鳩鳥賦》時文,便在申訴妖后禍國故事,妖后禍國,萬民何罪?朝廷爲防公道議論,竟然使刑監衆……”

“原來如此、原來……老子生平無作惡業,不知因何得罪,原來是有狗官加害!”

這會兒,人羣裡才陸續響起悲憤控訴聲,崔液在聽到這些聲音後,臉上笑容更盛,於是便繼續呼喊道:“禍國妖后,已經遭天收拿!虐民的爪牙,也已經被義士剷除!但世道仍有餘禍,今上名爲唐家嗣血,實則妖后暗藏宗家的敗類,至今仍在蠱惑人間,竟要掘我先皇大帝陵墓、將妖后罪身一併盛葬,若由之計成,人間還有公道?人間還有是非?”

話喊到這裡,崔液自是熱血澎湃,他所著賦文意境更深,但之前訪聞議論卻都淺嘗輒止,不能直接申及聖人,讓他頗生憤懣。之前還要隱忍,如今既已舉事,總算能夠當衆呼喊出來。

然而接下來羣衆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並非恍然大悟的驚覺到今上的醜惡面目,而是紛紛驚呼咒罵起來:“狗才說的什麼邪話!竟敢污衊聖人!”

“這哪裡是舉義鋤奸,分明聚衆謀亂!”

“妖后自有禍國的惡行,聖人卻是救世的英主,豈容賊徒污衊!”

羣衆們呼喊聲此起彼伏,站在高臺上的崔液自有幾分不知所措,而權楚臨見態勢不妙後,忙不迭喝令道:“快、快驅散這些賊民,不準譁噪……”

然而在察覺到這些人正在謀亂之後,人羣中也喧噪起來,有犯人破口大罵道:“老子雖然無稱良善,但也只是偷驢罰役而已,狗賊厭世求死,莫來牽連老子!”

“昏君不道,愚蠢下民不知、自有智者傳教,還不聽從……”

崔液站在高臺上,聽到這些愚民們盲目盲從的呼喊,自有幾分痛心疾首的悲憤。

然而這時候臺下卻陡地竄入一人,手腳併力向崔液撲去,口中還在忿聲咆哮着:“老子不需有知,只知該要狠入你這狗賊耶孃!開元之後難得安生,偏有賊孽禍害人間……”

崔液猝不及防下遭此撲襲,頓時滾落進臺下的人羣中,人羣內此時也是羣情憤慨,自有羣衆蜂擁入前,拳腳直如暴雨般砸落下來,霎時間便將其人完全淹沒,很快便將這個意圖救世、壯志未酬的智者毆打致死。

權楚臨等人也萬萬沒想到,他們身冒大險解救出來的這些犯人們非但不感義響應,反而直接倒戈報復,但見態勢如此不妙,忙不迭呼喝黨徒打算抽身退走。

“莫讓這些逆賊走脫!難得坊間查發大惡,擒下便可換賞!老子偷驢才只當錢五十,拿下一賊可向官府加萬!”

那偷驢賊好不容易擠進人羣裡,卻見那想要蠱惑他們從亂的惡賊已被毆死,正覺怒氣無從發泄,轉頭便見周遭賊徒已要退走,連忙張臂大聲呼喊,這些賊徒又比一頭瘦驢值錢多了,還不用擔心會遭罰役,怎捨得讓他們走脫。

縣衙所關押的這些人犯,意外的不夠配合,權楚臨等非但沒有達成煽動民情的目標,反而自己一衆黨徒陷入到了亂鬥之中。

京營突然遭受封禁,勢力本就不足,今夜不得不發、入坊弄險,縣衙關押的這些犯人們本就是計劃中重要一環。

因此行事前權楚臨便一直在作叮囑,切勿大量殺傷這些民衆,但卻沒想到這些預定的同黨們反而成了阻撓大計的絆腳石,而且還不是一兩塊,簡直就是一片雜礁。

之前留守府幷州府一系列的處斷,本就讓他們人物調度困阻諸多。也是故舊崇義,總算將人勢聚集起來,但所使用的器杖則就倉促簡陋。

所以能夠成功攻破縣衙,主要還是佔了出其不意的先手,加上徐俊臣入京這兩人搞得縣衙人事繁多雜蕪,衙役們多有倉皇逃散。

可當真正發生激烈抵抗時,倉促起事的所有弊病便全都暴露出來,僅僅只是這些手無寸鐵的犯人們纏鬥反撲,便讓一衆謀亂黨徒們焦頭爛額。

“快走、快走!這些愚昧賊徒不明道義,不值得捨命搭救……”

雜亂的人羣中,權楚臨奮力推搡開擁擠而來的人衆,心中自是懊悔不迭,若早知愚民如此頑劣,還不如直寇其他京司要害。

但如果權楚臨知道坊外情景如何,心中的懊悔鬱悶或許會好受一些。原本他以爲還要過一段時間纔能有所反應的金吾衛街徒們,在他們攻入坊中不久便快速的調聚圍攏過來。

“王相公頻告需當提高警惕,變故原來應在此中!”

金吾衛大將軍陳銘貞當街策馬衝來,聽到坊內的嘈雜聲後,神情間並無驚怒之色,反而頗有興奮。

他自無未卜先知之能,但在雍州長史王方慶的提醒之下,近日也在原本的巡警佈置之外另作防備,也只是本着小心無錯的想法,卻沒想到不知死活的賊徒鬧亂京中。

正因加了這些人事佈置,所以才能在鬧亂方生的第一時間便有所察覺,並快速的做出反應。

“快快包圍此間,不準走脫一人!賊徒厭生求死,合當我等街徒坐地分功!”

陳銘貞興奮之餘倒也不失警惕,第一時間命人將此坊區包圍的水泄不通,並着員巡告周邊諸坊嚴加封鎖、人員不得擅出,以防備還有餘黨增出。

與此同時,他也不忘着員速告留直州府的王方慶。南衙裁撤之後,金吾衛雖然獨得保留,但軍事色彩卻越趨淡化,所作更多還是治安巡察,所以一些事項進行也必須要與州縣衙署溝通配合。

今聖駕並不在京,留守之一的瀛國公黑齒常之又老病難事,東都雖遣姚元崇接掌京營,但倉促間亦難作靈活的人事調度。所以已經退居二線的金吾衛,便又成了此夜京中武力主角。

這對金吾衛上下而言,自然是一個難得的機會,當然要鉚足勁的滌盪雜蕪、掃除賊患,豈待留功於明日別人插手揀取。雍州長史王方慶的臨危調度,便是金吾衛大舉肅亂的法理依據。

當金吾衛信使抵達州府奏告變故的時候,王方慶尚在直堂整理文書,聽完奏報後也並不覺慌亂,只是仔細詢問了一下陳銘貞已經做出的應變調度,略作沉吟後便又連下數令,多是着員入坊防守、或者說拘禁在京高官顯貴的宅邸並人事,其中便包括相王三子家宅。

原本這樣的書令該由留守府發出,王方慶雖然也是留守之一,但眼下在直州府,深作追究的話並不合規。

但事危則需權宜,李昭德此前公事公辦、一絲不苟的態度,已經讓王方慶心生猜疑、擔心他臨事不能守純,所以纔會有加報東都的做法,如今自然更加不會再拘泥舊規。

除了京中人事安排,王方慶又着員循秘密通道告知眼下在守京營的姚元崇,只要京營不亂,此夜京中縱有譁噪,亦不稱患。

儘管心中對李昭德其人有所保留,但事內該做的通傳還是要做的。所以在此調度諸事做完後,王方慶便又着府員急告大內中的留守府,然後便安坐府中,等待各方消息。

姚元崇歸京之後封鎖京營,京營將士悉數撤離京畿、返回京西大營,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臨淄王邸外的那一隊營士。

儘管臨淄王與京營郎將早有通謀,這些耳目許多時間都形同虛設,但大多數府員並不知此,每天也是過得戰戰兢兢,如今突然撤離,也的確讓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爲了慶祝防禁解除,今夜府中大設宴席,人員頻出頻入,顯得很是熱鬧。

坊門一側的空宅閣樓上,田少安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球,轉頭詢問旁邊負責記錄的人員道:“今日凡所出入的人事,切忌不要遺漏。張網多時,只待捕獲。”

說話間,他拿起事員竟日記錄下來的人事名單,口中嘖嘖有聲:“李敬一、唐紹、宋之問、岑羲……嘖嘖,全都是或仕或野的名流啊,明日京中又不知幾家受此王殃及悲哭!”

名單上凡所列數的時流,有的已經登邸做客,有的則並未到來。單憑街面上的眼望盯守,自然做不到盡數詳錄下來,但王府中早將今日宴請的時流名單全都傳遞出來。

而這一份名單持在田少安這內衛郎將手中,無疑就是一份死亡的名單。

人間的悲喜並不相通,田少安口中雖然還在感慨,但心裡卻已經在欣慰佈局多時的一件事情終於到了收尾的時刻。

去年隨駕東行,聖人親在上陽宮饗宴他家老爹並作祝壽,而他這個做兒子的壽酒淺飲幾杯便又回到長安,想必老爹已經在心裡罵了不知多少遍他這個不孝子,等到這樁事務了結後,少不了要歸家撫慰告罪。

夜幕降臨後,時間的流逝就變得緩慢起來,百無聊賴下,田少安索性抽出佩刀,坐在窗前打磨塗油。

未知夜入幾時,坊門外突然傳來譁噪聲,有一隊金吾衛街徒們叩開坊門,明火執仗的直奔宴飲正歡的臨淄王邸而去,頃刻間便將王邸圍堵得水泄不通。

異變陡生,王邸中的賓客並府員們頓時大驚失色。臨淄王今夜偶感風寒、體中不適,雖然邀請時流、開堂宴客,但只在最初現身,之後便由兄弟安平王李隆範代爲接待賓客,自己則退回了內舍休息。

此時金吾衛突然圍邸滋擾,堂內安平王半是忐忑、便是惱怒的行出斥問道:“爾等奉何指令,竟敢犯夜滋擾王邸!”

那金吾衛率隊兵長面無表情的叉手迴應道:“敬告大王,城西坊曲有亂民犯夜叩坊滋擾,京司留守王相公恐亂及諸坊京居貴邸,特遣某等金吾衛徒衆入坊守護。某等奉命而來,不敢冒犯貴人安居,大王但請歸堂續宴,若明早無事,某等自撤!”

聽到兵長這一回答,在場衆人自是驚疑有加,而安平王自有幾分心虛,也不敢再作強硬斥問,只是色厲內荏的怒聲道:“坊曲有亂,是留守無能,竟敢以此滋擾王邸!你等但在牆外,不得擅入冒犯我堂中賓客!”

說完這話後,安平王便匆匆返回邸內。至於一些到來的賓客,則就心慌尷尬起來,自然沒有心情再留此宴飲,但見金吾衛一副油鹽不進的嚴肅態度,想走怕也走不了。

不說王邸中的羣衆驚疑,在金吾衛街徒們入坊駐守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坊外又有一隊甲兵策馬而入。而這時候,一直臨窗觀望的田少安也拍窗下令道:“做事了,早去早了,黎明還能趕個晚睡。”

再次入坊的便是內衛精卒,田少安等留守民宅者早已整裝停當,並在坊門匯合,彼此資訊稍作交流之後,他便上馬率衆直赴臨淄王邸門前,向着在守的金吾衛軍衆亮明符令:“內衛做事,爾等金吾衛徒且作旁觀!”

一波又一波的人馬到來,哪怕再遲鈍、再樂觀的人也已經預感大事不妙,特別新趕來的內衛乃是聖人親軍,凡所出動必然意義重大。

面對邸內羣衆驚懼不已的眼神,田少安也不負衆望的開口說道:“入夜暴徒叩擾北內宮防,俱遭俘獲。賊首供言所受臨淄王亂命,王邸宴聚衆,其徒則夜襲皇城,欲謀兇禍。某等內衛職在宿衛,請臨淄王出堂驗問!”

“大王竟涉謀反……”

聽到田少安這麼說,在場衆人無不驚呼出聲、或是難以置信,又或心憂自身,下意識的不願相信。

一直處在賓客當中的崔湜眼見兩路人馬先後到來,心中已經猜到凡所謀計應該已經敗露,一時間也是面如死灰,但在聽到田少安這番喊話後,他的臉色卻又驟作大變,繼而便昂首大笑起來。

待將衆人視線吸引過來,崔湜才越衆而出,大聲說道:“謀逆之罪,何其重大!大王祿邑恆享,豈敢作此陰謀……恰今大王外出訪故、並不在邸,或有違禁錮之令,但也不可誣稱謀反!將軍審斷有誤,不辨真僞,便膽敢登門侮辱……”

“將此獠拿下!王在不在邸,一訪便知,無由爾曹遮掖其事!”

田少安只是掃了崔湜一眼,然後便喝令將其人拿下,而後便又催促王府員衆去請臨淄王。

府員們倉皇行往內堂,打開門後便是一聲驚呼,只見臨淄王一身素縞、蓬頭覆面,早已經自懸樑上,隨着門戶洞開、夜風涌入,那垂懸的身軀便隨夜風搖擺起來。

隨後衆人眼見這一幕,無不驚懼呆愕,特別府中那些共作參謀、如崔湜之類親眼見到臨淄王登上造訪太平公主車駕的人,更是如同見了鬼一般驚厥當場。

“我、我告發,臨淄王確有謀亂……日前野中濫傳妖文,正是在場崔湜幾人擬定……”

人羣裡突然有人大聲疾呼,但在這莫大的驚恐之下,已經難再引發什麼更大的驚恐。

田少安自不給這些人再作浪言質疑的機會,只是擺手喝令道:“封禁王邸,一概人事不得有出!安平王並供引主謀幾員,擇處暫拘,不準交互通謀!”

“我無謀、我實無謀……”

自有賓客驚聲呼告,但迴應他們的只是內衛甲士的粗暴推搡。

時間退回一個多時辰以前,在殺奪宮符後,李隆基並幾隨員沒有再繼續逗留於此別苑,而是快速的更換了宮役衣袍,然後便穿戶而出。

他們在苑內隱秘處略作等候,卻遲遲沒有等到約定人員破宮來見,外苑雖然略有火光閃爍,但不久即被撲滅。

眼見態勢如此,李隆基心情陡地沉入谷底,但此行已無退路,默然片刻後,他便沉聲道:“去留守府!”

幾人在夜色的掩飾下,沿着宮牆陰影便向皇城的核心區域行去。而在他們離開此間後,內衛郭達便也從另一處陰影中閃現入月色裡,望着李隆基等人行遠的背影嘆息道:“李相公所求皆給,聖人可算恩極。”

稍作感慨之後,他便又轉身行入方纔那座別苑,此時別苑內外已經有十幾名甲兵在守。郭達探頭向內略望,只見大長公主正在內堂撕打斥罵着不斷哀哭的臨淄王妃,心中又是一嘆,悄然抽身退出並吩咐道:“固守此間,不準閒員再作出入。”

這時候,宮門外苑處的戰鬥也已經結束,除了斬殺當場諸衆之外,另有十幾名傷員被縛押至此。爲首者正是王守一,眼見有宿衛將領行來,王守一便忿聲道:“謀既不成,唯死而已。此口如鐵,無供一辭!”

但也並非所有人都如此的視死如歸,還是有人哀哭乞饒道:“我等小民,無膽犯天,只是受命臨淄王……”

“求死者給死,求生者錄供!”

郭達只是淡然說道,片刻後卻陡地抽刀劈向了仍在張目怒視的王守一:“賊就是賊,何處得此壯義自詡?”

京營退走,內衛接掌宮防,但畢竟員衆不多,往年內衛參宿也只宿衛中朝以北的皇苑範圍,因此在皇城南側的百司衙署之間也無置更多甲員。

事實或是如此,但李隆基等人一路行來也覺得順暢的有些怪異,不要說內衛巡防的甲員,甚至就連尋常灑掃的宮役都少有逢見。

“父母亡靈護我,不當命斷此夜!”

心中雖有狐疑,但這並不是李隆基眼下思慮重點,眼見行途越近留守府所在,心中的期待也越來越大。

茫茫夜色之下,李隆基並不知有人一路如影隨形,但就算知道了,他那一線生機也只在前路。

坊人自是不知皇城衙司入夜是何光景,其實與民坊也並無大異,或許也有通宵達旦的繁忙,但卻不是常態。尋常時節也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連宮防衛士都盡數撤走的話,甚至都還不如民坊熱鬧繁華。

李昭德雖然長直留守府,但畢竟年事已高,再加上事務也不算繁忙,因此作息也很規律,過午不食、日落即睡。

淺睡中府員叩門,李昭德連忙披衣而起,外堂坐定後纔將人召入,詢問道:“何事?”

“稟相公,衙外有大長公主家奴叩見,道有事情進告。”

聽到府員稟告,李昭德臉色頓時一沉,旋即便冷聲道:“留守府自有職在,卻非爲皇親勞使!大長公主附苑而居已有逾制,國喪期內或可循宜,豈可再浪使僕役夜擾衙司!着令隨同宿衛,先作收押,明日再作處斷!”

然而接下來吏員卻又答道:“此諸員自來請見,並無宿衛引行……”

李昭德聞言後,神情頓時一變,他宦海沉浮、屢參朝輔,皇城宿衛制度如何,自然不會陌生。不要說公主家奴,哪怕是聖人遣使內官,若無宿衛導引,也必察捕即殺。

日前姚元崇歸京,不獨收繳京營兵符印信,留守府人事機宜調度之權也已經被收回。此前京營在參宿衛,尚需循報留守府,而今內衛接手宮防,便不會再事機通報他這留守,眼下的李昭德也已經是虛名在守、已被架空。

聖駕歸京在即,另做人事安排也是正常。但皇城宿衛卻發生這麼大的漏洞,那就不正常了。

李昭德坐在堂內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道:“且將諸員收押府內,使告內衛遣員來領。”

吏員聞言後便頷首應是,但過了片刻後又匆匆返回,手持一張便箋入前顫聲道:“此諸員傳情妖異,卑職不敢處決,請相公察視!”

李昭德就案接過那便箋,只見便箋上赫然寫着“臨淄王欲謀大逆,李公不問,欲與同奸”。

看着這便箋上的字跡,李昭德神情變幻不定,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事系重大,執此速告郭中郎,不得轉示餘者!引此諸員別堂等候,我稍後便去。”

待到吏員離開後,李昭德才從席中站起身來,自衣箱內取出自己的官袍穿定,攬鏡自照,望着燈火下那晴晦不定的臉龐,忽而悵然一嘆:“天網恢恢,疏而不失……舊年狄某河東赴死時,不知心境是否類我?”

衣袍穿戴停當,李昭德行出寢居時,見到府中廊前院內已有出舍行走詢問,擺手屏退衆人,邁步行入別堂,垂眼便見到幾人恭立堂內,下垂的風帽遮住了大半臉龐。

他還未坐定,便先沉聲道:“爾等可知構陷宗屬是何罪過?敢稱所言句句屬實?”

“我來叩告,李相公應知非虛。”

李隆基緩緩掀開遮面的風帽,望着李昭德語調平緩的說道。

饒是李昭德心中已經多有思計,但在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臨淄王時,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驚詫之色,片刻後捻鬚苦笑起來:“言既出此,應是無疑了……可憐相王,可憐宗家,李某亦是可憐之人……”

堂內尚有幾名役員侍立,李昭德擡手將人摒出,緩步入堂坐定,望向李隆基時,眼神中既有悲憫,又有怨恨,只是沉聲道:“餘時不多,大王有話請講!”

李隆基見李昭德在見到他之後只是略作驚訝、但很快便情緒如常,不免也有些詫異,但很快便收起思緒,入前深拜道:“餘時修短,只在李相公。妖世舊年,聖人登殿自白唯請活我,隨後造化紛至沓來。小王如今亦行窮處,雖知此行必死,但也暗存一二奢望,李相公能否循故活我?”

李昭德聽到這話後卻並不直接回答,只是捻鬚嘆息道:“故相王才具雖非大器,以致負重自傷,昭德等併爲幫兇,於家國造孽不淺,但私情之內,仍能讓人悲憫同情。大王生數之削薄,並不在於別者,至此仍然不知緣何得罪,蒼天之下,誰能拯救?”

“我不知罪?我……罪恰恰在此一身血脈,正道之所傾覆,是非之所混淆,隆基有何勢力能禍家禍世?人間不能見容,爭求活路也成了萬衆唾棄的罪過?若據此論罪,李相公等妖世稱誇孤直之類,能稱清白?我父子所歷諸多困厄,難道不是受你們這些志大才疏者所累?”

面對着李昭德,李隆基自有着滿腹的怨念:“恩仇糾纏,無非名器翻覆,爾等俱可認負退場,我父子退路何在?父兄先遭殃害,餘嗣數指於後。今上奉親飾德,唯我兄弟吞淚忍辱、惶惶苟活……即便如此,仍然不失用才報國之志,但世道又是如何傷我至深,李相公難道無有眼見?

今我膽敢登堂來見,一是奢望,期望李相公或能念舊活我。二是逼陷,我既能入此中,縱然李相公貪功負義的舉發,人間還會給你清白?”

“大王既引舊事,那我也二三相告。舊者力輔皇嗣,先得後失,致使社稷板蕩橫生,的確有負於天下、有愧於先君,甚至有慚於太皇太后,但唯不薄於相王。已知錯選,但卻戀守不改,當年固執,恰如大王此時。大王說此今正道傾覆,言實謬矣,昭德偷生至今,卻仍難免於此相對,這難道不是前事後報?”

李昭德講起故事,老眼中也是淚花閃爍:“大王只道舉世害你、滿目荊棘,但有無自察大王本就是天網之內一截繩釦?情有親疏,義有大小,聖人當年拜求情活,求的並不是私慾之內的喜厭。而今昭德雖仍故情未泯,但也只是黃泉相逢、相顧一笑……”

李昭德講到這裡的時候,衙堂外已經響起了甲戈碰撞之聲,並伴隨着內衛郭達外堂喊話:“李相公勿驚,此夜大內諸邪無侵!”

“你、你竟敢……難道、難道老物愚蠢,真的不知當時我所遭害實乃聖人構計?如今我既入此、步步皆在彀中,你豈能活?”

李隆基聞聲自是一驚,雖有預見,但終究難以接受,尤其沒想到在他眼中貪生苟活、取媚新君的李昭德竟能決絕到無顧身前身後。他甚至曾想,哪怕此行不成,但見李昭德在他面前啼哭乞饒都是一得。

李昭德望着步步逼近的李隆基,卻又嘆息道:“我也確實想問,大王至今仍不知罪犯何在?即作鼓譟和親,旋即蕃人來擾,究竟聖人作何恩眷,才能讓大王自釋狐疑?少年貧賤,或可怪罪父母不澤,陋舍待死,卻仍埋怨生在窮鄉,生死之間的凡所經歷,竟無絲毫的體悟補助?

大王今已入此,昭德本就無復清白。大王怨我不救,但卻不知我縱有心但亦無力。由始至終,能做的也只是忍見生而不忍見死。於此相會,只是爲見大王罪更確鑿罷了……”

說完這話後,他解下腰間小刀隔案拋出,望着李隆基說道:“但此番相見,也並非全無所得,起碼有知大王怨我至深,雖死亦必偕亡。昭德慚德,名不符實,死在大王手中,也的確能勾了舊事,笑赴黃泉。”

“不需你言,我豈會饒你!”

李隆基聞言後更作忿聲咆哮,正待彎腰拾取李昭德拋出的佩刀,卻有一矢飛來,直接將那佩刀擊飛。他縱再想拾取,也已經沒有了機會。

郭達等人登堂行入,自有甲員將李隆基幾人撲壓在地,郭達則入前叉手道:“末將宿衛失職,有累李相公受驚,恭待訓責!”

李昭德聞言後只是微笑擺手:“將軍言重了,我要多謝……”

說到這裡,他起身向東方遙作一拜,語調不無哽咽:“昭德何幸、享此恩遇……若前敕廢此留守,隱禍張彌於後,命廢名毀!雖受之有愧,但恩不敢辭……”

郭達雖得面授機宜,但也實在不甚精通這些政治隱語,只垂眼看了一眼臨淄王幾人,而後便對李昭德抱拳道:“李相公請安在衙堂,此夜仍有餘事未了,末將先做告退,留甲此中,有事即告。”

李昭德雖然還想詢問郭達要如何處置臨淄王,但話到嘴邊只是一聲嘆息。內衛來的及時,去的迅速,彷彿一切理當如此。

李昭德撿起那被射飛的佩刀,持握在手,只是頹坐堂中、癡望着刀身倒映出的鬚髮虛影,有的人活着,但已經死了……

一夜喧譁未已,當朝陽初升時,又是新的一天。

街鼓聲響起時,諸坊再次恢復了活力,坊民們手提着瓢桶直赴曲裡取水處。

雖然坊內有水管接通各家,但宅中直接飲水卻要交付一定的水錢,價錢雖然不高,但仍有一部分坊人並不捨得如此浪費,坊中自有公共的取水處,來回只是短程。日子總要精打細計,才能維持長久。

取水處坊人們聚集等候,不免有人閒話問起:“昨晚只聽坊外人馬吵鬧,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子還要緊睡上工,哪有閒情查問。總也不是什麼大事,既不關己,官府又無通告……”

一些打着哈欠的坊人對此則全無興趣,甚至懶得談論,只是喝罵前方取水者手腳快些,取完了水還要趕去上工。

但就在這時候,坊外卻有人衝了進來,大聲呼喊道:“昨晚城裡大事發生,你們知不知?原來竟有賊徒謀亂,官府已經張貼告示了……”

“謀亂?這是哪一路賊徒厭惡安生,竟然躥進城裡尋死?”

有人聞聲後便好奇問道,但也有些不感興趣的抓緊搶佔取水位置,並取笑道:“聽他邪話瞎說,什麼人事都稱謀亂?老子夜裡睡得香甜,睜眼便曉。縱有幾個蟊賊跳鬧,難道還能撼動世道?”

0398 狄公出手0657 欽陵擅權,贊普受制0403 凶逆作惡,宰相罪大0437 新授殿中監0920 自戕陛前,以死明志0056 金吾衛大將軍0860勢有強弱,絕不待斃0732 民爵普授,兩稅試行0954 不負祖宗,不負蒼生0319 巽郎才壯0036 身不由己0529 奉命者正,逆命者邪0539 既難爲敵,投身爲用0897 人倫大義,國法難奪0737 豫王西行,祭拜皇陵0933 半生功業,壯極青海0680 食祿半生,所待捐身0852 取爾首級,彰我刑威0427 刑司捉人,代王回拒0974 故事險惡,禍根難躲0981 相性相合,豢狼察惡0788 諸子授首,兵出河北0826 逃人不追,大開武舉0110 託事獻命0652 只患志短,有功必酬0106 禁中逆亂0019 一隻大青鵝0557 百萬巨資,不抵德音1043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0462 天子難挾,黃雀在後0045 宮變內應鐘紹京1002 諸酋自肥,歸化不易0221 窺望河西0142 就怕有壞人0246 細憐閒庭0847 仁願立朝,不容孝傑0447 嵩陽道大總管0854杞人憂天,狂念徒勞0660 東域赤尊,和親唐王0387 門傲難託,上官聽樂0783 跳樑小醜,不足爲慮0814 休戈遼東,整軍備戰0944 兵敗辱國,不死何爲0267 命裡無時直須搶0770 社稷存續,天命有歸0009 聖心取捨0629 生殺之權,不可輕予0823 母子生隙,少主強悍0979 新朝修律,當世準則0016 大唐潑婦0394 樑王雖強,自有能者0036 身不由己0196 卑職願從大王0613 穀米入倉,軍食不匱0615 赤嶺貫通,大軍可入0611 金城聚貨,飛錢入胡1036 漠北天寒,人心渙散0334 巽郎勤勉,鞠躬盡瘁1003 修河勸學,大治河北0830 新瓜脆爽,引人垂涎0007 上陽宮官0503 借力打力,拘禁蕃將0786 欲圖中興,仁術難仰0953 天神難庇,蕃主出逃0353 勢術門庭,自非良配0904 口嫌體正,從良實難0065 人情難測0098 禁宮隱細0146 好狗戀舊槽0497 兄友弟恭,情不能忍0857借道西康,征伐六詔0030 百騎軍士0490 筋骨不展,言輕於風0805 冊授羣臣,大治將興0541 雍王革命,仁恩普施0344 人事調置,底盤草成0369 諸武爭位,建安得籌0129 爲你寫首歌(求首訂!)0474 子孫如此,卿等羨否0359 幷州大都督0194 報還顏色,李氏有人0987 外苑置業,夫妻同心0700 雍王獻貨,且入宮庫0932 土渾難王,噶爾請藩0773 熾情難表,惟乞一活0018 跋扈宗王0757 舉世不容,名臣辭世0297 不爲驥用,則爲馬骨0987 外苑置業,夫妻同心0527 故衣義舉,功存百姓0938 獨步狼窟,有何懼哉0422 二王反目,三思拜相0848 大將薨逝,北疆不安0569 可汗暴虐,蘸血食餅0100 不望獨活0565 唐家養士,唯壯可嘉0715 二王三恪,淵源何出0511 宗室入朝,西京驚變0461 來某成親,障車萬緡0826 逃人不追,大開武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