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好歹也是尊崇攝政王之人,對攝政王極是畢恭畢敬,維護有加,就差點將攝政王當作神佛在家裡供起來了,如此之人,攝政王竟是要讓本宮對付他,如此,攝政王豈不是自己拆自己的臺?畢竟,那國舅也該是攝政王身邊最是得力的黨羽,攝政王捨得讓本宮動他?
顏墨白滿面從容,“微臣在朝中,歷來安分守己,並無什麼黨羽。而那所謂的黨羽,不過是百官自願圍來,自行做主的將自己當作是微臣的黨羽罷了,長公主明鑑。再者,微臣並無對付國舅之意,只不過,是要提醒提醒長公主罷了。若是不然,國舅因惠妃而興事,拉幫結派的意圖謀反,那時,事情嚴重之際,長公主興許又得怪罪是微臣在暗中讓國舅行事,如此,微臣豈不冤枉。”
他嗓音平緩如初,卻也從容依舊,那面上的笑容似是虛浮表面,看起來着實是像極了假笑。
鳳瑤冷眼凝他,並不相信償。
顏墨白則微微一笑,擡頭順着殿門外瞅了瞅,轉了話題,“時辰已是不早,各國之人想來都該到了。長公主,事不宜遲,該動身去蕭樓寢殿了。”
鳳瑤瞳孔一縮,不再耽擱,當即回頭過來,繼續緩步往前,待得顏墨白迅速上前行在她身邊時,她滿目幽遠的望着前方蜿蜒而遠的小道,低沉而道:“國舅之事,本宮自會徹查。但若國師不若攝政王口中所言的那般已然懷疑惠妃之事,那時候,攝政王自得拿話出來好生與本宮解釋。”
顏墨白神色微動,懶散觀她,並未言話。
鳳瑤也不再多言,足下步子也迅速加快攖。
蕭樓所住之處並不遠,待途中朝一名侍從問路後,便徑直找到了蕭樓所在的院子。
比起泗水居的小巧清秀,這蕭樓的住處倒是繁花大盛,花香濃烈,只是遠遠之間,卻能聽到嘈雜的犬吠貓叫,似是這院中,養了不少的貓犬。
難不成,那蕭樓,竟是喜歡貓犬之人?
正思量,身旁顏墨白懶散而道:“狗改不了吃屎。”
俗然的一句話,從他嘴裡突然冒出倒是極爲少見。
鳳瑤微微一怔,轉眸望他,則見他笑得懶散柔和,“長公主,前方來人了。”
鳳瑤來不及與他多言,轉眸之際,便見前方果然有名小廝小跑而來,眼見鳳瑤與顏墨白皆打扮不俗,小廝當即在鳳瑤面前駐足下來,猶豫片刻,“可是大旭長公主?”
他嗓音有些急促,卻也有些恭敬。
鳳瑤淡然點頭。
小廝頓時急道:“長公主且快入殿吧,二皇子久等長公主,此際正發怒呢。”
蕭樓都等得發怒了?
鳳瑤眉頭一皺,心底有數,足下也迅速而動,朝前而行。
小廝急忙轉身往前,小跑在前領路,待跑至不遠處的殿門外後,便強行按捺心緒,扯聲恭敬道:“殿下,大旭長公主來了。”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揚來一道冷哼,“讓她進來。”
這鄙夷重重的嗓音,顯然與蕭樓那囂張跋扈的嗓音如出一轍。
鳳瑤心底越發一沉,只道是今日着實有場硬仗要打了,待得小廝迅速將前方的殿門推開,鳳瑤按捺心神,正要踏步往前,不料手腕頓時被人握住。
她微微一怔,下意識轉眸而望。
顏墨白滿面溫潤,平緩而道:“蕭樓不可懼,長公主莫要着急緊張。”
這話入耳,鳳瑤面色一沉,並未回話。但卻不得不說,她心底雖不緊張,但卻無奈,初入大楚便得罪蕭樓,樹立仇敵,全然,非她所願。
是以,顏墨白這話啊,聽聽也就罷了,並無任何可鬆卻心神之效,且也多說無益,這廝,終歸不是她姑蘇鳳瑤,是以不知所有的重擔壓在身上,該是得當的謹慎與沉重。
心思嘈雜翻騰,鳳瑤再度強行壓制,腰板,也挺得筆直。
待入得前方那道大門,便見,這偌大的殿內,竟的確人多密集,待得稍稍放眼一掃,便見周遭站定之人,各國皆有。
看來,顏墨白猜得併爲錯,此番各國之中,都有人來看熱鬧了。只是她倒是奇了,不過是抓着了在泗水居窺探的人罷了,而各國來使也大多非富即貴,那些人,又如何會這般市儈的圍攏過來看熱鬧?
這唯一能解釋的便是,入住行宮之人皆心頭有秤,謹慎戒備,是以有任何風吹草動,便可引得他們極爲注意,再者,便是那偷窺之人被抓住了,是以有人坐不住了,專程過來看看,看那偷窺之人是否會指證自己。
鳳瑤神色略顯複雜,待朝周遭之人打量幾眼後,便回眸過來,目光,便朝哪殿中趴着的人凝去。
那人,似是雙腿被折斷,整個人趴在地上,兩腿也呈一種極是猙獰扭曲的姿態,他着了一身遒勁緊身的衣袍,袍子上卻處處破爛,鮮血猙獰,傷得不輕。
鳳瑤還未朝那趴着的人走近,便聞前方揚來一道輕哼之聲,“大旭長公主倒是好大的面子,竟姍姍遲來,倒是讓我等在此好等。”
這話雖不曾猙獰怒罵,但語氣中的責怪之意卻是不曾掩飾。
鳳瑤擡眸,循聲一望,便見蕭樓正挑着那雙修長的丹鳳眼,傲然戲謔的凝她。
“我家長公主乃女子,出門在外自該好生熟悉,免得失了儀容。是以,此番特地盛裝而來,爲表對各位尊意,不知,二皇子可是有異議?”
不待鳳瑤出聲,身旁的顏墨白,已懶散隨意的道了話。
鳳瑤神色微沉,朝顏墨白略微威脅的掃了一眼,顏墨白則輕笑一聲,渾然不顧她的眼神,平緩而道:“此番本是大楚太子有意擠兌你,爲夫不過是要打抱不平罷了。再者,身爲男人,則如此陰陽怪氣的兇女人,本是不妥。”
鳳瑤瞳孔一縮,踏步朝顏墨白靠近,隨即擡起一腳,穩穩的踩在了顏墨白腳尖。
瞬時,長長的裙角滑落,剎那遮住了她的動作,而顏墨白卻眼角一抽,墨眉一皺,俊容上那從容溫潤的笑,當即凝固。
正這時,不遠處的蕭樓突然威脅層層的問:“你是何人?”
這話,顯然是對着顏墨白說的,只不過,那語氣着實森然得緊,威冷重重,常日裡嗓音裡的流裡流氣倒是消散得毫無蹤跡。
鳳瑤朝顏墨白再度威脅的掃了一眼,鬆開了他的腳。
顏墨白斂神一番,面上也無太大的變化,僅是轉眸朝蕭樓望去,薄脣一啓,“大旭,攝政王。”
他語氣極爲平緩,從容自若,不懼分毫。
只是,待得蕭樓的目光與他一對,剎那,蕭樓目光眼角一挑,俊容上的惱怒之色全數轉變爲了愕然之意。
僅是片刻,當即有人開口而道:“大旭攝政王與大楚二皇子倒是生得有些像。”
喃喃自語的嗓音,不過是在自語罷了,奈何嗓音卻莫名的有些大,惹得在場之人皆是一怔。
鳳瑤眉頭一皺,這點,她在昨夜便發覺了。只不過,顏墨白與這蕭樓,也僅是稍稍有些像罷了,並非太像,再者,一個是大旭的孤兒出身,一個是大楚的貴胄皇子,這二人的最初身份,無疑是天差地別。
“世界之大,本無奇不有,這大旭的攝政王長得與本王有些像又有何奇怪?”正這時,蕭樓頓時回神過來,傲然不淺的出了聲。
他自小便是出聲貴胄,乃自家母后捧在掌心長大,他從小到大,也歷來是錦衣玉食,侍奴成羣,便是到了現在,雖有自家父皇時常怒斥責罰,但皇子身份也是貴氣逼人,此番與那大旭攝政王不過是有些像罷了,還能全像了?且是哪大旭攝政王能比的?
他心底憋着一口氣,是以心有牴觸,全然不願與顏墨白扯上半許關係。
待得在場之人頓時將驚愕的目光稍稍縮回去後,他再度將目光朝顏墨白落去,傲然陰沉的道:“本王此生,倒未有人敢在本王面前如此抵本王的話,你不過是區區大旭的攝政王,竟敢在本王面前撒野?”
“區區?”顏墨白薄脣一啓,似是略微新鮮這二字,漫不經心的唸了一遍。則是片刻,他便勾脣而笑,“區區大旭,自也不是二皇子喚的。待得二皇子入住東宮,坐上那把龍椅後,再來稱大旭爲區區,也不遲。”
他這話全然不留情面,溫潤的語氣,也是戲謔不淺。
蕭樓再度被顏墨白如此明之昭昭的抵回來,心底的怒意,終歸是壓制不住了。
他這是何意?是笑話他登不上東宮之位,是以,鄙夷他?看不起他?
他蕭樓自小便在宮中與市井上橫着走,何來輪到旁人指手畫腳!
蕭樓面色陡變,神色陰沉至極,他滿目冷冽的朝顏墨白望着,“你想找死?”
鳳瑤面色越發陳雜,回頭朝顏墨白望來,面色也起伏不定,複雜騰騰。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顏墨白緩緩擡眸,朝她望來,他那雙深邃的瞳孔,此際也莫名起伏,若是細觀,卻也不難發覺,他那瞳孔深處,風雲起伏,似如,山風雨來,黑雲壓頂。
這廝,究竟是怎麼了?
自打提及蕭樓,顏墨白便極是鄙夷牴觸,極爲難得的惡語連連,而今之際,竟也能當面對蕭樓如此評判與擠兌,全然是要主動挑事的徵兆。
“閉嘴。”思緒翻騰上涌,她忍不住朝顏墨白口語了句,奈何顏墨白卻似是未覺,並無半分變化,待得她心底越發陳雜之際,他僅是稍稍垂眸下來,終歸是不說話了。
鳳瑤稍稍鬆了口氣,目光朝蕭樓落來,按捺心神一番後,才低沉無波的道:“二皇子不必生氣,不過是隨口之言,當不得真。”
說着,垂眸朝那地上趴着的人掃去,話鋒一轉,“此人,便是二皇子抓得的在泗水居偷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