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桂達告訴副總,事先向精壯漢子承諾的酬勞要減半,只給十萬多點,精壯漢子當然不會買賬,那一人才分多少,當即就指着副總的鼻子罵開了,並威脅要把進京上訪的內幕抖出來。
那副總平日很是囂張,哪裡想到會被這樣一個傢伙斥罵並威脅,當即就叫來幾個保安上前一起猛打,還狠狠地說往死里弄,弄死花錢了事。
此時的精壯漢子也不示弱,前幾天在北京被鎮住徹底萎縮,被辱打時完全沒有點反抗精神,正窩囊得要命,現在剛好爆發一下,所以面對多人的圍打拼命反抗,逮什麼傢伙就用什麼傢伙,狂揮亂舞,頗有死掐到底的氣勢,所以一時間,雙方竟然不分強弱,場面很是混亂,不過精壯漢子終究是寡不敵衆,最後他被逼到牆角,沒了反抗的空間,而狂亂之中,副總拿起一個菸灰缸敲到了他的太陽穴上,不曾想這一敲,竟然敲出了人命,精壯漢子一命嗚呼了。
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高桂達慌了神,趕緊找副總商議,統一口徑,就說精壯漢子因債務問題談不攏自殘過度,從樓上跌落,摔死了。
就這樣,精壯漢子被悄悄擡到三樓,扔了下來,然後就是撥打120、報警。
這一下炸了鍋,精壯漢子的家屬根本就不相信所謂的“過度自殘”,於是便找了大批親屬都圍了過來,要求公安徹查真相,還他們一個公道。
古河縣,一下成關注的焦點。
此事對潘寶山來說,讓他有喜有憂,喜的是可以藉此深究下去,把策劃上訪的事情徹底翻出,將一干人等全都辦掉;憂的是此事太過火,畢竟出了人命,一方面悲慼,另一方面地方上也不光彩。
該怎麼處置,潘寶山注意還未定,姚鋼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他以減少松陽的負面影響爲由,要求火速了結,在滿足賠償的前提下,讓公安督促死者家屬把死者火化、安葬。
什麼督促,就是搶屍。
潘寶山不同意,說看看各地類似的事情太多了,反而更抹黑。
不過說實話,潘寶山之所以反對,是想看看事態的進一步發展再做決定,而就在此時,遠在北京的杜成行來了電話,言語間很是緊張,說他聽聞了松陽來上訪的人死亡事件,雖然具體原因不知道,但如果事情鬧得狠了,他安排的上訪“國家信訪局”的事怕是要敗露,那一來他可就遭了秧。
潘寶山明白杜成行的意思,思慮再三,終究決定採取不了了之的辦法,這一來,算是順從了姚鋼的意見,不過他提出來,前提是要不擴大羣衆鬧事的規模和情緒,把維穩放在首位,畢竟臨近年關,影響太大。
姚鋼一聽大喜不已,但表面也沒作出什麼強烈反應,只是私下裡給焦加友下了十萬火急的命令,讓他動用古河的一切力量,一定要把事情儘快平息下去。
如熱鍋上螞蟻的焦加友說場面已經不可控了,死者家屬和親屬感染了一大批羣衆,勢頭像洪水暴發一樣,要是採取強硬措施,怕是要發生規模性的傷亡。
姚鋼聽後也傻了,但就在這關鍵時刻,他得到了來自廖望的高明指示,廖望之所以幫忙出主意,是因爲他了解事情的內幕,而且接過電話插過嘴,多多少少也涉及一點,他想要姚鋼趕緊把事情給壓下去,以便自己一塵不染。
廖望告訴姚鋼,解決問題要從核心下手,目前鬧事的核心就是死者的家屬和親屬,而佔多數勢力的是親屬。
“從親屬入手,勸退他們。”廖望在電話中直接點題,“親屬一退,死者方面的直接力量就會銳減,氣勢就會大大減弱,此時再跟進正面交談並輔以旁敲側擊,多是能奏效!”
“可碰到這種事,親屬家屬一條心吶。”姚鋼摸着額頭直嘆氣,“勸退談何容易!”
“一條心。”廖望笑了,“有時一家人都不一條心,更何況是親屬,只要招數到位,還是可以化解的!”
“怎麼個化解法。”姚鋼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讓相關部門查一下,死者的親屬當中有哪些是公務員的,然後讓組織部門約談他們。”廖望道,“告訴他們關鍵時刻要分清輕重緩急,作爲國家公務人員,應該以維穩大局爲重,把各自的家人和能動員的人,都喊回家去,不要參與鬧事!”
“哦……”姚鋼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該怎麼做,“好的好的,果真是好主意,我馬上就安排下去!”
姚鋼找來了鄒恆喜,讓他到公安局查一下死者的家族人員情況,把公務員和事業性單位的人列出來,然後組織人手全面對他們展開說教。
鄒恆喜聞聽很是驚奇,他不知道這個主意是廖望出的,還認爲姚鋼醍醐灌頂開了天眼。
“姚市長,你這一招真是太高了。”鄒恆喜驚奇之後是驚喜,覺得跟着這樣一個明主是種福氣。
“這哪裡是我的高招,是廖望出點點子。”姚鋼慨嘆道,“到底高度不一樣,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有差距!”
鄒恆喜一聽,暗暗搖了搖頭。
“趕緊去安排事情,要爭分奪秒啊。”姚鋼根本注意不到鄒恆喜的表情變化,只是急得差點跺腳。
鄒恆喜趕緊退走開去,緊急佈置。
效果果然是有的,當天晚上,隨着大部分情緒高漲的親屬離開現場,局面就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同時,古河縣政府出面,協調死者家屬與高桂達公司的賠償事宜,把賠償額度提高到一百萬,一次性了結。
關鍵節點上,又有“羣衆”跟在死者家屬旁幫忙分析,說見好就收吧,自古以來民不和官鬥,假如真是要鬧狠了,政府把屍體一搶一燒,再給你們扣個滋事擾亂社會秩序的帽子,那一家幾代人都要賠進去,到哪裡說理去,別看現在有那麼多人幫忙說話,其實都是看鬧熱不怕事大的,等事情淡一淡,還有多少人會跟在後面哄哄。
死者家屬看看眼前的形勢,再想想“熱心羣衆”的話,最終還是妥協了,但又要求增加二十萬賠償。
高桂達公司稍微挺了一下,便點頭同意。
就這樣,次日凌晨,死者被家屬送往殯儀館火化。
一場危機,也就這麼快速化解掉了。
潘寶山感到有點意外,他沒想到姚鋼還有這能耐,但不管怎麼說,事情了了也好。
“潘書記,我們失去了一個辦掉高桂達的機會啊。”石白海感到有點可惜。
“僅僅是高桂達也無所謂,關鍵是有可能牽出大魚來。”潘寶山也有點無可奈何,“不過沒辦法,事情不湊巧,怎麼說杜成行那邊也得照顧着,所以也只有這樣了,該接受的事實要接受!”
“是啊。”石白海點點頭,“不過我就有點想不通,姚鋼怎麼一下變得厲害起來,竟然能如此大手筆地把問題解決了!”
“估計背後有高人指點。”潘寶山道,“剛纔我也正納悶此事,根據之前一段時間姚鋼的表現來看,他是不會有那番頭腦的!”
“難道是他的智囊團。”石白海道,“那也只有鄒恆喜了!”
“鄒恆喜有一定的可能,但我隱約覺得應該跟省裡有關。”潘寶山道,“別忘了,此次他們策劃進京上訪,省省府那邊曾有人跟杜成行打招呼!”
“還能是萬少泉。”石白海道,“段高航是不會的吧!”
“段高航當然不會,萬少泉也不可能,就是省政府秘書長袁徵也沒有可能,到了他們那個級別和地位,這種事是絕對不會插手的。”潘寶山道,“像田閣、萬軍等人還差不多!”
“說到萬軍,那還有一個人,省政府辦公廳主任、副秘書長廖望,他跟萬軍的關係我有聽說,非常要好。”石白海道,“而且據瞭解,廖望是個很有心計的人,能力完全超出萬軍之上,就連狡詐的田閣怕是也在他之下!”
“有可能。”潘寶山點點頭,“不過那些現在咱不關心,眼下年底了,有些程序上的事要好好安排一下!”
“對了潘書記,我正要向你彙報呢。”石白海道,“與民主黨派、非公經濟人士代表等新春座談、看望老幹部,是我們這邊必有的,另外,政府那邊召集的松陽市中外企業家新春聯誼會,更是重頭戲,我們市委這邊也應該關注!”
“不但要關注,而且要強勢介入。”潘寶山道,“對姚鋼要採取一貫的高壓態勢,不能讓他有獨立自主的大動作!”
“嗯,那好,我瞭解一下他們那邊的時間安排,到時過去搶個主戲。”石白海點頭道。
“哦對了,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保障房應保盡保的情況要時刻關注。”潘寶山道,“春節前實現目標,應該沒問題吧!”
“根據反饋的情況看,完全可以實現。”石白海道,“馬上我再督促落實一下!”
潘寶山點點頭,揹着手走到窗前,陰鬱的天空下,冷風呼嘯。
“看樣子是要下雪了吧,希望瑞雪兆豐年啊。”潘寶山做了個深呼吸,“白海,就趁這幾天時間,把市委新春座談和看望老幹部的事安排一下,能了結的就抓點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