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時間,那天市委郭副書記和伍可定所提到的這個省上的綜合檢查組,果然到了城關縣。
在這個時候,伍可定也不得不承認了,這個吳躍臨還真的是個人物。其實從檢查組踏進城關的第一天,他就已經把黃天雨派去攻關了。
省上的檢查組一到,整個班子的心都虛了,誰都知道,要是真把扶貧的這個事情抖摟了出去的話,那麼遭殃的絕不只是伍可定一個,畢竟他只是一個新來三個月的縣委書記呀。而與此同時,城關的班子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凝聚力,找伍可定彙報工作的多了,打聽消息的也多了,就連縣長吳躍臨,也從鄉下打來電話,找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來向他彙報,而這種事情在以前,他根本就不會和伍可定提上半個字,如今卻好像變了一個一樣,反正是事無大小,只要是個事,這些班子裡邊的同志們都會哭着喊着要向伍可定彙報,而且根本就不管事情的大小,要說得再細一點的話,那就是就差半路上碰到一個紅顏知己,就把她拉去賓館的男女之事沒有向他彙報了,別的事無鉅細,肯定都是要向他彙報,這些都是肯定無疑的。而且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給伍可定一個信號,要讓伍可定清楚地知道,這個時候,他已經和班子裡所有的常委們的命運都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了,再說得明白一些的,那就是他們便像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這時,伍可定真的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如何應對省委綜合工作組的檢查。
不過,你們還別看這個民政局副局長黃天雨在城關的口碑不是太好,可他有長處呀。他的長處就是再較真、再廉潔的領導,讓他一拉,也就下水了。況且這次綜合檢查組來的一些也不是太較真、太廉潔的領導。
於是,檢查組還不是很仔細甚至還談不上很認真地去查找問題,才只是按照以往下去鄉鎮檢查的基本慣例去做,說句實話,那就是僅僅只是泛泛地簡單一查,果然就已經查出了不少問題,這一直守在檢查組的領導面前的黃天雨聽到檢查組的領導質疑之後,黃天雨馬上以一種十分誠懇的態度一一認可,絕不狡辯。檢查組的領導們,你們是想怎麼批評就任由你們怎麼批評,反正黃天雨在領導面前站着,你們打算怎麼處理他都能夠接受,而且是要怎麼虛心就怎麼虛心地去接受。這山裡的路很不好走,省上來的都是高級車,底盤基本上都是低得很,所以也就基本上都是用不上的,所以那也只能是在那裡閒置唄。這鄉上倒是有車,那基本上都是用扶貧款買的,黃天雨就說這車是好啊,但卻沒油啊,沒法跑。所以省上面來的檢查組只好靠着兩隻腳來走,翻山越嶺,辛苦不說,夜裡還要睡在農家的炕上。山裡的土炕有股子炕味,被窩也是髒的,檢查組睡不慣,弄不好還要惹上蝨子。檢查組硬着頭皮,白天使勁地查,使勁地批評,晚上使勁地恨。恨誰?恨縣上,恨黃天雨。黃天雨只叫窮,只認錯,連飯也不好好安排,一天三頓素,農民吃啥檢查組吃啥,清湯寡水。檢查組受不住了,就說道:“就不能弄點肉呀。”
而這個狡猾的黃天雨卻煞有介事地回答說道:“這肉倒是有,但一買就得動用扶貧款,我們可不能擅自動用啊,到了第五天,黃天雨看火候差不多了,纔跟縣長吳躍臨通電話,其實吳躍臨的車就在前頭,是他一路作着安排,只是檢查組看不到而已。
這時,縣長吳躍臨在電話裡說反覆交待黃天雨說道:“你看着辦,總之要辦好,不能辦砸。”黃天雨趕緊連聲應道:“一定!縣長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黃天雨便帶着檢查組到了一個鎮子上,在一家酒店開了包間,菜還沒上,檢查組的這些領導們就流了口水。這些菜呀幾乎全是土特產,綠色食品。有一道很別緻,清燉牛鞭。一條完整的犛牛鞭,清燉在盆裡,很鮮,很亮,把這些省城來的領導們全給鎮住了。黃天雨這時就趕緊趁機介紹說道:“各位;領導啊,我們這個可是城關地道的土特產啊,白犛牛的,全世界只有我們有白犛牛,這東西大補呀。說句不好聽的話那就是,你吃完了我們這個牛鞭後,然後再去搞女人,保證你身下的女人,得一次還要找你要二次,這個啊,我們還是敢包的哦,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試試唄。”黃天雨一邊說着一邊將牛鞭按人頭分了,還一個勁兒地勸大夥吃。品完牛鞭,喝了酒,誰都是一身的熱,騷熱。回到招待所,身上有一股子騷動,犛牛鞭的後勁大,折騰得人睡不着。黃天雨這時見已經時機成熟了,才讓老闆挨個兒往房間裡邊派送精緻的女人進去。當然了,這些女人都是他從從市裡特意從那個風月場所里拉來的,年輕、漂亮、性感,而且還做了特別交代,誰辦不成事,誰就回不了市裡。
第二天一早,這些精緻的女人們基本上一個個都是得勝而歸,看到這樣的局面,黃天雨不由得偷偷在房間裡樂了一個老半天,這些事情的進展,一切都是沿着他把握的方向走去,所以他也就在吳躍臨可以說是不辱使命了,想到這裡,他也順便找了一個精緻的女人,也偷着把男女之間幸福之事也好好溫習了一番,當一切生理問題解決,他纔在再次偷着樂了起來。
正當黃天雨和那些省裡的領導們,把那些該辦的和不該辦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後,縣長吳躍臨這才裝作是剛剛纔忙清楚到這些檢查組面前現身,他一見面就馬上向諸位領導同志賠罪說道:“讓領導們受累了,受罪了。今天我拿我個人的工資買只羊,給領導們改善改善。”
這時,檢查組果然不好再硬了,便大吃起來。吃畢,吳躍臨拿出一沓表格,是農民欠交的各類稅,還有公糧。城關這幾年大旱,連人的肚子都混不住,農民都外出搞副業,搞了副業又不交錢,一年一年的各種款就欠下了。粗略一看,很是嚇人。比如伍可定開現場會的那個孫長娃,已欠了一千多,還不包括計劃生育罰款。檢查組說,那就更應該扶貧呀。吳躍臨說,鄉上有鄉上的難處,縣上有縣上的難處,農民的錢收不上,縣、鄉都沒收入,工資發不了,幹部又罵娘,你說咋辦?檢查組不吭聲了。接着,吳躍臨又拿出一沓表格,是扶貧款發放表,表格上列得很清楚,錢是如數分到農民頭上的,都有簽字,但錢讓鄉上扣了,頂農民的欠款。
檢查組說這很不合適。吳躍臨說這是縣情,沒辦法。
吃過、喝過,誰也無話,誰的心都沉甸甸的。
第二天,檢查組突然說不查了,想聽聽縣上的意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辦法。吳躍臨說辦法只有一個:移民。檢查組的領導馬上就說道:“好呀,省上正好也有這樣的構想。”於是,他們這些全體人等就全都到了城關縣上,共同討論這個事情。
吳躍臨便得勝似的給伍可定打電話,他原想伍可定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沒想到電話那頭靜靜的,半天了才聽伍可定有氣無力地吐了三個字:“知道了。”
吳躍臨好不掃興,不過他很快想,好啊,你們不是要看我的熱鬧嗎,我倒要看看,到底誰看誰的熱鬧。
伍可定靜靜地躺在牀上,心裡有着一種說不出的痛和苦。不過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心裡這陣子在想些什麼,更沒有人知道,他跟檢查組做了一些什麼。
兩天前,伍可定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郭副書記打來的,郭副書記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說讓他去找一下這個人。
這人便是省扶貧辦副主任、檢查組組長劉業煌。伍可定打通他的電話,客氣了一番,說想跟他單獨談談,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最後兩人便約定了見面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