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和同泉縣委副書記何意發同志說話的時候,縣招商辦主任楊玉敏卻把電話打到了伍可定的手機上,伍可定感覺得到這個電話應該是楊玉敏來的,所以伍可定當時就故意拖着不接電話,但讓伍可定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何意發卻是一個鬼精鬼精的人,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何意發竟然也能猜得到這來電話的人,可能就是楊玉敏來的電話,所以何意發便找藉口離開了。
這時,伍可定總算是可以接上楊玉敏的電話了,伍可定也不知道剛纔爲什麼不敢接楊玉敏的電話,其實就是何意發聽到他和楊玉敏的電話也沒有什麼關係的啊,因爲他和楊玉敏是同事關係,那麼他們之間通個電話又有什麼奇怪呢?
而伍可定之所以不願意當着何意發的面接楊玉敏的電話,主要原因還是在於伍可定有些心虛了,他開始在意別人怎麼議論他和楊玉敏的關係。
這時,正因爲伍可定考慮到了這樣的問題,所以伍可定纔會等電話響了蠻長時間才接電話,他在電話像是在解釋地說道:“玉敏啊,剛纔是何意發同志過來了,我一下子不怎麼方便接電話,對了,你北京那邊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一切進展都很順利。房子也找好了,主要是靠幾個老鄉幫忙。你也好吧?”楊玉敏答道。
“還行。”伍可定籠統地說道,他這邊有關拆遷的事情,就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夠說清楚的,所以他也就只能這樣概括地說了。
“同泉公園拆遷的事,一定很煩心。這事要注意點,我真的不希望你在這上面,有什麼閃失和出個什麼事情就麻煩了,你家裡冠冠的病情可是很需要你能回去照顧他的,所以你做什麼事情,還是要多想想幾個爲什麼才行……”楊玉敏在電話裡不無擔心地說道,“這孟書記也是的,怎麼能讓你來主管這事呢?你只是一個才正式調來同泉不久的副書記,對同泉很多的事情,你都是不太清楚的,唉,其他那麼多人都不管。真是……”
伍可定笑道:“都是工作嘛!也不能說是什麼事情都拿自己剛來來說事的,我不管怎麼說,我畢竟也是縣裡的副書記。何況這事開頭也挺好的,有一半以上的拆遷戶已經同建設局簽訂拆遷協議了。”
“這進度是很快。但是,我總是擔心。啊,不說了。我給冠冠和你各買了件衣服,也不知合身不合身?”楊玉敏在說道,當她說着幫了伍可定和冠冠買衣服的時候,她的聲音就有種怪怪的感覺,那就是有種依賴的感覺。
“行,一定行的。那我就先在這裡表示感謝了。”伍可定問,“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還有三四天吧。”楊玉敏答道。
“那你多保重。”伍可定道。
伍可定和楊玉敏的關係,按照伍可定自己的理解,應該還只是十分能談得來的朋友關係。可是,一男一女,又都是領導了,而且又都在一座大樓裡上班,十分能談得來的朋友關係,其實很快就會被別人議論成了另外一種關係-說明白點,就是男女關係。甚至連剛纔何意發副書記也這麼說了。孟林達書記上週,同伍可定一道到省城辦事,在車子上就問到這事。伍可定解釋了下,孟林達笑着說:“也沒事嘛,你離了,她未婚,不很正常嗎?只是你們自己,不要把事情搞得不正常。要真的成了,你就乾脆留在同泉吧,啊!”
和前妻郭業紅離婚之後,伍可定不是沒有想過將來。自己也才準備四十歲,他人生的路也還很長。難道就真的一個人往下走?可是,一想到孩子,他馬上動搖了。冠冠雖然不太聽話,但伍可定知道他內心裡的痛苦。一個孩子,目睹父母親離婚,這是一件多麼無奈又心痛的事情啊!他只把傷痛留在心裡,表面上,他就像一個小大人一樣。但從他說起郭業紅還有他自己的親生媽媽的態度和偶爾的語言當中,伍可定明顯的感覺到,冠冠是不希望另外有人來代替郭業紅的位置的。只要沒有人來,媽媽無非是出了趟遠門。也許哪一天會回頭的。可是一旦有人代替了,媽媽就是回來了,她還能回到哪裡呢?伍可定明白孩子的心,所以他一直堅持地猶豫着。在與楊玉敏的關係上,他也是把握着最後的分寸。好在楊玉敏也是十分理解他,兩個人總是守着一堵玻璃牆,彼此相望。
四月底的同泉,街上到處是清淡的香樟氣息。天空明亮,遠處的羣山,綠黛蒼翠,就連窗子後面的那些低矮植物,也一點點長高了。東潤省真正的春天就是從四月開始的,在大平原上,此時應該正是花如海、草如茵的熱烈了。
伍可定帶着建設局長洪定凱,還有其他一班人,到了同泉公園拆遷現場。這次拆遷,伍可定之前專門帶領有關人員,到外地參觀。回來後,他首先建議政府提出了同泉公園的建設規劃,然後由人大討論通過,從法律層面上,確保了拆遷工作的合法性。四月中旬,拆遷辦專門組織人員,逐家逐戶地上門宣傳政策和補償方案,在取得大部分住戶的諒解後,從週一開始,正式進入拆遷協議簽訂。“五一”後,將全面開始拆遷。
洪定凱指着前面的兩幢三層小樓,說:“這兩戶目前態度還是……看來工作不太好做。我也上門了,政策該宣傳的全部宣傳了。他們就三個字‘不同意’。問他們不同意的原因,他們也不說。再問,他們就搬出《物權法》,說我們這是侵犯公民的物權。”
“那兩戶都是些什麼人哪?”伍可定問。
“一個是原來組織部退休的老幹部。兒子現在是古迪鎮的副書記,姓汪;另一個就是上次帶頭在大春礦鬧事的林氏兄弟中的老二林福威。這兩個人都……”洪定凱說,“這次他們完全擺出了跟政府耗着的態度,反正他們也不急。目的就是要政府先急,他們好從中得到更多的利益。”
伍可定點點頭,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小樓前面。門是關着的,從外面看,小樓修得頗有些氣派。站在門前,就能聞到樓內各種花草的清香。一株杏花,正從兩米多高的院牆上爬出來,向外張望着。
洪定凱說:“這戶姓汪,那邊是姓林的。”
伍可定沒有做聲,只是又看了下兩幢小樓。這兩幢樓顯然蓋起來的時間不算太長。嚴格點說,可能是在以前同泉縣政府修建同泉公園之後。他又繞着房子走了一圈,樓內仍然沒有人聲。或許是有人,但是有意思沉默着。在走到樓後面時,伍可定他們遇到幾個正在門前打牌的老頭子們。伍可定上前問:“你們都是這次的公園拆遷戶吧?”
老頭們擡起頭,手上的牌卻並沒有停。其中一個望了伍可定一眼,道:“這不是縣委伍書記嗎?我們都是這裡的拆遷戶。不過,現在我們的拆遷協議已經簽了。在這裡打牌也只能是按天數計了。”
“那得謝謝你們哪!支持政府的工作。”伍可定笑道。
“也不能說是支持。但修建一個公園,也是我們希望的大好事,快點修吧,也許我們還能在裡面玩上幾年。”
“只要拆遷順利,明年這個時候,公園就可以初步建成了。到時,我請大家來公園好好玩玩。”伍可定說的是實話,要是真建成了公園,第一批請來的客人應該就是這些拆遷戶。他們有的達裡住了幾十年了,短的,可能也在十幾二十年了。一輩子待着的地方,總有割捨不了的眷戀,就像自己對大平原的眷戀一樣。他理解!而且,打心眼裡,他對這些默默地支持着政府工作的居民們,充滿了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