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泉縣委辦公室司機小黃一邊駕着車,一邊也正疑惑着,這個伍書記爲何沒讓自己在車牌處加上任何掩護就向天朗山莊駛來了,小黃這時不禁在想,他們倆人這麼大鳴大放地究竟是幹什麼來了?他真是猜不透伍可定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司機小黃是一個很明白自己個人定位的人,不該自己打聽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去打聽的,儘管他此時十分困惑,也非常爲伍可定擔心,但他卻始終保持沉默不語,一心只是等候着伍可定的指令。
這時,他們倆人已經到達了天朗山莊之後,伍可定當時並不言語,而是掏出手機就打熊小剛的電話,很快這電話就打通了,這個熊小剛告訴他在山莊的第八幢。車子到了第八幢。伍可定沒有看見其他的車子,正在疑惑之間,縣委辦公室主任杜又平走了出來。伍可定這纔有點恍然大悟的感覺笑着問道:“又平啊,怎麼?我們是不是跑錯了?不會吧?”這個山莊給伍可定的感覺真的就像是進了迷宮一樣,怎麼他走到哪裡,感覺都是差不多呢?所以當看到杜又平之後,他首先就愣住了,他剛纔一直都在和司機小黃找什麼第八幢,但卻怎麼都找不到哪裡寫着第八的字樣啊,總之這個地方就給他一種很暈的感覺。
杜主任開口說道:“伍書記,第八幢就是這兒了,熊主任正在等着呢。”
這是一幢小巧的別墅,上一次伍可定在天朗山莊雖然睡了一覺,但是對裡面的情形那可是一點都沒有印象了。進了門,轉過門廳,伍可定聽到熊小剛的聲音,正在和人談話。他稍稍停了停腳步,他想稍等一下,因爲他可不想貿然打攪別人。但杜主任看到伍可定突然停了下來,他就笑着說道:“是林達書記,他正在和熊主任說話呢。”
聽到杜主任的解釋,伍可定這才放心地進了裡屋,進到裡邊之後,果然是隻有熊小剛和孟林達兩人在裡邊說話。熊小剛看見伍可定進來了,就笑着走過來,對伍可定說道:“老同學啊,你們孟書記太客氣了,非得要在天朗山莊做東。本來我是想就我們老同學好好地找個地方盡情地喝一回的,但沒有想到,孟書記給我們幾個找了這麼一個高級的地方,真的是不錯啊,簡直是太高端了啊。”
看到自己老同學高興了,伍可定便上前去給老同學熊小剛遞了支菸,然後又殷勤地替他點上,互相小聲地寒暄了幾句。
而就在這時,孟林達也笑着說道:“可定同志是個很能幹的幹部啊。他到我們同泉來,做了大量的工作。比如熊主任現在喝的蘭花香茶葉,就是可定同志親自在我們鎮裡最貧窮的冒峰山山區裡開發出來的。雖然是他現在屬於剛調入我們同泉任職,可是我覺得可定同志比一些任職的很多年幹部的工作都還要到位,作出的貢獻還要大得多啊。”
“哈哈,可定同志我們同學時,就很出色。當時是我們班年齡最小的,成績最好的。了不起啊!這次到同泉來,看到老同學,是最大的收穫啊!”熊小剛說着,杜主任進來了,走到孟林達身邊說道:“孟書記,都準備好了,您看現在就請熊主任到餐廳來坐吧。”
“熊主任,走吧,我們到餐廳入座吧。”孟林達笑着大聲說道。
每套別墅都有獨立的餐廳,這餐廳設計得也相當有風味。四個人坐下後,菜上來了,都是些精緻的小菜。孟林達說:“今天晚上是專門爲熊主任和可定書記同學相見而聚會的。大家就放開來,好好地喝一次。”
熊小剛道:“今天晚上,咱們只是喝酒,不談公事。”熊小剛知道自己此時的身份特殊,所以在吃飯喝酒之前特意先和大家幫規則說好,要不然到時候自己就會被動了。
看到老同學都已經把規矩定下了,所以這時候的伍可定也只能馬上就相應說道:“這好,我們大家就好好喝酒,一醉方休。”
說是隻喝酒,不談公事。可是這四個人的心中,誰都藏着心事,能不談嗎?果然,酒喝到五分意思,話題回到了礦難上。孟林達說:“不瞞熊主任說,同泉這一塊把個礦山安全放在最高位置的。我是日夜都想着這事啊。可定同志知道,他一到同泉,首先做的工作就是到礦山調研,檢查礦山安全。人算不如天算哪,還是出事了。唉!”孟林達其實前面也聽到了熊小剛說的不談工作,但他這時候卻也要抓緊時間和機會適當地說一些。
杜主任把酒端着,邊敬熊小剛邊道:“同泉幹部大腦裡就兩根弦,一根是經濟建設,一根就是礦山安全。不容易啊!我們曾經笑話說,在同泉工作的幹部,頭髮都要比別人早白三年。伍書記去年到同泉,還是一頭黑髮,這不?也花白了。操心哪!”
伍可定搖搖頭。熊小剛說:“我知道你們下邊的苦處。我雖然一直在部隊,可是地方上的事,也略知一二。誰都有難處,什麼事都有主客觀原因。你們的想法我知道了,好吧?咱們喝酒。”
孟林達便不再做聲,熊小剛和伍可定說起上學時候的事,兩個人越說越投機,越說越興奮,竟都喝了不少的酒。孟林達看着,眼角漸漸有了笑意。他瞅準了機會,敬熊小剛的酒,便敬邊說:“熊主任這次到同泉來,看得出來是對同泉很關心的。何況熊主任又和可定書記是同學。這事……哈哈,這事……”
杜主任也在一邊笑着。熊小剛放下杯子,朝孟林達望了望,說:“剛纔可說好不談工作的。怎麼又談了?同泉這件事,處理是肯定的。事情明擺着嘛。至於怎麼處理,處理到什麼程度,我們還正在考慮。而且這事最後還得市裡領導定。可定在這兒,事情我都清楚了。大家不說了,喝酒!”
伍可定心想:“這熊小剛對官場上的一整套的運作也是瞭然在胸了。有張有弛,張馳有度,不簡單哪!
酒席散了之後,熊小剛堅持和伍可定坐一個車子回城裡。路上,熊小剛問伍可定:“我是不是醉了?可定,你看呢?”
伍可定道:“依我看,你還沒醉,一點也沒醉。拿捏到位啊!”
“老同學,你這是罵我了。我怎麼拿捏了?下午,市裡譚書記專門給我打電話,說到同泉礦難的事。說是孟林達找了他,我不就順水推舟了嘛!這事最後還是他們定,我們來調查也只是走走形式。不過這事情是要處理的,二十六個人哪,不處理難以交待啊。”熊小剛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又再次向伍可定開口問道:“同泉的前三任書記都是因爲礦山,出了事,是吧?”
“是的,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礦山對於同泉來說是塊寶,可是也燙手啊!這次出事,對大家也是個教訓。”伍可定說道。
過了一會兒,伍可定又再次開口問道:“這事將來要是處理,大概會是個什麼結果?”
熊小剛說道:“這個事情還真的說不準啊,反正兩個一把手當中肯定有人要揹着的。當然還在其他的一批幹部。老同學啊,你是分管抗洪期間礦山安全的,我也替在你擔心哪!”
伍可定沒有說話,沉默了會兒,說:“該我負的責任,我負。責任分明,纔是最基本的原則嘛。”
熊小剛也哈哈一笑,說:“老同學還是當年學校時的性格,較真。可是,如今在官場上,這樣的較真怕不太好啊。不過,再怎麼說,既然市裡讓我來調查這事,我還能讓老同學背鍋?不會的,至少不會背一口很大的鍋!”
車子將熊小剛送回賓館,伍可定剛回到房間。李方路就打電話來了。而且電話一接通,李方路在電話裡第一句話就在問道:“可定書記晚上是不是在天朗山莊啊?”
伍可定一驚,這消息也太快了,才幾個小時,就傳到李方路的耳朵裡。他含糊了下,李方路道:“我聽市裡有人說,孟林達找了個別領導,想把礦難的責任推給我。這太不像話了吧?可定書記,你說是吧?如果真是這樣,我李方路也不是軟頭子,逼人嘛!”
“沒有這回事吧?孟書記也正在想辦法斡旋這事。他不會這麼想的。這可能是一些人造出來的,方路縣長哪,還是少聽爲妙。晚上,大家也沒這麼說。孟書記應該不會……”伍可定還沒說完,李方路就搶着說道:“可定書記,你是有所不知啊。這個,不說了,不說了。熊主任是你的老同學,你的意見很重要啊,很重要!”
伍可定說:“我沒有意見,也不會發表意見。聯合調查組是獨立工作,我能說什麼?”
“那倒也是。好了,不說了,打擾了。”李方路剛放了電話,伍可定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孟林達,孟林達問:“熊小剛主任對礦難處理是個什麼態度?”
這時,伍可定就小心地說道:“我不知道,也不太好沒問。”
孟林達說:“這事還真得留心着。這可是關係到同泉的經濟發展和幹部的大事啊!”伍可定笑笑,孟林達又說了幾句,便掛了。
伍可定洗了之後上牀,卻怎麼也睡不着。恍忽中,他似乎看見大春礦井邊的那些開得慘然的小花。那麼絕望那麼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