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冒峰村前,柯鎮溫就曾側面地試着向伍可定書記彙報說道:“伍書記,在這樣的一個大雪天到冒峰山,這樣冷的天氣,這樣的時節,會不會不太合適?”柯鎮溫從事鎮裡的綜合治理工作已經有七八個年頭了,但要冒着這麼大的雪進山去探探雪情。這還真的是第一次,當然他也知道和領導說話要掌握一定的藝術,也就是說你不能明確地告訴他,你該怎麼辦怎麼辦,你只能是拐着彎地說合適還是不合適。
但讓柯鎮溫根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伍可定卻是十分確定地對他說道:“這點雪情,我覺得還是可以的,沒關係的,那在種下雪天,那山裡人就不用進出了嗎?既然他們能進出,我們怎麼就不能呢?”其實,伍可定也不是一個非要那種非要做出一點政績的領導,他這個人也是很講究實在的一個人,他並沒有想象得到這麼大的雪,會給他們的出行帶來多大的不便,只是出去對同車而來的村民劉科軍所描述的冒峰山的茶葉很有興趣,而且他認爲冒峰山的茶葉種植如果可行的話,將會給這裡的村民帶來很好的收益。
但伍可定也沒有想到,自己所說的話,在自己看來是很平常的,但卻一下子把柯鎮溫給雷住了,柯鎮溫竟然對伍可定完全無語去了,柯鎮溫心想既然人家做領導的已經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自己做下屬的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除了堅決執行,他已經找不出任何的話頭號說的了,最後他只好說道:“那就進去吧,就是怕……”
“怕什麼?哪裡都有路,有路就能走。小歐哪,趕緊地,給東閣村那邊也打個電話。”伍可定吩咐道。伍可定這個人做事情喜歡乾脆利落一點,他此時認爲,既然都已經決定要進山了,那還有什麼好討論的呢,還不如直接就下去,所以他便馬上讓鎮黨政辦公室秘書小歐通知離冒峰山最近的東閣村了。
而這時的東閣村幹部也基本上都下到村裡邊抗雪去了,聽說鎮委這邊剛剛來的伍可定副書記要來檢查抗雪工作,東閣村電話那頭立即答道:“我們馬上通知村書記和村長,讓他們等伍書記。”
當伍可定、小歐、柯鎮溫加上司機小楊一行四人的車子到了東閣村,東閣村的書記洪戰光因爲離村太遠,沒有趕回來。村長楊玉敏倒是在。車子剛一停穩,伍可定遠遠就能聽見一個女人咋咋呼呼的聲音:“伍書記來了,這麼一個大雪天,可真是稀客,稀客!”這時,伍可定光是從聲音就在心裡推測,這個女人應該是一個很果敢、利落的女性,而且他當時還在猜測這個女人的年齡應該是在四十五上下。
就在伍可定還在暗暗猜測女人的年紀之時,說時遲、那時快,那個剛纔還在說話的女人,說話之間的功夫,楊玉敏已經站在伍可定的跟前。這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色雖然看上去還有些疲倦,但伍可定看得出來,這個女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標緻的人。
“伍書記,您好,我叫楊玉敏,東閣村村長。我們村的洪書記因爲在很遠的一個村裡指導抗雪,一時回不來,所以就是由我來接待伍書記了。”楊玉敏伸出手,伍可定握了一下,那手上有些粗糙,並不像城裡女人手那樣的細嫩。伍可定從楊玉敏的談吐當中,他就在心裡認定了,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雷厲風行的一個人,而伍可定是怎麼來判斷呢,主要就是從她說話的腔調上來猜測的,再就是從剛纔與楊玉敏的匆匆一握手之間,從那手掌間有些粗糙的感覺中體會出來的。
這時,秘書小歐向伍可定介紹說道:“伍書記,這位就是東閣村的楊村長,這可是全鎮唯一的女村長。”
“是吧,也是全縣最小最窮的山區村的村長。”楊玉敏自嘲地說道。
伍可定說:“楊村長辛苦了。我們想到冒峰山去看看。”
“冒峰山?”楊玉敏聽到伍可定的話後,立馬感到實在是感到有些吃驚,便再次想確認一下地問道:“伍書記是想上冒峰山去是嗎?那山上的大雪很厚,要進去沒有一個半小時進不去的。伍書記你確定真的要去嗎?”楊玉敏實在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雪情發生的時候,還有一個領導主動提出到冒峰山上去了解茶葉種植有關的情況,這真的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的,鎮裡邊還會有一個這麼務實的領導?她覺得這實在是完全不能想象的。
“是的,我要進去。我想到那裡去了解了解茶葉受災和明年的生產情況。”伍可定剛說完了自己的想法,他在剛纔和秘書小歐還有柯鎮溫的溝通當中,他大約也猜到了一些,他們不是很想在這種時候上山瞭解雪情的,但自己現在卻堅持要去,所以他就認爲可能是自己沒有把話解釋清楚,所以他現在就把自己的意圖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楊玉敏就笑着說道:“那好啊,伍書記可是第一個提出到冒峰山瞭解茶葉情況的領導。這好啊!我原來還以爲伍書記是到那裡看什麼親戚呢。既然不是,那好,我們馬上就走!”楊玉敏就是這麼一個急脾氣,她現在覺得這個伍書記很對自己的脾氣,所以她纔會這麼風風火火地這麼一說的。
這時,柯鎮溫和小歐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對伍可定非要到冒峰山上去有着自己的想法,但他們卻又不敢明到說出來,最後也只能相互無奈地笑笑罷了。
從東閣村往北,走了不到一地的機耕路,就進入了山區。大雪壓在路上,也壓着山上的樹和草。有一些樹,從路上就可以看到已經被雪壓折了。路的近旁,雪成堆地積着,但是,可以清楚地看得出來,雪裡的山徑是,依舊有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楊玉敏說:“這是冒峰山的人出來踩的。雪再大,他們還得出山,有些山貨只有這個時節才能賣上好價錢。”楊玉敏這時邊走一邊解釋着。
“爲什麼沒有修路呢?”伍可定問。這時,伍可定想起了那天劉科軍在車上說的話,當然最多的就是提到了路的問題了。
柯鎮溫接了話茬,“不是不修,而是太難修了。鎮裡還有縣裡幾次都起了心思,準備修。但到後來還是沒修成。山太深,路基不好。修路的代價太大。而且現在同泉縣裡在行政區劃上,正準備逐步將冒峰山的老百姓遷移出來。”
“哦,移民,如果可行的話,這也應該是一條很好的思路啊,楊村長,你看呢……”伍可定問深一腳淺一腳走着的楊玉敏。
楊玉敏沒有回頭,只是說道:“縣裡都這麼說了十幾年了,從我到東閣村開始,就說要移民。現在看來,這不是區劃,是糊弄老百姓。許多錢都用到別處去了,一到冒峰山,就沒了。”楊玉敏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這樣無所顧忌地,而且還是特別地敢想、敢說。
小歐看了看伍可定,一叢積雪正從路上的樹上落下來,小歐趕緊用手拉了伍可定一把,伍可定說:“楊村長看來對移民有自己的看法啊,說說看。”
楊玉敏笑道:“我是有自己的看法,只要你伍書記願意聽,我都願意說。”
“我怎麼不聽呢?你說。”伍可定這時候就覺得楊玉敏這個女村長有點意思了,她的思維比較超前,而且還敢幹、敢說,真是難得啊。
果然,楊玉敏一開口,就道:“我一直不贊成移民,代價大,而且裡面的老百姓也不太同意。而且這些老百姓的思想工作也不好做,還不如就依靠着冒峰山,人家老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冒峰山的確是個好地方,雖然沒有畈區的水稻,但是有茶葉。冒峰山的茶葉在清朝的時候,就是貢茶。那一塊地方,風水好,特別適合於茶葉生長。長出來的茶葉,品質好,味道正,跟其它的地方的,就是不一樣。我一直給鎮委建議,大力發展山區的茶葉。農民通過種茶,增加了收入。日子就會好起來的。就是冒峰山,只要有錢,什麼不來?”
但就在這時,柯鎮溫插話說道:“楊村長這話說起來容易,可做起來難啊。發展茶葉,一時不能見效。特別是對財政的貢獻小。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