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和項青萍同坐在後排,了避嫌。兩個人都離得很遠。
項青萍更是靠近車窗,假裝欣賞京城的大都市風光。
因此,她最先看到國家信訪局門口的這一幕。
江州駐京辦的主任,名叫樑悟生,是個三十多歲,精明強幹的漢子。
此刻,他正領着駐京辦的幾個同志,在拉扯一個婦女和一個女孩兒。
那個婦女四十歲左右年紀,神情激動,哭得很是傷心,手舞足蹈,阻擋駐京辦同志們的阻攔,想衝進國家信訪局去。
李毅放低目光,朝那邊看了一眼,說道:“是駐京辦的樑悟生同志。那上訪之人,肯定是從江州來的。”
這個地方每天都上演相同的戲碼。
告御狀自古就有。
人們的冤情達到了極大,地方政府無法給他們一個公道和說法時,他們自然就會想到告御狀。
御狀不是那麼容易告到的,越是高級的領導,所居之處越是深門重院。中央領導日理萬機,行蹤無定,更難見到。
好在有個國家信訪局,相當於古代之“登聞鼓”。
登聞鼓,是懸掛在朝堂外的一面大鼓。
撾登聞鼓,是中國古代重要的直訴方式之一一。
登聞鼓有專門的官吏看守,遇有擊鼓者需立即受理或上報。
據史書記載於周朝就設有登聞鼓,當時稱作“路鼓”,。魏晉以後歷朝都設有登聞鼓。
宋朝以前,普通民衆可擊鼓鳴曲申冤,或向朝廷建議,或對政策出異議等等。
宋朝以後,擊登聞鼓的條件日趨苛刻,至清朝已形同虛設,並規定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以防止無端刁民的惡意上訪。
中國自明清以後,律法日益完備,登聞鼓僅代表一種象徵。
歷朝歷代的賢君聖主,都很在意民情的通達。
北宋宋太宗在位間曾有這樣的記載“京民牟暉擊登聞鼓,訴家奴失母脈一,詔令賜千錢償其值。”
明太祖朱元璋也設立了登聞鼓,並設有專人管理一有冤民申訴……”皇帝親自受理官員如有從中阻攔,一律重判。
民事如天,在賢明君主執政時期登聞鼓確實有上達民情、監督官僚的作用。
現代之信訪局,起的就是這樣一個作再。
信訪的存在,讓民告官成了可能。
在地方政府的官官相護之外人民多了一個討公道的地方。
然而貪官們最怕的,也是這個信訪。
因此某些心虛的貪官腐吏們會千方百計的阻撓上訪戶鬧出了多少人間悲慘之劇。
李毅常從這條街道經過,不只一次看到過這種事情。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各大小車站和機場。有的上訪者剛剛踏上京城的土地,就被人給帶了回去,連信訪局的大門朝哪裡開都沒有弄清楚。
賀正宇有些不高興的道:“這個樑悟生,真是不會做事!在信訪局門前拉拉扯扯這成何體統,嚴重影響到咱們江州的形象和聲望。”。
項青萍道:“這個倒是不必擔心冠蓋滿京華,誰認得他是咱們江州駐京辦的啊!”。
錢多有意放緩了車速,聽候李毅的示下。
李毅不是不想管這些事情但這些事情太多了……”多得能讓人的神經變得麻木。他又不是信訪局的官員也不好伸手去管。就算想管,也管不過來啊!他的職工作,就是一個大爛攤子呢,夠他傷腦筋的了。
但今天這個事情牽扯到了江州,李毅不能坐視不理了。
“錢多,停車!”李毅沉聲說道。
“是。”錢多應了一聲。他料到李毅要管這樁閒事,因此早就瞄準了一個停車位置,將車開過去停下來。
李毅坐着沒有動,說道:“去把人帶過來”。
他這話是對着前面說的,做這種事情,當然得男人出面。
賀正宇道:“我去。”,推門下車。
錢多道:“我去幫忙!”跟着賀正宇走了。
車裡只留下項青萍和李毅兩個人。
項青萍扭頭看着不遠處的國家信訪局大門口,心裡卻有如小鹿在撞。
她和李毅之間有過幾次“意外”之後,就再也沒有親熱過,這種關係讓兩個人之間的關係顯得很是尷尬。
雖然項青萍努力裝作沒事人一般,但當兩個人獨處之時,這種矜持就很難再保持了。
在這一點上,薛雪看得比項青萍要透徹。所以,薛雪可以容許李毅的曖昧和親撫,卻始終不肯逾越那道最後的防線。
並不是薛雪不愛李毅,她和項青萍一樣,都很喜歡李毅,都愛他愛得不顧一切。
薛雪以,守住了底線,也就守住了兩人之間的友情和尊重。
不管什麼情況下,她都可以輕鬆的面對李毅和他的家人和朋友。
一隻溫熱的大手握上了項青萍的玉手。
項青萍嬌軀一顫,說道:“賀市長和錢師傅已經到了那邊,正跟樑悟生在說話。”。
耳邊傳來一個富有磁性的男音:“你,過得還好嗎?”。
項青萍這下不能不理李毅了,緩緩轉過身子,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看,便微微垂頭,弄了弄發鬃,說道:“好着呢。”
李毅道:“你這麼年輕,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怎麼不找個男人過日子呢?”
項青萍勉強一笑:“我還年輕呢?早過了美好的年華了。對愛情和婚姻,我都不再抱任何幻想。人老珠黃,哪個男人還會看上我啊?”,說着,大膽的擡起頭來,看着李毅。
李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知道她在期待什麼,但這些話,他現在卻說不出口。因一旦說出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這次南聯盟之行,讓李毅覺得自己欠郭小玲的情債實在是太多了。他越是理解到郭小玲對自己的愛意,他就越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多好的女人啊!無怨無悔的跟了李毅幾年,自己卻只能辜負她的深情蜜愛。
除了郭小玲,還有一個花小蕊!
“李書記,我想好了,我這一生,不再嫁了。”。項青萍幽幽說道:“一個女人,靠自己也能把這輩子活好了。”。
李毅嗯了一聲,說道:“我相信你能活得很好,但也會很苦。”。
項青萍忽然調皮的說了一句:“那你把我包養起來唄!我的要求很簡單,在我覺得很苦的時候,過來安慰我一下就行了。”
李毅心頭一震,沒想到一向矜持的她,居然能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正不知如何作答呢,李毅眼角的餘光看到外面那母女倆跟賀正宇等人打起來了。
“怎麼回事?”李毅俊眉一蹙,臉色一沉。
項青萍道:“李書記,我下去看看。”。
李毅道:“一起去吧。看來這事情很難解決啊!”。
項青萍道:“如果不是什麼特別難解之事,也不會把人逼到這個份上。誰不想舒舒服服的窩在家裡安享幸福生活呢!”。
李毅和項青萍快步趕過去,只見樑悟生正跟那個婦女糾纏在一起。
那個婦女想打賀正宇,樑悟生拼命阻攔,推搡之間,難免有所拳腳相觸。
和婦女一起的那個少女,只有十六、七歲年紀,她見母親捱了樑悟生的打,哭喊着上前幫忙,粉嫩的拳頭,一下下打在樑悟生的身上。
錢多則站在旁邊,並沒有動手。對方只是兩個沒有戰爭力的女人,錢多不想插手。
另外兩個江州駐京辦的同志只是大聲勸解。
賀正宇氣急敗壞,說道:“你們不要再鬧了!再鬧下去也解決不了你的們問題。你們再在京城胡來,我們就把你們抓回去!這是擾亂社會治安罪,是要坐牢的!”
那個婦女嘶聲喊道:“我就是要告!我一定要告!誰也別想攔住我!姓賀的,就算你是市長,你也不能這麼霸蠻!”。
賀正宇指着那兩個駐京辦的同志,說道:“傻站着做什麼,快去把她們拉開,抓回江州去!這裡是京城,哪裡輪到她們來撒野!”。
那兩個同志不敢違抗賀副市長的命令,應了一聲,一齊上前,想把母女倆拖開。
正在這個時候,李毅和項青萍趕了過來。
李毅沉聲喝道:“住手!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威喝,把幾個拉拉扯扯的人都給鎮住了,情不自禁的住了手,看了過來。
李毅用手指了指樑悟生,虎着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樑悟生支吾道:“李書記,她們要告狀。”。
李毅道:“她們要告,便得她們去告,你們什麼要攔她們?”
樑悟生道:“她們來告過好幾回了,國家信訪局批覆了,案子江州市自行處理,他們不管。但她們硬是要告。我們這不是怕她們擾亂京城治安嘛,就想叫她們回去。”
李毅其實知道這中間是什麼原因,所來的駐京辦,一個重要的責任,就是負責遣返當地前往京城的上訪人員。
“到底是因什麼事情上訪?”,李毅問道:“既然已經責成江州市進行處理,什麼還要上訪?難道江州市裡的處理不合法理嗎?”。
婦女大聲道:“對!就是不合法理!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是官官相護,我就是要找京城裡的大官來管管,叫他們來判決!否則,我就是告到死,我也要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