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外公的葬禮,除了火化之外,其它的沒有一絲改變。李毅深深的感覺到,殯葬改革的艱難性,這不是一家一族的問題,也不是一縣一市的問題,而是整個國家的大問題。而這一項的改革,是最難也是最容易犯忌諱的,國情的複雜性,決定了這項改革的推行將十分艱難。
吳三和跟李毅談話之時,就說過這麼一番話,他說民政局原是一個極清閒極體面的部門,但自從攤上了這個殯葬改革的活之後,這性質就起了大變化。
農村人的思想工作難做啊!吳三和甚至感慨的說了一句:“真佩服黨啊,在那麼艱苦的戰爭環境裡,居然能把革命的星星之火燃遍祖國的山山水水,那得多大的能耐啊!”
李毅問他:“現在農村的火化率高嗎?”
吳三和道:“不高。十戶裡頭,能有一戶火化的就不錯了。李主任,我覺得吧,這個殯葬改革,還得因地因時制宜才行,城市裡土地緊張,土葬自然不太合適,但在農村來說,這土地墳山都是現成的啊,就算是火化了,還得放進棺材下土葬,還得佔那麼大一塊地。這改跟沒改,還不是一樣了嘛?還得多出一筆火葬費用呢!所以,我個人覺得吧,這殯葬改革,應該循序見進,應該因地制宜,不能操之過急,也不能搞一刀切。只有農民們的思想覺悟高了,學識廣闊了,到時自然都會贊成火葬了。這代人甚至下一代人,只怕很難推進殯葬改革哩!這是我的一已之見,不代表我對政策有什麼非議。”
李毅聽了,對這個吳三和反倒高看了一眼,心想執政者畢竟高居廟之高,對下面的具體情況不熟悉,反倒是這些基層工作人員,才真正瞭解基層工作的特殊性。
吳三和的話給了李毅一種感悟。每個國家的國情都是不同的,甚至每個地方的風俗民情也是不同的,制定政策之時,應該充分考慮到這些因素。
好的政策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的!只有符合實際情況,又大多數民衆所接受,能切實改善民生狀況的政策,纔是正確的好政策!——李毅腦海裡閃出這麼一個思想。
第二天,方家大屋熱鬧非凡,小車一輛接一輛的開進來,一個又一個具有官員派頭的大人物從小車上鑽下來,來到方有德老人的靈堂前行大禮。
楓林鎮的官員是第一時間得知這個消息的,自鎮委委員以下,幾乎所有的國家幹部們悉數到場。
附近的柳林鎮也聽到了消息,來了很多的官員。
值得一的是,柳鋼的老總袁國平得到消息後,專程從省城趕回來,帶着他的秘書金銘小姐,來到了方家坳。
小小的方家坳,一向寂寞而寧靜,忽然間就變得異常熱鬧和喧譁。
方有德老人的死,把很多平時從來沒有來過方家坳的人都拉到了這裡,也把很多平時想巴結李毅卻不得其門而入的人也拉到了這裡。
方家人知道,這些當官的,都是衝着李毅的面子來的。
金銘見到李毅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李主任,沒有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吧?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一聲。怎麼?還怕我們柳鋼的人來喝了你一杯水酒啊?”
李毅道:“金秘書這是說笑哩!這樣的日子,我們傷悲都來不及呢,這忙裡就容易出錯啊,哪裡還想到去通知朋友呢?何況這是喪事,把大家叫過來一起悲傷不成?改革工作正在緊張進行之中呢,你和袁總跑到這山溝溝裡來,不怕耽擱了工作?”
金銘微微一笑:“李主任,你可是這場改革的領軍人物,你在的地方,就是改革的中心戰場!我們不跑到這裡來,還能在哪裡呢?李主任,在這些鋼企裡,我們柳鋼的袁總可是頭一個前來弔唁的人,就衝這份情誼,我相信也會多多照顧我們袁總吧?”
李毅指了指她,說道:“你啊!真是個小官迷呢!”
金銘道:“我不同意李主任的話,我又不是在自己謀官職呢!我跟袁總說過了,等他這次成功上位之後,我也該離開他,正正經經的找個人把自己給嫁掉了!”
李毅道:“行了,就衝你的金面,我也會袁總多說好說的,一有機會,我就就跟唐書記反映一下袁總的願望。”
能得到李毅的當面承諾,金銘不得喜出望外,若不是李前正當大孝,她恨不得撲上去捧着李毅親一口以資獎勵了。
臨.沂方面有李毅很多的老部下,像朱楓、孫薇、姚鵬程等人,都聞訊趕了過來。
在這個前來弔唁的隊伍裡,李毅見到了一抹久違的倩影:司婧同志。
司婧還是那麼的嫵媚靚麗,走到哪裡都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
當李毅握住司婧那柔若無骨的小手時,司婧緊緊盯着李毅,手指在李毅的掌心狠狠撓了一下,語帶雙關地低聲說道:“李主任,許久不見,我可一直期待着再次得到的關照呢!”
李毅不得心神一蕩,不自主的回想起跟司婧在一起相處過的那些日子,每一次都是那麼的快活和酣暢淋漓!她那獨有的媚術,每次都讓李毅欲罷不能。
原以,這麼久不見,司婧應該有了很大改變,說不定已經嫁了人,而自己也應該放下了對她的眷戀和想念。
但是今天重遇,李毅看到她那妖饒的身姿,還是那麼的打動人心,讓他的心裡泛起一股微微的漣漪,握手的時候不得重了幾分。
司婧嬌媚的一笑,然後鬆手走開,到靈堂前去躹躬上香。
李毅感覺手裡有異物,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小紙團。這時朱楓等人走了過來,李毅不好馬上就看那紙上寫的什麼,只得將那團紙放進了口袋裡,然後跟朱楓握手。
朱楓雙手握緊李毅的手,說道:“李毅,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李毅點點頭,看了後面的孫薇一眼,說道:“有了沒有?”
朱楓擺了擺手,反問道:“你有了沒有?”
兩人相視一笑。
這次來的人中,還有一個人是出乎李毅意料之外的,這個人曾經也跟李毅一起工作過。
此人叫田新勇!
李毅早年在柳林工作時,搞大棚種植和生態養殖,田新勇幫過李毅的忙,李毅很看重他,曾經想過要拔他,但後來因當時的市委一把手馬紅旗同志從中搞鬼,了對付李毅,釜底抽薪將田新勇收買過去,用李毅的矛來對付李毅的盾,因此上,李毅和田新勇之間就生出了隔閡。
李毅一眼就認出了田新勇,他還是保持着樸素的農民風格。
田新勇現在是臨.沂農業局的局長了,這些年來,他在官路上倒也走得一帆風順。
對這一點,李毅並不奇怪,田新勇是個有頭腦又有幹勁的人,雖然有些小農思想,但這個同志整體上還是不錯的。
事隔多年,李毅對過去之事早就不縈於懷了,何況當年田新勇也只是受了馬紅旗的利用罷了,李毅不是一個記仇的人。田新勇今天能來,李毅還是很高興的。
田新勇卻似乎還沒有忘懷過去的疤瘌,跟李毅握手時,還有些不太自然。
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而且都是領導,這讓方家頓時亂成了一團,接待和泡茶的人手那是嚴重不夠啊!方振把方家宗族裡的婆姨們都喊了過來幫忙,又指揮人四下裡去借桌椅碗筷。
方家大屋雖然大,但也擺不下這麼多的桌席,就在方家屋前的大坪上,筵開數十席,宴請八方貴客。
李毅抽空上了趟茅房,展開司婧給的那個紙團,卻見上面寫着:“我想你。”後面留着一個電話號碼。
李毅一時間精蟲上腦,不得摸出手機來,當即撥打了這個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很雜的人聲和鑼鼓聲。
李毅先不說話,聽到司婧喂了一聲之後,才說道:“我在堂屋左邊的小樹林裡。”然後就掛了電話。
李毅從茅屋出來,來到那片小樹林裡,吸了根菸的功夫,看到司婧婀娜多姿的身影走了過來。
這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很靜,只有風吹竹葉沙沙的響聲。
司婧徑直走到李毅面前,立定,擡頭看着李毅笑。
李毅問道:“你想我做什麼呢?還沒找着老公嫁掉嗎?”
司婧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倒是想哩,可是你把我給害苦了啊。”
李毅道:“我怎麼害你了?我們分開都這麼久了。”
司婧幽幽一嘆,扶着一棵竹子,將背靠在竹子上面,說道:“有句話怎麼說的?曾經滄海難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李毅怔住了,看着她那姣美的容顏,心想曾幾何時,自己又惹下了一樁情債呢!
司婧的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看着李毅,輕聲說道:“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君開。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李毅,我這輩子,經過了你之後,再看世間男人,皆不入眼了。可不是你把我的終身給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