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衛東見高志遠已經認不出自己,心道:“看來高志遠已經將我忘記了,二孃的話沒有起到作用。”不過轉念又想到:“高志遠是沙州市的人大主任,而自己當時只是一位小小的駐村幹部,兩者地位相差太大,如果沒有特殊關係,很難發生交集,他忘記我也很正常。”
祝焱介紹道:“這是我的秘書,叫侯衛東,以前曾在上青林工作過。”
高志遠用手指着侯衛東,笑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在上青林修路的大學生。”他誇道:“如今能靜下心來辦實事的大學生可不多,你不管到了那一個崗位,都要保持着這種踏實作風。”
高志遠人老成精,知道祝焱作爲縣委書記匆匆而來,肯定有要事,道:“老祝,有什麼事情在電話裡就可以談,何必親自跑一趟。”
祝焱笑道:“立正稍息我還是懂的。”
益楊土產公司曾經名噪一時,高志遠在益楊任職之時,也時常爲土產公司想辦法出點子,得知了土產公司已經資不抵債以後,他道:“我們企業的壽命太短了,土產公司從輝煌到衰敗,不過就是十來年的事情,如西方國家那種百年老店,我們國家就太少太少,這是什麼原因?是體制問題,產權不明晰是企業發展的主要障礙,益楊土產公司正好是個特例,可以搞股份制等改革試點。”
他又道:“這個觀點我也給馬有財講過,你們縣委縣政府就要敢於突破舊框框。”
當談到投毒案和縱火案以後,高志遠顯得很震驚,半天才說了一句:“想不到益楊還會出這樣的事情。”
“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此事,公安機關集中力量在偵辦此案,有了一定線索。”
高志遠心知祝焱與馬有財關係比較緊張,他也就不明確表態,道:“破案以後,你要送一份材料給我,我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
祝焱知道馬有財曾是高志遠的部下,所以,他特意跑一趟沙州,也是爲了提前將益楊土產公司的事情講透,以免高志遠聽信一面之辭,會在心裡產生不良影響,如今這個目的算是達到了。
祝焱本人與高志遠關係也不錯,談了正事,道:“高主任,今天晚上有空沒有?”
高志遠擺了擺手,道:“祝書記酒量好,聽說傳達市長被你灌得大醉,我可不敢和單挑。”又道:“今天晚上沒有時間了,嶺西人大在沙州視察,我要去陪酒。”
“既然這樣,那只有改時間了。”祝焱露出很遺憾的神情,道:“老領導,我從上青林帶了十隻風乾野雞,是正宗的家鄉味道,小侯專門從望日村去收購的。”
高志遠笑道:“難得祝書記還有這份心,感謝了。”
離開了人大,祝焱吩咐道:“到沙州賓館。”
沙州賓館裝修一新,大廳看上去很是高貴典雅,侯衛東看祝焱的架式是要在這裡住下來,試着問道:“祝書記,需要開房間嗎?”祝焱一直是若有所思的神情,道:“還是按老標準辦。”
“這個老標準是什麼標準?”
侯衛東走到了前臺,心裡在琢磨此事,這時老柳恰好停了車,走進了大廳,他便悄悄地問老柳。老柳道:“一般都是祝書記住在五樓套間,我們兩人住四樓標間。”侯衛東瞟了一眼價目表,五樓套間一天爲888元,最後以488元的價格辦妥了房屋手續。
侯衛東幫着祝焱提着手包,將其送到了五樓套間,老柳則直接到了四樓。
祝焱很熟悉套間的環境,徑直坐在會客室,用手機打了一個電話:“黃常委,我是祝焱,今天晚上有時間沒有,我給你彙報工作。”
黃常委叫黃子堤,是沙州市委秘書長,他一直跟隨着沙州市委周昌全同志,從鎮辦公室到了縣辦公室,再到沙州市辦公室,現在已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了,由於他與周昌全的特殊關係,黃子堤在沙州市委地位超然,在不少人眼裡,他比沙州其他幾位副書記更有份量。
黃子堤剛好將手中事情忙完,就接到祝焱電話,他直截了當地道:“今天是週末,晚上約兩人,搓一圈。”祝焱笑道:“這一段時間我可是認真背了牌經,準備報一箭之仇。”黃子堤安排道:“今天晚上我們到老孔的地盤去搓,我已經給他打了招呼。”
放了電話,祝焱道:“準備一萬元,跟我到財稅賓館。”
按照季海洋的要求,侯衛東只要跟着祝焱離開益楊,身上至少要帶兩萬塊,以備急需之用,而侯衛東除了公款以外,還隨身還帶着一張五萬元的銀行卡。
他從皮包裡取出一萬現金,心道:“給人大高志遠只送了十隻風乾野雞,這位黃常委則是一萬現金,世上的事真是說不清楚。”
到了財稅賓館,下車之際,老柳對侯衛東道:“我先回去睡覺,用車之前給我打電話。”他是縣委辦老駕駛員,對於哪些事情他能夠參加,哪些事情他得迴避,心頭明鏡似的,今天這種場合,祝焱一般只帶貼身秘書,所以他自覺迴避。
財稅賓館門口站在一位身穿旗袍的迎賓小姐,她看清了車牌號,就知道來人是孔局長等候的貴賓,於是風資綽約地走過去,面帶着笑容,微微欠身,道:“兩位領導,請跟我來,孔局長已經到了。”
迎賓小姐將祝焱和侯衛東帶進了一部很隱蔽的電梯,電梯內部設施很新,格外乾淨,她微笑着解釋道:“這是貴賓專用通道。”
電梯質量很好,迅速往上,也沒有多少雜音,侯衛東暗道:“看來我已經得到了祝焱的認可,開始融入到他的生活圈子裡。”
剛走到大廳,就見到一個矮胖子叉着人在訓人,被訓的人足有一米八,他儘量將頭低着,不敢與矮胖子對視。
“這個月的撥款必須控制住,每個部門都在開口,沒有計劃的單子,我一律不簽字。”矮胖子拿過筆,龍飛鳳舞地簽了幾個字,道:“今天給你一個面子,下不爲例。”
矮胖子此時已經看到了祝焱,他把筆扔給大個子,伸出手道:“祝書記,歡迎,今天到聚賢閣。”
聚賢閣裡已有一個皮膚很白的中年人,神情冷冰冰的,他與祝焱握了握手,便坐回原位。
祝焱、老孔、老方就坐在聚賢閣客廳沙發上隨意聊天,等着市委常委、秘書長黃子堤。
侯衛東與另一位三十多歲的眼鏡則沒有與他們坐在一起,他們兩人站在一旁,眼鏡主動伸出手來,道:“我是財政局辦公室主任呂東強。”侯衛東就自我介紹道:“我是祝書記的秘書。”呂東強笑道:“今天就算是認識了,以後你到要財稅賓館來吃飯、住宿,一律半價。”
兩人聊了一會天,聚賢閣的大門就輕輕推開,最前面一人約四十歲上下,戴着幅金絲眼鏡,氣度頗爲不凡,祝焱、老孔和老方見他進來,都站了起來。
因爲黃子堤經常在電視裡露面,侯衛東一眼就認出了他,暗道:“真人居然比電視裡還要英俊一些。”
黃子堤地位最高,也就最爲隨便,進屋就道:“今天晚上不喝酒,吃了飯好好搓一圈。”
老方道:“無酒不成席,酒還是要喝的。”
黃子堤道:“老方,你們公安機關要加強案偵力量,今年三起重大刑案都沒有破,昌全書記已經有些不滿意了。”
老方連忙解釋,又道:“除了上述特殊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沙州公安設備太差勁了,刑大是公安的拳頭部門,設備算是最好的,但是幾乎都還在用老吉普車,其他技偵設備也停留在八十年代水平。”
黃子堤道:“老孔,這就是你的事情了。”
老孔剛纔訓人的時候,聲色俱歷,此時滿臉都堆笑,道:“天地良心,公安經費這些年漲了多少,今天財政整整比去年多撥了一千萬。”
祝焱站起身,道:“我耽誤黃常委十分鐘,單獨彙報一個重要事情。”黃子堤笑道:“什麼事情,還要單獨彙報。”
兩人來到了一個單間,祝焱扼要地將益楊土產公司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又道:“我擔心某些人利用這事做文章,黃常委,你能不能安排時間,我想向昌全書記彙報益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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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堤點頭道:“我知道這件事情了,近期儘量安排你向昌全同志彙報一次工作。”
得到了這個承諾,祝焱呵呵笑了兩聲:“這事我就拜託黃常委了。”說着,他將一萬塊錢遞了過去,道:“今天晚上的麻將本錢。”黃子堤也沒有推辭,把錢放在口袋裡,道:“上一次你和老方輸了,今天硬碰硬,看誰的運氣好。”
在黃子堤的堅持之下,晚餐只開了一瓶茅臺酒,吃完飯,祝焱、黃子堤、老方、老孔就到了頂樓棋牌室,頂樓棋牌室是清一色的落地窗,坐在窗前,可以俯視城區,很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