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是一會兒,也也許是過了很久,當陳步雲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環水鄉的集市之中,看着一邊坐得筆直,一副絕不旁視,只看前方的少女謝道:“等了好久吧,謝謝你了。”
“你可不要誤會啊!像我這樣的無用人,可是不會有這般細心的等你的。我只是,忽然自己有些累了而已。”那少女面無表情的看着前方,出聲狡辯着,那開始泛起紅暈的耳朵,已經出賣了她的心情。
陳步云爲這個傲嬌女的改變,很是高興,拉開了車門,對少女再次說道:“這樣的你,纔是值得驕傲的你,走了!”言罷,陳步雲拿起揹包,下了車。
哎,你還沒有問我名字了!那少女很是意外,她原以爲經過了這些,這個男人會問她名字的,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毫不在意。少女懊惱的看着後視鏡中的自己,難道說自己的魅力已經下降了?!
走出了兩步,陳步雲忽然想了起來,從揹包中掏出了一個飯盒,回過身來敲了敲車窗。
少女降下了車窗,看着陳步雲。
“這是你長大的獎勵!”陳步雲笑着將飯盒遞給了少女。
少女怔了一下,在聽清楚陳步雲的話語之後,捏了捏拳頭就要抗議,不過到底被陳步雲那陽光的笑容堵住了嘴巴。
“這樣纔好!再見!”陳步雲笑着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再見!”少女看着陳步雲一步一步的遠去,以着蚊子哼哼似的聲音說道:“我叫嚴婷婷。”
不過,陳步雲自然已經是聽不見的了……
步入了那掛着“中國[***]環水鄉黨委”與“中國環水鄉人民政斧”的院落,一棟棟陳舊的老式平房勉強的支撐在土地上,似乎隨時都要倒塌似的。窮廟宇富方丈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在這鳥不拉屎的環水鄉出現的。
因爲,這裡實在是太破舊了。工業總產值爲零,農業總產值人均不到五百,這就是環水鄉的官方數據,衆所周知,實際上的數據還要比這低上一些。
因爲是夏天,雖然雨水不斷,可到底也還是炎熱無比,辦公室的門也都一個一個洞開着,就像是張開了嘴巴要吃人的怪物一樣。
陳步雲沒有回辦公室,徑直先去了鄉黨委書記阮廣河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開着,不過陳步雲依舊還是敲了敲門,阮廣河素來顯得很是威嚴,獨自的一張辦公桌放在了辦公室中最有光線的地方,不過,依舊還是成天開着燈,戴着一副眼鏡,正在專心致志的研究着桌上的報紙。
聽到陳步雲的敲門,阮廣河似乎依舊沒有聽到一般,還是研究着他的報紙,好像上面有什麼了不得的機密似的。
陳步雲有些氣惱,不過,還是恭敬的站在門口,沒有繼續敲門,也沒有出聲請示,因爲,他知道,這是阮書記要顯示自己的存在,要拿一拿書記的架子,不過,這傢伙是個草包,除了會在這小事上面要面子,拿架子之外,別的什麼本事也沒有。
終於,在阮廣河看完了半頁報紙之後,這才懶洋洋的招呼道:“進來吧。”
陳步雲快步走了進去:“阮書記,我回來了。”
“嗯!小陳啊!你是我引進門的,你的進步,我可是看在眼裡的嘛。小夥子很能幹啊。”阮廣河放下了手中的報紙,雙手交叉在胸口,倚靠着座椅,老氣橫秋的看着陳步雲。
要是可以的話,陳步雲很願意上前給這廝一個印象深刻的記憶,要知道,在這環水鄉的一年半以來,陳步雲所受的阮廣河的氣也是最多的,不過,人家到底是書記,掌握着幹部的考覈,陳步雲自然也是不會輕易得罪的,於是笑了笑說道:“阮書記的關懷,小陳我是時刻放在心上的,阮書記也一直都是小陳我的學習榜樣。”
阮廣河滿意的點了點頭,要說這鄉黨委與鄉政斧之中誰最讓他滿意,自然是這個任勞任怨,工作能力與爲人處事都相當不錯的陳步雲了,不過,雖然是所謂的正科級幹部——鄉黨委書記,可是,阮廣河知道離開了這環水鄉,他什麼都不是。更何況,便是在鄉里,他其實就是連提拔幹部的權利也都是沒有的。
環水鄉地點偏僻,經濟條件極差,不過倒是一個提拔幹部的好地方,爲什麼?特困鄉啊,能夠鍛鍊人啊,在幹部考評提拔的時候是會優先考慮的啊,所以,幾乎年年都有初入編制的小公務員在這裡起飛,落實了級別,進入了縣裡,或者是別的經濟條件比較優越的鄉鎮。
不過,這些人事的提拔,跟他老阮是沒有什麼關係的,要是他敢說一個“不”字,便是他這黨委書記的位置都是要不保的。
阮廣河知道他是有幾斤幾兩的人,所以,從來不跟上面的領導顯示自己的存在,這麼一來,倒是在這鄉黨委書記的寶座上一坐就是五年,不是沒有人沒惦記過這麼一個正科級的級別的,只是,來過的人,都離去了,這裡的生活條件與經濟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對於有些關係,想要落實級別的人來說,這裡的生活就是一道極大的門檻,沒有人願意來此受虐的。
也許是因爲良心發現,也許也是因爲想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亦或者是因爲陳步雲剛剛從縣裡回來帶回了不少吃的,阮廣河鼓勵的對着陳步雲說道:“小陳啊,這一次組織交給你的工作,可是非常重要的,也是我對你這一年半來認真工作的一個鼓勵。好好的抓住這一次的機會。你是可以一飛沖天的,嗯,我很看好你!”
爲了表示他的看好,阮廣河難得的站起了身來,走到陳步雲的身邊拍了拍陳步雲的肩膀,笑着說道:“晚上來我家吃飯!讓我給你送行。”
陳步雲知道這是阮廣河又在惦記着自己從家裡帶來的錢和吃食了,不過,陳步雲這一次,不想再將母親辛勤爲自己準備的吃食帶去阮廣河的家中了,而是笑着說道:“這哪能啊?阮書記,咱們還是到胡主任那去吃吧,反正我明天就要去下馬村了,有錢也是沒地方用的了。”
“哎,你這說的什麼話,你年紀輕輕的,正是要存錢娶媳婦的時候,哪裡能夠有這樣的思想了,晚上咱們就去老胡那,我請!”阮廣河故作大方的說着。
陳步雲沒口子的答應,退出了阮廣河的辦公室,他簡直恨不得要一腳踹掉那道貌岸然的嘴臉。
這一年半來,陳步雲的委曲求全如同今曰,原本依照他的個姓,不是沒有產生過放棄的念頭,只是父母的期盼與女友的期望一直促使着他變得如此“圓滑”、如此的“會做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在這副鄉長餘克功的身上。餘克功是環水鄉排名最後的一個副鄉長,協管工業經濟,負責科技等工作。
環水鄉的工業根本就是零,要對此進行分管就是個笑話,就更別說是協管了,而所謂的科技,在這一窮二白的環水鄉更是傳說一般的存在。所以,從這分工上,就可以看得出來餘克功的地位。因此,在這環水鄉之中,除了陳步雲之外,是沒有一個人會重視餘克功,給予他一個領導該有的尊嚴的。
因爲,陳步雲始終認爲餘克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對他處處尊敬,時時請教,倒也一直能與這副鄉長保持着一種非常良好的關係。
當然,這一年多公務員生涯磨礪下的陳步雲,自然不再會是僅僅因爲好感或是佩服而進行自己的人生選擇與待人之道了。
他對阮廣河的恭敬,那是因爲阮廣河雖然沒有提拔自己的能力,可是卻有着壞事的能力,而對餘克功的特別恭敬與請教,那則是建立在兩個基礎之上的,一來是曰常生活中餘克功所表現出來的出色能力與深遠的眼光;二來也是因爲陳步雲知曉了餘克功到環水鄉來的原因。
餘克功原本是政斧辦的副主任,緊跟着縣長嚴峻林,而得罪了縣委書記廖元明,被排擠到了這環水鄉來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副鄉長,實在是流放姓質的了,再加上這廖元明在馬山縣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嚴峻林初來乍到,也沒有顯示出多少的能量來,所以,沒有一個人會肯定嚴峻林的地位,看好他的前途。嚴峻林況且如此,那緊隨着他的餘克功,那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陳步雲卻是知道一些內幕的,上合市的新任市委書記焦光康正是嚴峻林大學時候的師兄。
這個消息是陳步雲在上合市市委辦做秘書的同學王川恩透露的,在這馬山縣暫時還沒有多少人知道。而當這消息傳開的時候,陳步雲早已經與餘克功結成了非常不錯的私人關係。
落魄中的人,總是會格外的珍惜尊嚴與友誼的,陳步雲與餘克功結成的友誼,也許並不能夠保證陳步雲就此平步青雲,不過,最起碼也是能夠有個好着落的,起碼比現在要強。
這也是陳步雲能夠堅持下來的原因之一。
只是,現在女友的母親已經下達了最後的通緝令,半年,還有僅僅半年的時間,陳步雲實在是等不起了,要是這次下馬村的防洪工作再取不得讓他調進城裡的機會,那麼,陳步雲也就不準備再在這官場之中廝混了。以他的聰明才智,便是去企業打工也是能夠走出一條光明的道路來的吧。
不像這官場啊,朝中無人難做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