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亦終是沒有走出家去,但他也把枕被搬到了另一個臥室。他的兒子浩浩下午就會被岳母送回來,他暫時不想讓兒子受到影響。
然而心情極度憤懣的他還是拉着樑晨出去,在附近一小酒館喝的酩酊大醉。樑晨不顧醫生的囑咐,陪着王文亦喝了兩口杯白酒,頓時頭疼的厲害,勉強將王文亦扶回家裡。
耿小蘭眼睛哭的又紅又腫,卻是激不起樑晨的半點同情,他只是將王文亦扶到臥室內躺下,蓋好被子後就離開了。
坐着公交車返回自己的家,開門而入,發現父母都不在,這纔想起在上次通話時,爸媽說過這個星期天要去市裡舅舅家。走進自己的房間,脫去大衣後,樑晨一頭栽倒在牀上。
習慣性地從摸出一支菸點燃,吐出一口煙霧,樑晨雙眼望着天花板,腦中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幕,頗爲感慨地嘆息了一聲。王所在和平鄉苦熬那多年,最後終於熬出頭了,卻又遭遇這種事兒!又想想自己,幾乎是用命換來了回縣城的機會,然而工作問題解決了,女友卻又離開了。這是否就是傳說中的‘樂極生悲’!?
他又想起那個李衙內,對方有把柄在他手裡,想必也不敢輕舉妄動。那個傢伙給他的感覺相當的奇怪,看表面是個品德敗壞的絝紈子弟,然而從其談吐和氣度上看,卻又沒那麼膚淺腦殘!
胡思亂想了一陣,頭卻似乎疼的更加厲害了。樑晨將手上的香菸按滅在牀頭菸灰缸裡,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睡吧,一覺過後,所有煩心事都去球!
樑晨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迷迷糊糊接下接聽鍵,就聽得手機裡傳來輕柔悅耳的聲音:“喂,做什麼呢!?”
“剛睡醒!”樑晨立刻就分辨出這是葉青瑩的聲音,揉了揉眼睛從牀上坐起,隨後打了個哈欠。
“你回家了吧!?今天是你出院的日子,可惜我沒法給你慶祝!”女孩的聲音柔的就像春風。
“我在家裡呢!下午喝了點……!”話到嘴邊,樑晨驀覺不對,硬生生把那個‘酒’字吞到了肚子裡,含糊道:“那個啥,你吃晚飯了嗎!?”
“你喝酒了!?”手機裡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醫生不是囑咐過不能喝酒嗎!?怪不得白天睡覺!”
“我就喝了一點,陪所長喝的!”樑晨訕笑道:“沒有關係的!”
“一點也不行!”女孩的語氣很是認真:“看來,我還得每天查崗,你真是太讓人不放心了!”
“是是是,下回我一定注意!”樑晨也不顧女孩看不見,一個勁地點頭稱是。
又和女孩聊了幾句,掛下電話的樑晨搖頭失笑,他沒想到女孩會這麼用心的堅持每天打電話給他。每次通話的時間雖然都不長,但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卻讓他心裡很是溫暖。不得不說,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向窗外望了望,發現天已大黑,看看錶,已經快八點了。覺得有些飢餓的樑晨去了廚房,就地取材,做了一大碗香噴噴的肉絲麪。邊吃着麪條邊撥通了舅舅家的電話。在得知二老明天才回走之後,樑晨這才放下心,天黑路滑,他也不想讓父母這麼晚趕回來。
在家裡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樑晨在家附近早餐鋪吃了一口早飯,乘着公交車來到了客運站。不一會,他就坐上那輛通往和平鄉的老舊客車。在車上他給王文亦打了個電話,卻是無人接聽。
下午一點半,樑晨回到了和平鄉派出所。
見到他回來,整個派出所的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平時和樑晨關係不錯的民警大嘴李湊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了不得,一下放倒三個!傷都好利索了嗎!?前幾天我們都打算去看你的,王所不準,說他一個人代表就行了!”
負責內勤的張姐也走過來,上上下下打量着樑晨,很是關切地說道:“小晨,你不用急着上班的,在家休息幾天多好,你是公傷,所長已經批了你的假,你那麼認真幹嘛!?”
“不是什麼大傷!呵,在醫院躺的都快生鏽了!”樑晨笑着回答道。除了那邊用眼睛斜望着他的民警趙強外,其他同事對他都很熱情。一向吝嗇的民警老胡甚至給他塞了盒軟包長白山。
和平派出所一共有民警六人,加上聯防員七人,轄區包括二十三個村街,常駐人口五千多戶,人口約兩萬三千。與周邊鄉鎮比起來,只能算是個小所。
王文亦初任和平鄉派出所所長時,曾滿懷豪氣,要幹出一番成績。抓人口,抓治安,抓安全防範。上任三把火燒得熊熊烈烈,讓整個鄉的治安秩序煥然一新。可以說,和平鄉今天的安定和諧局面,所長王文亦功不可沒!
“王所來了嗎!?”樑晨掏出一支中華遞給老胡。整個所裡,除了他和王所外,就只有老胡偶爾吸支。趙強也吸菸,但樑晨從來就沒打算搭理他。
“上午七點多就來了!”民警老胡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王所不知怎麼了,臉色陰沉的嚇人,到所裡轉一圈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王所沒說去哪嗎!?”樑晨倒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絕不會多嘴。七點多就到了,那說明對方不到五點就從西風開車出發了。王所的狀態,還真讓人擔心哪!
“沒!”老胡和張姐等人都搖了搖頭。
“我找王所有事!先出去一下!”樑晨在簽到表上籤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向大家笑道:“下班後我請大家到老胡那兒搓一頓,允許拖家帶口!”
“那哪行,要說請客也得是我請!”老胡連忙搖頭,他家那口子在鄉里開了個飯館,平時所裡有什麼飯局,基本就在那解決,也算肥水不落外人田!
“別爭了老胡,你要想請的話,下頓!”樑晨擺了擺手道:“好了,我先撤一會,同志們,晚上見!”
戴上棉警帽,披好大衣,樑晨踏着厚厚的積雪向鄉里走去。找了一圈,也沒看到王文亦的蹤影,想了想,樑晨轉到了老薑叔家。
見到樑晨來,老薑叔兩口子喜出望外,拉住樑晨左瞅右看。兩口子都聽說樑晨受傷的事兒,姜嬸甚至還埋怨自家老頭子,“哪天請客不好,非得定在那天!謝天謝地,幸虧孩子沒出什麼大事!”
從老薑叔家出來,樑晨又順着坡上來到了李爺爺家。從過年到現在,他還沒看過李爺爺,正好借這個機會看望一下。
院子,鋒叔正舉着斧頭,喀喀地劈着木頭。樑晨走了進去,卻冷不防一小截木頭夾着風聲向他襲來。早有準備的樑晨側身避過,然後緊衝兩步,猛地飛起一腳踢向剛剛站起身的鋒叔。
啪!鋒叔的胳膊上現出一個雪印,受了樑晨一腳的他身形紋絲未動。樑晨毫無顧忌地繼續前衝,拳打腳踢,連連向鋒叔身上招呼。而鋒叔卻只是招架閃避,沒有半點還手的意思。
五分鐘之後,樑晨停下了拳腳,氣喘吁吁地蹲在一旁。而鋒叔卻是氣定神閒的站在原地,伸手拍掉胳膊上的雪印,樸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還行,看起來恢復的不錯!
“鋒叔,有空再教我兩招吧,大力金剛掌,分筋錯骨手什麼的都行!”平復了呼吸後,樑晨站起身,笑嘻嘻地說道。
“滾你的蛋!”鋒叔笑罵了一句,然後伸手握拳敲了敲對方的胸口:“金剛掌什麼的沒有,不過倒是可以教你兩招別的!”
“鋒叔威武!”樑晨喜上眉梢,連忙大拍對方馬屁。
“老爺子在屋呢,進去吧!”鋒叔又好氣又好笑地拍了對方一巴掌,然後轉身繼續劈他的柴。
樑晨於是推門而入。
屋內,爐火燒的正旺。頭髮花白的老人坐在炕頭,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菸。另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就盤腿坐在另一邊,將沏好的茶水倒進杯子裡,緩緩放到老人身旁。
屋裡充滿着淡淡的麥香,兩位老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在偶爾相視的一瞥中,交換着那種飽經歲月磨礪,沉澱後的溫情。
似乎來的不是時候啊!在看到隔壁的周奶奶後,樑晨心裡不禁嘀咕着,然後縮頭縮腦地就想退回去。
“還不滾進來,在那賊眉鼠眼地亂看個啥!?”老爺子年近八旬,身子骨卻硬朗的很,平時說話也是聲若宏鍾,當然,脾氣也是火爆的不得了。
樑晨沒少挨這位老爺子的罵,不過時間長了,他也練就一身裝聾做啞的本事,反正老爺子也是罵完就算!
“咳!李爺爺,我看你來了!”樑晨走進屋,對着老爺子露出一抹乾笑。
“空着兩爪子,也敢說來看我!?”老爺子敲了敲菸袋杆,氣哼哼地問道。
“這,不是您說的嗎,要帶東西就別進您的門!”樑晨理直氣壯地回答道。他去年可是大包小包拎進門,結果被老爺子全扔出去了!
“我說不拿你就不拿了!?一點誠心都沒有!”老爺子眼睛一瞪說道。
反正怎麼都是您有理!樑晨無奈地低下了頭,心想您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裝沒聽見就是!
“小晨,別理他,快過來!”周奶奶笑咪咪地伸着手,示意樑晨到她身邊來。
“周奶奶!”樑晨應了一聲,緊走幾步來到老太太身旁。知道這是葉青瑩的姥姥之後,他沒來由地對老太太多了幾分親切之意。同時他也覺得奇怪,像王菲菡那種腰纏萬貫的富婆,怎麼會讓自己的媽媽住在這窮山僻壤之中!?
“多虧了你這孩子,救了囡囡的命啊!”老太太拉着樑晨的手,仍然有神的雙眼中透着濃濃的感激。囡囡就是她的命根子,在幾個小輩當中,她最疼的就是這個小外孫女!
囡囡!?樑晨先是一怔,隨後會意這一定是葉青瑩的小名兒!
“小樑子,你這件事做的很好,嚴鋒沒白教了一身功夫!”老爺子破天荒地表揚了樑晨一句,但接下來的話就不着調了,完全是站着說話不閒腰疼:“不過你的功夫還沒練到家,有空抓緊練練,當兵的怎麼能被賊摞倒呢,傳出去丟不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