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情敵相見

情敵相見

宋昱領兵剷除北魏餘孽,剩下十五萬大軍有詹育韜帶領全力進攻晉安王鳳淵的老巢,西周軍隊雖有人數優勢,然而卻在地形上相當不利。

晉安佔據天險,有本土作戰的優勢,後勤補給線短,即使封上城門,守上幾個月都不成問題。

相較之下,周軍遠道而來,軍餉本來就不足,重在速戰速決。

況且鳳淵既不是沒腦子的董懷瑾,也不是毛頭小子新兵蛋子,他早料到萬一魏軍吃了敗仗,一定少不了這樣兩軍對峙,兵臨城下的時候。所以接到警報,他還是非常沉穩的把一切部署停當,而後穿戴整齊的走出營帳,自己站在城樓高處指揮作戰。

以他對西周的瞭解,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周軍物資短缺的難處?

一邊死守,一邊硬攻,對峙了將近一個月,打的日勞心咄。直到另一邊的宋昱勢如破竹的攻下久州城,滅了北魏,從皇宮搶回大批金銀財寶、糧食米麪,折返回到晉安給予支援,兩軍匯合,才總算把晉軍掃平,結束了最後一役。

傳言說,當朝天子與晉安王鳳淵兩人樣貌相仿,氣質神似,少年時代也曾手足情深,合理朝政,一時間傳爲佳話。

不過七年前一場鳳淵主謀策劃的以失敗告終的宮變,讓他被貶回封地。民間有傳言說那是鸞沉怕兄長威脅帝位,設了圈套讓鳳淵往裡面跳,最後順理成章的趕走心腹大患。

當然,這是好多年前的舊故事了。

新提拔出的一批將領——宋昱、殷景仁等人都未曾親眼目睹此人真容,他們聽着那些傳奇故事長大成人。今日打下城關,這幾個年輕人自然都特別想見見鳳淵長什麼樣,是不是真的和皇帝陛下長的那麼像。

兵敗的王爺依然是王爺,皇上不說殺他,又有誰敢動他一更寒毛?

鳳淵見了身爲敵方頭頭的宋昱,面不改色的做在椅中,似乎還是高高在上,很有派頭的樣子。

的確長得像,父親是同一個,母親又是孿生姐妹,怎麼可能不像呢?可是宋昱卻覺得倆個人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晉安王鳳淵兇聲惡煞咄咄逼人,雖然已經成了階下囚,依然像只隨時會傷人的刺蝟。鸞沉那麼脆弱沉靜,捧在手心都生怕化了,倆人如何相提並論?

宋昱壓抑住內心拼命想要諷刺他的慾望,用盡量和平的語氣試着與其溝通:“晉安王,我們已經將這裡包圍了!陛下宅心仁厚,也已經下令留你一命,讓你平安回到奉天!你看這樣子,挺不錯的吧?”

鳳淵冷笑:“說的好聽,我有選擇的餘地麼?”

他站起來慢慢走了幾步又道:“不殺我?他纔沒那麼好心!他只不過是咽不下那口氣,要我回奉天再親手殺了我罷了!”

宋昱心想,要正如你所言就好了,我真心看你不順眼,願王爺您早死早超生。嘴上卻固執的爭辯道:“陛下才不是那樣的人!”

鳳淵盯着面前這人尚且年少稚嫩的臉看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什麼,嘴角的笑紋慢慢擴開:“哼,你能知道什麼,天下有人比我更瞭解他?”

他走近臉色已經有些發黑的宋昱,嘴脣幾乎貼上他的耳朵,聲音柔和到令人驚悚:“你知道鸞沉他,在牀上是怎麼伺候人的嗎……”

話音未落,宋昱已經紅着眼睛一拳打在鳳淵漂亮的臉上。

鳳淵自小嬌生慣養,對這等粗暴之事哪有招架能力?這一下立刻被掀翻在地,剛想爬起來,又被一腳踢中腹部,整個人蝦米一樣蜷縮起來。

周遭衆人不明白自己憨厚的頭頭怎麼忽然間妖魔化了,在原地愣了半天,只見宋昱使得都是狠招,根本沒有留情的意思——皇上可是親自下的旨,留下晉安王一條命,要是給宋昱打死了,回去可怎麼交差?於是十幾條壯漢立即蜂擁而上,一人抱腿一人拉胳膊的,總算是把難解難分的兩人分開了。

沒想到宋昱瘦瘦高高一個少年,力氣卻極大,嘴裡嘟囔着“小兔崽子!我讓你亂說話!讓你亂說!看老子打不死你!!”掙脫了衆人的鉗制,又衝上去補了幾腳。

殷景仁急的滿頭冒煙,衝着宋昱大吼:“陛下說了不許殺他!宋昱!你要抗旨麼?”

沒說還好,一聽這話,宋昱又是頭腦一熱,抄起案几上的鑲金玉如意就朝着鳳淵頭上砸。

這時候詹育韜奪門而入,抱住鳳淵就地一滾,那玉如意在身邊的牆面上轟然碎裂,留下一個凹槽和幾道內力製造的龜裂縫隙。

詹育韜喝道:“宋昱!你胡鬧些什麼?”

宋昱自己也打得灰頭土臉,抹了一把灰,委屈道:“這小兔崽子,他、他出言辱罵陛下!”

詹育韜:“他說什麼了?”

宋昱吱唔道:“他說,他說……”

鳳淵被打得鼻青眼腫,嘴角流着血,說話卻還是帶着輕蔑的口氣:“咳咳……哈哈!這位小兄弟……被本王說中了心事?咳,哈哈哈!嫉妒罷?”

殷景仁抱住又要爆發的宋昱,向鳳淵笑道:“王爺您請自重,皇上只說要留你一條命,可是刀劍無眼,萬一到了奉天城的時候,萬一您缺了一條胳膊少了一條腿,或是嗓子啞巴了說不出來話什麼的,微臣也記不清,這傷究竟是在戰場上碰的還是別的什麼。

還有啊,王爺您自己也說了,皇上不過是要親手殺您,圖個爽快,那麼您只要還有口氣在,就夠用了,您看微臣分析的對不對?”

鳳淵聽了,頓時臉色煞白,加上之前宋昱留德傷口開始疼起來了,遂咬着嘴脣,不再言語。

……

宋昱沒去和詹將軍他們一起吃慶功宴,一個人孤獨寂寞的坐在晉安城紅紅的城樓牆頭上看火燒雲。

殷景仁從身後遞來一個熱乎乎的饃饃:“吃罷。”

宋昱難過的搖搖頭。

殷景仁對好兄弟的小孩脾氣早就習慣了,執着的把饃饃推給他:“我們這幾天把守城將士安排好,就能回奉天了,你在久州不是就天天盼着回奉天見陛下麼?“

宋昱接過饃饃咬了一口,有氣無力道:“是啊。”

可是現在仗也打完了,鳳淵又回宮了,陛下還要我麼,宮裡住的地方本來就是鳳淵的臨淵宮,現在回去不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殷景仁笑道:“那你怎麼還垂頭喪氣的?”

宋昱張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是不知道那些陳年往事,不過癡心妄想着,既然自己住在那人住的地方,就說明陛下心裡覺得自己可以替代鳳淵了吧?這一路打過來,做夢都在爲能手刃情敵而沾沾自喜,然而到了晉安城,卻得到命令,說是皇上親自下旨不許殺鳳淵,還要押送回奉天!

這本來就已經是晴天霹靂,沒想到今天還遇到更憋屈的事——要聽那畜生當着自己的面辱罵陛下,一想到這一點,宋昱就氣憤的恨不得把那人碎屍萬段!

他想告訴那人,陛下是他的,陛下現在還養着他送的小貓,等着他得勝歸來呢!

可是回去之後就真的會履行出征前的諾言麼?

這樣周而復始,百思不得其解的感情怪圈深深的困惑着少年將軍宋昱,令他時而愁眉不展,時而義憤填膺,又時而笑逐顏開……

殷景仁安靜的目睹了一切,在確定自己的友人已經基本瘋癲之後,覺得回去陪詹育韜,劉贇將軍吃慶功宴纔是上上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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