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賊們之所以崩到門牙,是因爲他們打劫的根本不是什麼運輸隊,而是劉顯精心打造的別動隊。經略大人爲三位總兵分配任務,其餘兩位都卓有成效,得到了沈就積極的肯定,只有劉顯這位總指揮官,遲遲無法完成沈就交付的任務。
這不是因爲劉顯消極怠工,事實上他比誰都想開胡,好挽回自己的聲譽,可讓他無奈的是,叛匪們的消息極爲靈通,使他每次精心策劃的出擊,不是撲空就是中埋伏,從來就沒讓他正經打一仗。
這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讓劉顯快要發狂了,他只好請教自己的老朋友沈明臣,沈明臣也在思考問題,他仔細研究了以往剿匪的戰例,很確定的告訴劉顯,這不是巧合,而是有內鬼作祟。不然土匪怎可能知道官軍的動向?
劉顯一聽,要立刻追查內鬼的身份,沈明臣讓他少安毋躁,笑道=“我有一箭雙鵰之計既可揪出內鬼又能幫你達成首勝一一一一一”
劉旦大喜道:“若真如此,老哥我可要好好感謝你。”
“先感謝大人吧。”沈明臣呵呵笑道:“是他看你一籌莫展,又怕傷到你的面子,才讓我私下來給你出出主意的。“都要謝,都要謝……”劉顯抓耳撓腮道:“到底計從何來,你快說啊。
“你可以放出風去,說最近有一批補給物資要運到,讓各部門準備接收。”沈明臣狡黠笑道:“然後錦衣衛的朱五會派人暗中盯梢,看看什麼人出去通風報信。”
“然後我還可以將計就計”劉顯恍然迷:“派軍隊假扮運糧隊,等叛匪們得到消息來搶糧食,就不能咱們再苦苦尋找了!”既然找不到對方的藏身之處,那就把他們手卜出來!
於是他以護送運糧隊的名義,從最近訓練突出的將士裡,抽調出一支別動隊,然後暗中針對性訓練,待準備妥當後,也就到了宣稱運糧的日子,這支隊伍如期押運着‘糧車”走上了通往龍南的山路,然後在羊腸谷與欒斌和李珍率領的山賊們不期而遇了。
一切都如演練般順利,沒費吹灰之力,官軍便將矇在鼓裡的山賊團團圍住,眼看是插翅難飛孓!可就在這時,從西面山坡上,突然飛下上百個黑色的陶罐嫦,然後有人大喊道:“放火了,快跑啊!”
錯愕間,官兵們仰頭看天,真以爲那是些裝着火油的罐子,登時慌亂起來,原本嚴整的陣勢一下亂套了。被圍的山賊們卻抓住這個機會,死命往兩邊山上跑,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砰、砰、砰……,那些陶罐摔落地上,果然有;$濁的液體四散飛濺,跟常見的火油差不多顏色,這下官軍真嚇壞了,要是真把這羊腸谷燒着了,大家全得變成烤全羊。便有些個膽小的丟下兵刃,想要逃出這鬼地方。
誰知剛剛轉身,等待他們的卻是各自伍長毫不留情的朴刀一一原來那些斷後的朴刀兵,是負責每一支隊伍軍紀的伍長,如果哪個兵卒臨陣怯戰、不服軍令,必須堅決予以阻止,否則一旦出現什麼後果,全伍士兵都要連坐處死,絕不容情。
這些伍長全是從戚家軍抽調士卒擔任,最知道其中利害,關鍵時刻豈能手軟,當場就砍翻了十幾個要做逃兵的手下,又聽一個穿着鋪子甲的將領怒吼道:“這跟本不是油,是水!”他正是此行的統領戚繼美,被那罐中的液體濺了一臉,當即感覺出不對味來,分明就是帶着土腥味的水嘛。
畢竟有戚家軍骨幹壓陣,稍稍的混亂後,隊伍很快饋定下來,將大部分想要趁亂逃脫的山賊攔住,卻也有一些腿快的,已經離開道,往山上爬了。
一場完勝就這樣被攪合了,戚繼美豈能善罷甘休,他一面令人將俘虜繳械捆綁,一面帶領部下追上了山。雖然他沒有乃兄帶兵打仗的超強能力,個人武勇卻超過了戚繼光,一雙火眼金睛扛過正逃入山林的叛賊,馬上鎖定了一個特別的傢伙一一那傢伙牛高馬大,頭戴着熟銅的虎頭盔,穿一身精良的山文甲,在叫花子似的山賊中,分外扎眼。
見就連簇擁在他身邊的護衛也着甲,鳥饋美斷定這是一條大魚,便高喊道:“追那個帶虎頭盔的!”說完一馬當先,直奔那頂黃燦燦的頭盔就去了。他的親兵護衛也趕緊追了上去。
這是一場好追啊,被追的是生在山裡的土著,追擊的也是礦工出身的戚家軍,翻山過嶺如履平地,雙方腳力都很猛,一追一逃竟不知不覺遠離了戰場,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整體的追擊並未持續太久,因爲山高林密,人一就找不着北,更別提追人了,將士們唯恐被人反過來暗算,所以象徵性的追了一下「很快就收兵了。追擊的不對陸陸續續回到羊腸谷,戚繼美不在,他的副手,一個姓麻的遊擊開始收束部隊,清點斬獲勺因爲還不見參將大人回來,部隊只好先在山坡上休息等待,閒着也是閒着,麻遊擊便審問起俘虜來。
一問才知道,這次帶隊打劫的,竟然是欒斌和李珍,賴匪的二、三號人物,麻遊擊頓時跌足不已道:“早知如此,就多來些人了!”若能把賴清規的左膀右臂砍掉,肯定會對剿匪有極大幫助。
抱着僥倖的心理,他在俘虜中找了個遍,可惜毫無收穫。不過想想也是,如果土匪頭子這麼好抓,那也不至於讓他們爲患這麼多年了。
雖然沒撿到元寶,但麻遊擊的心情可不差,這一仗畢竟打得漂亮,己方折損了了,就斬獲一百餘首,俘虜六七百人,圓滿完成了任務。而且這可是經略大人來贛南後的首勝啊,必然會大大獎賞他們的。
見將士們興高采烈的坐在草地上喝水聊天,麻遊擊也坐下休息,專等參將大人回來,便押送俘虜回龍南。誰知到日頭偏西,也沒把戚繼美等回來。麻遊擊這下坐不住了,現在的軍法森嚴,要是把主將折了,他這個副手,還有再下一級的軍官,都要被砍頭的。麻遊擊趕緊讓人到處尋找,可是把附近十幾裡的山頭轉了個遍「也沒找到戚繼美的人毛,倒是把他的頭盔給找到了。
找不着人不敢回去,第二天麻遊擊還要派人去找,沒來得及出發,便看到了前來接應的部隊…領兵的是胡守仁。麻遊擊哭喪着臉,向胡副將報告戚參將失蹤的消息。
接過麻遊擊皇上的頭盔,胡守仁壓住滿心的擔憂道:“咱們先回城吧,大人還等着結果呢。”“那參將大人怎麼辦?”麻遊擊小心翼!$的問道。
“如果他出意外了,我們留在這兒也於事無補。”胡守仁冷靜道:“如果他沒事兒,自己就會回去了,所以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可是……”麻遊擊害怕道:“我們丟了主將,會不會被軍法處置。
“呵呵……”胡守仁不禁笑道:“怪不得不敢回去,原來擔心這個”說着正色道:“回去好生學習軍法,不能一知半解了。”“難道”麻遊擊瞪大眼睛道:“我們可以沒事兒?”“廢話。”胡守仁罵一聲道:“是徂咱己跑丟了的,又不是你們的責任,處罰個屁布丁。”部隊尚未返回,龍南城便收到了捷報,同時也有戚繼美失蹤的消息。
這讓劉顯有些糾結,完成任務很高興,可把戚繼光的弟弟給弄丟了,又覺着很窩囊,便讓人擡着自己去見戚繼光……他的屁股被打開花,現在還不能下地呢。
戚繼光也已經得到消息,劉顯看他的虎目微紅,知道他心情十分沉重,連忙使勁的道歉。戚繼光卻沒有-怪劉顯的意思,而是緩緩道:“既然上了戰場,就要面對任何不測,何況他只是失蹤,還不一定死了呢。“是啊,令弟的面相不像早天之人,一定可能有驚無險,平安歸來的。”劉顯說出了此生最誠心的祝願。“但願如此吧。”戚繼光勉強笑笑道:“咱們該去開會了。”
沈就雖說放手讓他們去做,但對大方向上的把握從不放鬆,每日晚飯後都要開會,總結經驗佈置任務,確保一切按照他的方針大略進行。
簽押房裡,沈就等人再次對戚繼光表示了慰問,而後才進入正題。首先是朱五向總兵們通報,已經發現了通風報信的奸細,並將其嚴密監控,隨時可以抓捕。“抓起來,碎屍萬段!”雖然打了勝仗,劉顯的火氣依然不減。但他也只是發泄一下,說完後訕訕道:“當然還得聽大人的。”“殺了他們也只走過過癮,沒什麼太大意思。”沈就淡淡道:“能不能利用一下,將計就計呢?”“這個卑職在行。”朱五陰笑道:“錦衣衛有的是手段,能把他們收爲大人所用。”“太好了。”沈就頷首道:“劉總戎下了很關鍵的一步棋,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把他完美的走下去”說着揮手一比劃道:“無論用什麼手段,把他們爭取過來。”“這手棋的關鍵在於,不能走漏風聲。”沈明臣補充道:“我們的意母一旦暴露了,定然弄巧成拙,所以請謹慎再謹慎。”“知道了。”朱五點頭道。“押送俘虜的部隊,什麼時候回來。”短暫的沉就後,沈就輕聲問道。“後天就到了吧。”劉顯道:“大人有何吩咐?”
“要舉行個入城儀式。”沈就想一想,對郝傑道:“你親自邀請一些臨近的族長們參加。”按說這種高層會議,是輪不到郝傑出席的,但今天他被專門叫來,顯然就爲這事兒。“只有一天時間,怕是來不及吧。郝傑有些爲難道。各村的寨子都距離太遠了,就算明早出發,他也轉不了幾家地方。但讓下面人去請,又搬不動那些死硬的老頭子。“你需要幾天?”沈就沉聲問道。“龍南縣一共是九十七個村子,分散的七零八落。”郝傑字斟句酌道:“緊趕慢趕,也得走個十天八天。”“不需要都通知到了。”沈就擺手道:“這次只是小規模的儀式,能來二十多個就可以了。”“這樣的話十一一十一一”郝傑盤算一下道=“給下官三天時間吧。“好!”沈就道:“本官就給你三天!”說着對劉顯道:“讓將士們先在城外修整,晚幾日再八城勺”“&-命。”劉顯這個級別的軍官,當然知道服從大局的重要性。
三天後,郝傑風塵僕僕的回來了,同時還帶了十七八個穿着藍色大襟的麻布短衣,黑色長褲,外罩背褡,頭上還扎着黑布巾的山民長者,加上這兩天陸續抵達的十幾個,一共有三十五個村寨的族長或者耋老來到了縣城。
對這個數字,讓奉命接待的何心隱有些驚訝,因爲根據自己走訪的結果判斷,不大可能來這麼多,他估計這些人迫於鄉情輿論,甚至一個都不來。
但終究是來了這麼多,其中還有好些個他認識的,這都做不了假。何心隱一面安排這些人住下,一面和他們聊天,想知道那郝傑有何法術,竟能讓這些老頑固,這麼快就回心轉意。
結果每每聊不到三句,那些族長便會有些難爲情的問他,官府的許諾會兌現嗎?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搞得他一頭霧水,只得含糊應付過去,回頭就把郝傑堵在衙門裡,逼問他怎麼把人家騙來的。“什麼叫騙?”郝傑不滿道:“我身爲朝廷命官,怎可能騙人呢“你許諾什麼了?”何心隱換一種說法道:“快說,不然跟我去見經略大人!”“稍安勿躁,我的何大俠。”郝傑苦笑道:“好吧,我告訴你,我答應他們,只要肯來,回去的時候,就有厚禮相贈。”“什麼厚禮?”何心隱狐疑道。他不信這個窮鬼縣令,能拿出什麼▲厚禮,來。“還能有什麼一r一一r一”郝傑撇撇嘴道=“當糶-是糧食了○”在這個大欠收的年份,沒有比糧食更具誘惑兵了。“多少?”何心隱眯起眼睛道。“這個敏……”郝傑伸出手掌道。“五千斤?”何心隱吃驚道。“錯,是五萬斤。”郝擊■終於給出謎底。“一共五萬斤?”“每村都是五萬斤。”郝傑聳聳肩膀道。“那就是……十萬石糧食啊……”何心隱陣陣發暈,待回過神來,一把揪住郝傑的衣領道:“走,跟我去見大人去!”“放開我……”郝傑使勁掙扎道:“你怎麼動粗了?”
“動粗?我還要揍你呢!”何心隱高高揚起拳頭道:“你知道把十萬石糧食運進山裡,要花多少錢?”頓一頓,他提高聲調道:“五萬兩銀子打不住,爲了這麼點小事兒,你就敢使這麼多的銀子?”
郝傑掙扎幾下,見不能撼動對方鐵鉗似的手掌,只好任其抓着迷:“我哪掏錢了?只是許下了而已。”
“許下了不用兌現嗎?那就更可惡了!”何心隱更生氣了,揚手就是個大耳光子,打得郝傑鼻血直流,他仍然怒不可遏道:“官府的信譽,難道就值五萬兩銀子?正是因爲有你這種信口開河的混蛋,朝廷纔會威信掃地,喪失百姓的新任的!”說着揚手又要打。郝傑已經被打得半邊臉都腫了,聲音含糊的叫道:“我說五千斤就夠了,是大人說五萬斤的……
“你還想栽贓?”何心隱不信沈就能幹出這種混賬事來。
“你借我個膽吧……”郝傑撅着大厚的嘴脣道:“大人說,五千斤太寒酸了,顯不出朝廷的慷慨來,本讓我許十萬斤來着,後來我實在心疼錢才自作主張給朝廷省了一半的”說着哭起來道=“嗚嗚,你還打我……”“真格?”何心隱狐疑道。“不信你去問啊一一一十一一”郝傑趁機掙脫他的掌握捂着臉道=“是假的就打死我吧。”“你給我等着!”何心隱冷冷丟下一句,便轉身大步出去,若是真如郝傑所說,沈就拿巨資擺面子工程,那就太讓他失望了,0——分割——
昨天中午過節,喝了點酒,也沒多喝,結果睡了一下午,然後晚上也報銷了,沒想到酒量這麼差了,對不起啊,以後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