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林中一道道身影穿梭,時而會有刀劍碰撞發出的脆響。
伴隨着這些聲音,一道道靈活、矯健的身影又朝着林中營地靠近過去,其中幾人在被巡查守衛的兵卒發現後,立刻亮明身份,對上了暗號,並在交代清楚上級所屬後,才被放行進去,然後前往一處營帳,訴說探查到的消息——
這些人正是陳止軍中的斥候,在臨時兵營建設的同時,這些斥候也被同時釋放出去,一刻不停的探查着消息。
在付出了幾個人的代價之後,他們大致將周圍的情況探查清楚,在經過諸多斥候的口述,綜合排查之後,組合出一套相對粗糙的局勢情報,送交到了陳止手上。
“看來那位慕容單于,果然還是決定要動兵了。”陳止將情報交給了面前的冉瞻,“你看看,能否看出什麼細節,給我補充一下。”
冉瞻接過來,看了幾眼之後,撓了撓頭,說道:“主公,俺哪裡能看得出來什麼,只是看這周圍的慕容斥候越來越多,又有諸多步卒、騎兵從四方聚集過來,明顯是要將咱們圍死在這裡,那肯定就是要打仗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冉瞻出身兵戶,識字不多,只是那代郡軍中,即便是普通的武卒,都對文化水平有要求,陳止甚至專門召集了一批寒門書生,讓他們入軍中教授文字,不求讓兵卒能識文斷字、出口成章,但一些關鍵的文字,是必須要認得的。
其實,若不是當前社會偏見所致,陳止更希望那些寒門書生能投入軍中,只不過這些人是寧願過去給反賊當謀主、給馬匪當狗頭軍師,都不會願意拿起刀槍,上陣廝殺的,爲了防止引起民間寒門牴觸,陳止也不得不作罷。
不過,冉瞻如今作爲代理校尉,未來更是必然轉正,無論是於公於私,這該學的東西都少不了,在陳止的逼迫和誘導下,現在是認識了不少的字,換成過去,光是這一篇情報,就足夠他嘀咕半天了。
“既然你也這麼看,就率領軍隊,準備廝殺。”陳止見冉瞻做好了準備,就也不多言,這次他北上追擊慕容仁,帶的人不多,而直接帶在身邊的從屬,也是年輕人居多,如冉瞻這樣,論戰功遠遠比不上楊宋、楊元,但需要重點培養,而陳羅這樣的,更可以說是外行人,是以陳止遇到了事,還是會讓他們上前嘗試一番。
但這樣的事,落在旁人眼中,就難免有所擔憂了,雖說在幽州衆人的心裡,慕容部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王浚的勢力的,但當初對付王浚,陳止是準備了許久,更是運用計策,虛實交錯,正奇相合這才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可面對慕容部,無論是應對還是出兵,都顯得有些匆忙。
只是接下來的一連串勝利,不斷傳回去,着實跌破了一地眼球,對於陳止勝利的原因也有諸多猜測,衆說紛紜。
不過現在聽聞陳止直接帶兵到了那麼慕容棘城之外,幽州方面的種種擔憂又再次興起,比如此時,陳止剛剛作出了決定,那邊就有傳信之人走來,遞給陳止幾封書信,這來源都是幽州。
陳止不需要打開,就知道其中內容,無非還是勸阻他的,不是建議他儘快回師,就是提議領兵來助陣的,還有要過來與那慕容部交涉,希望雙方都能罷兵的,最起碼也得痛陳厲害,希望他能大局爲重,不要主動挑釁。
“幽州不少世家士人頗爲有趣,”陳止將手上的幾封書信遞給了鮑敬言,“分明是慕容部主動來侵,他們卻認爲是我在挑釁,更有趣的,是原本我出兵,他們看着沒有勝算,就一再痛陳厲害關係,說是出兵不妥,而今我一路戰勝,他們依舊還是痛陳利害關係,說是要見好就收,不然惹怒了慕容氏,後患無窮,我倒是十分好奇,若是這次慕容低頭了,他們是否還是一般說法,認爲會有後患?”
“這些人也是擔憂後面會有隱患,”鮑敬言看了一眼手中的幾封書信,見和之前相同,就明白了陳止的心思,只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不過,府君是否想過,就算這次真的讓慕容低頭了,但胡人狼子野心,不知感恩,反而記仇,未來或許還有反噬?”
“不錯,這塞外部族,確實多有記恨,但即便沒有此事,他們就不會入寇了麼?”陳止輕輕搖頭,“我與慕容部並無仇怨,甚至可以稱之爲友善,不僅是慕容部,那拓跋部與我更有交情,雙方甚至可稱盟友,但結果如何?如果一開始,他們佔着地盤,還能說與王浚有嫌隙和敵意,但等我擒拿了王浚,寫了書信送去,這兩邊卻半點退去的意思都沒有,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想讓我低頭,可見與這些部族交涉,不能依託於人與人之間的交情,也不能看重什麼恩怨情誼,歸根到底,還是利益啊。”
鮑敬言聞言思慮起來,覺得頗有道理,但最後還是勸道:“話雖如此,但我等漢家,最重禮儀,乃倡以有道而伐無道,以正而壓邪,匡扶天下,府君如今懲戒慕容氏族,若勝,則未來當休養生息,不再妄動刀兵,防止旁人說府君你窮兵黷武,只是那慕容氏卻可能真不安寧,臥薪嚐膽,如此一來,仇恨循環,無盡時矣,況且塞外之土多貧瘠,何必重之?”
在他看來,陳止當前的表現,有些太過好戰,於是找到機會,就想要規勸一句。
沒想到卻引來了陳止的笑聲,那笑聲中並無嘲笑和貶損,不由讓鮑敬言奇怪,便問其故。
陳止則道:“說我中土非好戰,此言差矣,先生莫非沒有注意到,咱們漢家上到世家諸公,下到黎民百姓,但凡去了一塊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先要評判,那裡土地如何,是肥沃,亦或是貧瘠?何也,便是要看此地是否能夠種地,但若是仔細琢磨,這背後的深意,卻足以讓周邊諸族心驚肉跳,實乃可怖之事!何況,先生也好,還是這一封封規勸的信件也罷,提及的都是此戰之後,或讓慕容氏記恨,於是便有災禍,反爲不美,因而不願起戰,這等話語,其實同樣可怖,先生可能明白?”
“何以可怖?”
鮑敬言正問着,邊上忽然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尋聲看去,能見幾個宛如馬車一樣的物件,被幾人推動着前行,上面蒙着一層布。
見到此物,鮑敬言下意識的就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