崞【guō】縣,乃是幷州東北部的一座縣城。
這座始建於先秦趙國的城池,見證過趙武靈王破胡的壯舉,一直到現在,都是雁門郡重要的守備城池。
北邊的拓跋但凡有些異動,此城池都會第一時間發出消息,讓整個郡做好防備和準備,同時儘可能的拖延敵軍進軍的時間。
除此之外,崞縣距離繁畤【zhì】縣不遠,兩城互爲支援,藉助位置優勢,使得任何從北邊、東北進入幷州的敵軍,都難以全力施展,要始終顧忌着這兩座位於後方城池的影響和騷擾,尤其是對補給線的影響。
因此,幾次拓跋入境都會重點攻伐崞縣,只是未曾真正攻破過,倒讓這座縣城累積了不少的守城經驗,越發堅固了。
城守劉和,乃匈奴宗室出身,自幼飽讀兵書,乃是難得的將才,雖然年歲不大,但已多次受過劉聰的稱讚,他主持此城軍政要務,倒也井井有條,幾次守護,未讓拓跋部攻破,反而靠着地理優勢,在後方襲擾,令拓跋氏始終不得全心,最後黯然退去,頗有功勞。
劉和卻沒有因此自滿,反而越發用心,巡城守土,沒有一日斷缺。
今日,他如往常一般,早早便來到城牆之上,要巡視守城兵卒的情況,可是這邊剛剛踏上城頭,地面便微微震動。
經驗豐富的劉和立刻便知道,這是有敵人來襲!
“此番敵襲,不見邊疆哨所有烽火傳來,恐怕敵人是處心積慮,不是早有埋伏,提前拔除,就是繞過了哨所,能做出這種事的,必然是拓跋氏的人,他們前些時候纔來過一次,居然又來,看來這次又有得忙碌了……”
劉和對過來請示的幾個副將、僚佐說出了判斷,就吩咐他們儘快調動人手,準備防禦。一番分派之後,又將守庫官吏,問起輜重和糧草:“城中存糧,能維持多久?”
“上次拓跋來襲,尚未來得及補充,只有十五日的口糧,箭矢倒是不缺,三天前便得了補充……”
劉和聽到糧食只夠十五日的時候,眉毛不由一跳,但表情上依舊沒有多大動搖,從容說道:“問題不大,足以抵擋。”
簡單一句話,就安定了人心,然後他又安排了後勤補給方面的問題,體現出了豐富的指揮經驗。
待做完這些,劉和平靜的站在城頭,看着靠近許多敵軍,神態自若,自認爲只要做好了工作,就不用擔心城破,況且拓跋氏歷來攻打,爲的都不是自己這座小城,而是爲了幷州財富。
只是這看着看着,劉和終於發現不對了。
“不對!這些騎兵的裝扮……這不是拓跋部的裝扮,他們身上的戰甲、還有戰馬披着的戰袍都爲黑墨玄色,莫非這些人是……”
“玄甲軍!”
伴隨着一聲驚呼,漫天呼嘯聲起,就見那跑的騎兵隊列之中,忽然騰空飛起幾個火球,宛如流星一般,劃過長空,直奔着城牆而來!
“火毬?”劉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傳聞中的單梢砲和火毬,這些年來,此物仿製頗多,雖不如原版堅韌,但功效相似,匈奴國內也有幾臺,劉和曾親眼見過威力,但這個念頭只是持續了短短几息,便看到那火光直接落下來,在不遠處的城牆上炸裂開來。
轟隆!
霎時間,地動山搖!
無數細小的鐵片從炸裂之處濺射出來,讓周圍的兵卒損傷慘重,而後這些人就和崩塌的城牆一同摔落下去,慘叫連綿。
咔嚓!咔嚓!
炸裂之處,一道道裂縫在夯土牆面蔓延開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令整面城牆都搖搖欲墜。
站在搖晃的城牆上面,劉和麪色慘白如紙。
“這是天雷!傳聞是真的,這些人是幽州的玄甲軍!他們果然能呼喚天雷,快!快撤入城中!”
劉和在呼喊中,再也沒有了原本的從容,當先往城裡逃跑,有他帶頭,其他人有樣學樣,一個個都緊隨其後的朝着城裡衝了過去,城牆轉眼便無人把手。
呼呼呼!
又是幾道“火流星”墜落下來,又是一段城牆炸裂,伴隨着慘叫,那城牆轟然倒塌,成了一條坦途。
“兄弟們,準備衝鋒!”
遠方,玄甲軍的衝鋒隊列中,指揮步卒的冉瞻看準了機會,高呼一聲,然後當前衝了出去!
“老子可是在將軍面前下了軍令狀,一個時辰之內若不下此城,還有何面目見將軍?都給我衝!養你們這麼久,建功立業就在今朝,殺!”
“殺!”
喊殺聲沖天而起。
經過艱苦操練、憋了好幾年的精兵,宛如出籠的猛虎一樣,拼命呼喊,聲音混合着濃烈的氣血煞氣,沖天而起,連天上的雲朵都被撕裂開來,露出一片晴空。
狂暴的玄甲兵配合着精銳兵器,又在嚴格的指揮體系有序推進,劉和安排了人手,本來打算在巷戰中掙扎一下,結果也是一觸即潰,根本抵擋不住。
於是他整個人崩潰了,開始懷疑現實。
“這怎麼可能!這根本不可能!這說不通啊!”
劉和揚天長嘆,然後硬是被幾個親兵拽着,狼狽奔逃。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我這座城池,抵禦了拓跋部多少次攻打?結果玄甲兵來了,一個照面就被破了,連巷戰都堅持不住,被人肆意屠戮,打仗不應該是這樣的啊!爲什麼會是這樣?”
他完全想不通其中緣故,但人到底還沒有瘋癲,在幾個親兵的護衛下,稍微清醒了一點,就帶着衆人就從密道中逃了出來。
“咱們現在去繁畤,找到薑黃,把消息傳出去,然後再固守……”說道最後,劉和沒有多少底氣了,說實話,他不認爲繁畤就能比自家城池堅固,連崞縣在玄甲軍的攻勢中都堅持不到一個時辰,繁畤還能有不同?
但無論如何,劉和都已經沒有了選擇,只是當他們逃離崞縣範圍,進入野外沒有多久,就碰到了一隊匈奴兵馬。
“援軍?”
劉和心裡升起一點希望,可等他看到對面帶頭的,是滿臉倉皇的薑黃之後,心徹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