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主僕嫌隙

三天後,菀晴已經隨着秦朗回到了府中。送走了福伯,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一種消極的情緒中,都不大愛說話。縱是總喜打鬧的艾青和小柔,也是乖乖的呆在院子裡。程叔規規矩矩的當着管事,李莽又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

秦朗身子不適,本該菀晴在一邊顧着,可是卻被他打發了去,讓她回去歇着。

連着的奔波,秦朗難免體力不支,加上受了些傷,更是乏得很。好在回來的路上那人沒有再爲難於他們,也算一個幸事。見着菀晴也是精神不佳,估計是累着了,不忍心爲了自己讓她再苦,只能忍了念頭,讓府裡的下人候着。

誰知菀晴纔是躺下,人還沒睡着,就聽得外人傳來信兒,說是李念來了。

她急忙掀開被子,匆忙地把腳送進繡花鞋裡,披了件外衣,勉強算是捂得嚴嚴實實,顧不得梳妝打扮就衝了出去。

小柔見着,趕緊攔了下來:“姑娘怎麼這般不講究?那是外家的男子,可不能這樣被人看了去。”

“不打緊。”菀晴歸根到底終究不是那麼的拘束,想着李念定是過來幫她瞧病來着,能早點見着便是好的,再也等不及許久的工夫。她輕輕拍了拍小柔拉着自己的手,算是撫慰了一番,便喚着人把李念請進來。

李念進了院,遠遠地瞧見菀晴的模樣,一臉的疲憊,許是沒休息好的緣故,再瞧着裝束,果真是個沒睡醒的。

他走到跟前,關切的問着:“這是怎麼了?才幾日不見,原是黑黃的臉,如今竟是慘白了?”

這話聽到菀晴耳朵裡,分明就是打趣逗弄自己,無非就是扯着前幾日自己扮作男裝的事兒調侃着,她不大好意思,只是笑着回道:“大哥可就別再取笑我了,不如進了屋坐坐吧。”

“不了,還是在院子裡吧,我坐的慣這裡的小凳子了。”李念隨着坐了下來,這裡來的次數也是不少,菀晴不計較,可他不能。他可是相信他的一舉一動,定會落在別人的眼裡,秦朗,纔不會是那般大度的人。

菀晴跟着坐在旁邊,身子前傾着小聲問他:“大哥前來,可是爲了答應之事?”

李念喝了口小柔剛剛送來的熱茶,僅僅是抿了抿,便皺着眉對着小柔說道:“你這丫頭,煮的太濃了些。”

小柔眼皮子跳了跳,很快反應過來,隨即反駁着:“李大夫什麼時候也變得會挑剔了?姑娘都沒說什麼。”

菀晴自然懂得李念此舉是爲了避嫌,她剛真是忽略了,定了定心思,才穩着氣瞧了眼小柔:“你也越來不懂規矩,退一步說李念也是客,對着客人有你這樣的禮數麼?”

小柔聽得她這麼說,撇着嘴紅着眼,腳一跺,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氣性倒是挺大。”李念搖着頭笑道:“你不該說這麼重的話,她對你,是個忠心的。不是我信不過,而是能防一個是一個,這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

“是,我懂得。可是總歸是有些東西不能讓她知道的,小柔是個孩子心性,你就是眼下找個由頭攆了去,不大會兒人又是跑了回來,也唯有如此,才能落個清淨。”菀晴微微嘆口氣,這般的隔閡,也是委屈了她。

“如此也好。旁人問起,你便說是頭暈的厲害,莫提爲了失憶一事。”李念站起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套銀針,攤放在桌面上:“只不過我需要爲你施針,頭頂上的穴位緊要的很,你可信得過我?”

菀晴盯着泛着寒光的針頭,有些發怵,她還從未接觸過這些,不曉得是痛還是怕。但還是咬了咬嘴脣,重重的點了點頭。

院裡的其他人都到了後頭忙活着,一時半會的也回不來,李念大致的話已經做了交代,至於要做的事本就沒有存了隱瞞之心。秦朗都是瞞不過去的,就是揹着下人又能如何,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做了去。

他有意無意的瞟了眼牆頭,定是在不知道的地方藏着個盯梢的,說話是個輕巧的,聽不見,卻是看得見,不知道會怎麼回了秦朗,但也能讓他急上一急。這般想着,李念莫名有着半點喜意,他還不知道秦朗的情形,只是想着那塊冰塊也會動了怒,倒也是個稀罕的。

小柔正窩在院子外的牆角跟蹲着,去找了艾青想發發牢騷,說說怨氣,自家的姑娘,愈發不親近了,難不成是自個兒做了什麼不對的?一個人總也想不明白,便想尋了他問問,可他八成是守着將軍去了,姑娘也是,將軍都那副樣子,還不是爲了她,可姑娘偏偏見了李念,也不知道去瞧瞧將軍,想想就來氣。

正自言自語的嘟囔着,周氏大老遠就看見了,邁着小腳踩着步子過來,一屁股坐到地上,用胳膊肘捅了捅小柔:“哎我說,你不是我家小姐身邊的麼,這幾日怎麼沒見你?”

“你是誰?”小柔打量着眼前這個精瘦的老婆子,是個面生的,不大認得。

“嘿你這人。”周氏佯裝怒着:“我原就是小姐身邊的,後來被你搶了去,你還能不認得?”

小柔聞言,仔細思忖一番,先前倒是聽說過有個菀家的老媽子,難道就是她?想想也是,這是什麼地界兒,還能做了假說了謊不成?如此,也是放下心來,隨意的回着:“並非不認得總要想一想纔是,平日也不怎麼見你。”

“那也是,我是在後面洗衣服的,幹粗活的哪比得你這小姑娘金貴。”周氏一副可憐兮兮得樣子,配着花白的頭髮,讓人瞧了平添一股子辛酸。

小柔是個心軟的,更是動了情,好心勸着:“你既是姑娘的人,就該找了機會給將軍或者姑娘說說,也能找個清閒的差事。”

“我沒啥別的想法,就是老了老了,想陪着我家小姐,就是眼看着也是好的,老爺夫人都是去了,死的冤枉,菀家只存了小姐,若不能守着她,我活着也沒多大意思了。”周氏抹着淚表着心意,卻不敢哭得厲害,生怕驚了其他的人。

小柔拍着她的背哄着:“你別這樣,回頭我找機會替你說說便是,不是多難的。”說完就鬆了手,覺得腿腳痠的厲害,也是身子一仰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嘆着氣:“只是不曉得能不能管用,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姑娘這幾日都不大與我好,有什麼事也是躲着。”

周氏鬆開一邊袖子,偷偷打量了她,繼而才放心的放下胳膊,趴到她跟前眯着眼問道:“會不會是小姐有了見不得人的事?”

“你莫要胡說,這麼爛嘴巴的事你也說的出來,姑娘怎麼會見不得人。”小柔一氣,直瞪了周氏,說什麼伺候姑娘的,哪有這般說自己主子的人。

“哎呦,真是個厲害的。”周氏裝出一股害怕,縮着肩膀往後退去:“不過是猜着,你就這般,瞧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爲說準了不成。”她還真想不到小柔跟着菀晴竟能這般關係,纔是問了一句就惹火了她。

小柔念她是個年老的,又不能伸手打了去,只能別過臉堵着氣:“你再要這樣,就活該洗衣服做苦力。”

“好了,當我沒說不成?”周氏討好着,心裡罵着,真是反了天了,晾着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頭都能壓着自己,一點活路都是沒有了。

小柔很快消了氣,用手撐着地站起身子,拍拍衣裳去了灰,繼而低下頭看着她:“李大夫正在院子裡和姑娘說着話,不是個能打擾的,你的事,等我找了機會自然會爲你說的。不過是以後你可不能再胡亂說些什麼有的沒的,要不總會被撕了嘴再給你縫起來。”

好個狠心的,周氏暗自想道,但是注意的更是她口中的李大夫。她揣摩着菀晴將貼身的都趕了出來,卻和什麼大夫在一頭處着,該不會真有什麼稀奇的?她生怕再說出什麼不對得罪了這個小姑奶奶,只能旁敲側擊的問道:“小姐的事重要得很,我不會去攪。卻是不知道小姐怎麼了,還讓大夫瞧着?你怎麼不在跟前候着,萬一小姐有了吩咐,找不開人手可怎麼辦?”

“她哪還需要到我。”想起小柔就又紅了眼眶,不就是一壺茶,姑娘就當着外人的面數落自己,更何況,她本就是那樣泡着,從來沒人說過不是。說到底,她就像個討寵的孩子,喜的是誇,冷不丁的一句罵,哪裡是能受得住的。

周氏見這情形,自以爲明白了幾分。小柔也沒個動靜,她也不好非要跟着進去看看,不過腦子轉的極快,很快是眼前一亮,很是敷衍的辭了小柔。

而此時的秦朗,正閉目養神的歇着,艾青剛纔幫着爲他療傷,也費了不少的力氣,斜靠在榻椅上眯眼,時不時的栽着頭。

李莽這次得了上回的教訓,飛奔着趕了過來,到了屋裡也是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氣。秦朗擡了眼,心沉了一下,立馬坐起身來問道:“可是夫人出了什麼事?”

“不是,將軍。”李莽端起桌上的茶壺徑直灌了去,嗆的只咳得厲害,硬是把艾青也給弄醒了。

艾青只是白了他一眼,反正不會關自己的事,都是回了府,也出不了什麼人命,也就沒管許多,翻個身找了個愜意的姿勢繼續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