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時機

等到那段綢布上的蝴蝶被拆得面目全非,荀繡娘才走回自己的繡架,心無旁騖的繼續做刺繡。

六姐兒眼中露出不屑和嘲諷,她看了一眼認真刺繡的荀繡娘,趕緊的收起了不屑的眼神,認真的開始繡着那普度寺的寺門。

三姐兒擡起頭,看着有些懊惱的九姐兒,淺笑着安慰九姐兒道:“九妹妹彆着急,你才初學,年紀也不算太大,以後肯定能學好。”

九姐兒點點頭,心裡依舊有些悶,心道荀繡娘確實嚴厲,她知道荀繡娘是對自己好,可這是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十天繡出來的,說拆就拆,心裡終究會吃味的。

“今日且先到這裡罷,你們可以回去了。”荀秀年扯了最後一根線,打上了結,淡淡的說。

也不等小姐們起身,她便收拾了繡架先出了門,顯然是急着回錦繡閣。

九姐兒心中愕然,這荀繡娘竟然不讓她們這些弟子給她行禮!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

小姐們平日在屋子裡都有針線籃子,因此大都把針線擺在這裡,反正每天下午就會到這裡來做女紅。

“三姐姐,跟我一起回正院吧,你還有三兩個月就要出嫁了,以後就沒時間聚在一起了。”六姐兒拉住三姐兒的脖子說。

三姐兒溫柔的笑了笑,搖頭說道:“不了,你看我這嫁衣還沒做好呢,我想做最好的嫁衣,做最美的新娘。”許是怕六姐兒不高興,她又說道:“等你出嫁的時候就明白,每一個女子都想自己做最美的新娘,我也是如此。”

六姐兒有些掃興,抿了抿脣,說道:“三姐姐說的是,我就不打擾你了,等你把嫁衣做好了,一定要陪我啊!”

“那是自然的,你與我是同胞姐妹,我對其他姐妹都如此,對你自然是最上心的。”三姐兒拉着六姐兒的手細聲細氣的詢問了一番,六姐兒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看着六姐兒離開,三姐兒讓身邊的丫鬟香草和艾草擡了繡架去南苑。她離開的時候看到九姐兒還坐在凳子上認真的繡着那隻蝴蝶,停下了腳步,又走到九姐兒身邊。

“九妹妹,你且先休息吧,這繡活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好的。你今日繡的已經很好了,只是荀繡娘素來嚴格,你不必理會她。”

“謝過三姐姐,我只是先多練習一陣子,荀繡娘也是爲了我好,雖說心裡有些難受,但畢竟以後得自己繡嫁衣。”九姐兒擡起頭,給了三姐兒一個微笑。

“你這般想就好了,只怕你會覺得荀繡娘是針對你。”三姐兒點點頭。

“肯定不會的。”九姐兒低下頭,在錦緞上紮了一針,略帶着幾分惱意:“也是我愚笨,這錦緞上明明就已經畫好了圖案,我卻繡不出來。”

“許是你不擅長做繡活吧,咱們又不是繡娘,以後也用不着成天繡東西過活。有什麼針線活只讓下人去做便是了。母親讓我們學這女紅只是想磨練咱們的性子,可惜六姐兒女紅是最好的,性子卻是最差的。”

九姐兒點點頭,不否認三姐兒的話,不過既然已經要學一件事了,就肯定要做得最好,不然就不是她的個性了。

“九兒曉得,讓三姐姐你多心了。”九姐兒又謝過三姐兒。

“那是自然的,我就快出嫁了,或許將來再也不可能和院子裡的姊妹聚在一起,對你們這些姊妹就多了一份心。特別是六姐兒和你。”三姐兒嘆息一聲,心胸寬廣了不少,“以後這宅子裡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了,可我還是掛念着母親和六姐兒。還有九姐兒你,畢竟你是第一個能讓我刮目相看的,雖然你現在年紀還不大,可只要給你時間,給你機會,你便可以幫助母親了。”

“三姐姐,九兒從來都沒有答應過幫二嬸嬸。”九姐兒蹙了蹙眉,放下綢緞,對三姐兒最後一句話很是不滿,若這句話傳到老太太耳中,恐怕老太太就要來找她了。

“是我說錯話了。”三姐兒趕緊賠笑,卻認真的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在宅子裡過活了這麼久,母親是怎樣的性子我最瞭解,祖母是什麼性子我也清清楚楚。以後沒有我在,母親會吃虧。”

她臉上的愁容不像是假的,後面卻加了一句。

“我同你說的這番話可千萬別讓母親知道,恐怕母親會多想。她啊,就是性子太倔了,若是在祖母面前服了軟,就什麼事都沒有。可終歸是我的母親,我不幫她又能幫誰呢!”

九姐兒聽了這番話應該受寵若驚,或是一臉不屑纔對,可惜九姐兒心中很平靜。她突然意識到,三姐兒或許根本就不知道二太太有心讓她幫着打理宅子。九姐兒心中有些怪異,明明是一對母女,卻要如此的防範。這三姐兒到底是真的想幫二太太嗎?九姐兒有些不確定。

“我以前與你說過,將來這宅子肯定是在母親手中的,現在我若是想依仗祖母,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就算我出嫁了,還是薛府的女兒,以後還是得靠母親幫襯的。”

三姐兒這句話完全打消了九姐兒心中的顧慮。

“你所說的誠意……”三姐兒咬了咬脣,“我實在是拿不出來,或許等我出嫁之後你才知道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讓你幫襯着母親。”

三姐兒眼中帶了幾分真摯。

九姐兒搖搖頭,敷衍的道:“三姐姐,您還有兩三個月出嫁吧,那時候我再答應您也不遲,到時候再說吧。”

三姐兒有些失望,很快的強打起精神,露出溫柔的笑容:“那我就等着你答應我。”

言罷,三姐兒帶着兩個丫鬟離開屋子。

畫屏轉了轉眼珠子,着急的說道:“九姐兒,您怎的就不答應三姐兒呢,現在依附二太太未必是壞事。”

九姐兒擡起頭看着畫屏,眨了眨眼,說道:“與她做交易還不如直接與二嬸嬸做交易划算。若我真的答應了,那我就欠她一份人情,這份人情我還不起,也不想被人拿了把柄。二太太那邊我讓姚媽媽給一個回信就是。”

“可只讓姚媽媽去說會不會讓二太太覺得咱們沒有誠意?”

“誠意!”九姐兒冷笑,“誠意都是做出來的,最近二叔是否常去二姨娘那裡?”

“嗯,最近一直都在二姨娘和五姨娘那裡留宿。”畫屏毫不含糊的回答。

九姐兒淺笑道:“這就行了,咱們只要做好咱們的,別去理會其他人。”

畫屏一臉恍然大悟,“難怪方纔四姐兒與您找話的時候,您都是不冷不熱的。”

“嗯!”九姐兒點點頭。

若真與四姐兒情同姐妹,二太太就不會對她這般熱心了,應該想方設法的對付她和二姨娘纔對。可她根本就沒有靠山,怎麼可能去觸二太太的眉頭。

“你說二太太爲什麼這麼着急的讓我娶幫襯她?”九姐兒又問了畫屏。

“還不是爲了壓制老太太唄,這宅子裡的下人哪個不知道。”畫屏突然就笑了,“我真不明白二太太和老太太有什麼好爭的,不都是薛府的東西嗎?”

“呼——”九姐兒吐了一口氣,若是姚媽媽肯定不會這麼回答,宅子裡女人這麼多,不爭鬥還能做什麼!九姐兒惡趣味的想。不過二太太和老太太的矛盾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的。

倒是二太太極力想拉攏她,她心裡有些好笑,“咱們先回去吧,也該開晚飯了。”

“九姐兒,你怎的就不說下去!”畫屏嗔怪,卻幫九姐兒收拾了桌上的針線籃子,“您今天要帶回去繡嗎?”

“不用了,我回去用另外的練吧。”九姐兒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

等回到東苑的時候,竟然看到鄧媽媽還在院子裡,趕緊的上前打招呼。

鄧媽媽見九姐兒來了,笑得更開心,“九姐兒每次都這般見外,奴婢倒成外人了。”

“你本就是個外人。”姚媽媽玩笑的說。

“是是是,九姐兒只與你親,那三姐兒和六姐兒怎的就不語我這般親近!”鄧媽媽佯怒,這邊又扯開話題與九姐兒說道:“九姐兒,您今天回來得真晚,可累壞了?”

九姐兒搖了搖頭,“沒有,只與三姐姐在繡房多聊了一陣子,三姐姐答應教我學算賬,這些天三姐姐又忙得很,讓三姐姐費心了。”

鄧媽媽眼中閃過精光,慈祥的說道:“三姐兒就快嫁人了,九姐兒你年歲還小,就開始學算賬了,不比三姐兒差。”

九姐兒咯咯的笑道:“只是閒來無聊學一學罷了,若以後有什麼忙活的,也不會只站在一邊看着乾着急不是。”

“那倒是,若三姐兒那邊沒時間,可讓奴婢教您算賬?”鄧媽媽半開玩笑半試探的說道。

“你這諢人,咱九姐兒要學算賬,也要請老先生來教,你那幾把刷子,就怕把九姐兒教壞了。”姚媽媽也是半開玩笑半罵。

“那奴婢就去稟了二太太,讓二太太專門請了一個算賬先生來教九姐兒如何?”鄧媽媽說道。

“哎喲喲,你還當真了,這宅子裡誰不知曉你鄧媽媽算了一手好賬,咱們九姐兒跟你學算賬怎麼可能學壞。九姐兒,還不趕緊的謝了鄧媽媽。”姚媽媽輕輕拍了一下鄧媽媽的背。

九姐兒順勢說道:“一切全憑鄧媽媽做主。”

“奴婢可不敢當,還是得先與二太太說一聲。”

“九兒先等着您的好消息。”

“奴婢先告退!”鄧媽媽福了福身,出了院子。

姚媽媽收斂起笑容,憂愁的說道:“您這是決定幫襯在二太太身邊了?”

“嗯,三姐兒還有兩三個月就出嫁,現在正是好時機。”九姐兒淡漠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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