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鐵杴就要拍到耿鳳凰的身上,從屋裡跑出來小男孩拽住了她的褲腳,“奶奶,她不是壞人,爲什麼打她啊?”
“她來勾引你爸。是個狐狸精!掃帚星!”黃香槐不依不饒地說。
小男孩不懂“勾引”和“狐狸精”的含義,但從奶奶的眼神裡知道奶奶不喜歡這個女人,也知道她就是爸爸打電話邀請來建槐樹園大樓的那個美女鎮長。黃香槐倒是疼孫子,怕傷着孫子把鐵杴放下。誰知孫子剛鬆開手,她又摸起一把嬐菲沖沖地要刨誰。
司機又拽着她的胳膊,一面勸說着黃香槐,一面用眼神示意耿鳳凰快走。小男孩死死拽住奶奶的褲腳,望着奶奶那張憤怒的臉,“奶奶,等爸爸來問問,先放了她。”
“誤會,純屬誤會。她也是受害者……真的,你快放了鎮長。”司機也拼了命的解釋。
“看在孫子求情的份上,我暫不和你們計較。”黃香槐臉上的陰雲轉晴了。
司機藉機讓耿鳳凰上了紅色的士。
耿鳳凰倚在椅背上,長嘆一聲,哀婉地說:“你說我何苦啊!剛捱過了龍大河一頓數落,又遭黃香槐的罵!”
“你還和她計較啊?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女人。從黨委、街道辦事處,到小龍河大大小小的村莊,從幹部到平民百姓,誰知道她有病,誰就讓着她。你這幾年在外,不知道啊?”
“一見她,不像有病啊!怎麼說罵人就罵人了?”
“她時好時壞,就像天上的雲。剛纔是她臉上起烏雲了。”
“好端端的,怎得這病啊?”
“各種版本都有。有的說教師整頓那年,她想保留下來,裝作精神病,誰也不好將她辭了。有的說,龍山會在一中談情說愛被開除了,要考民辦教師,她偷了學校的教參給龍山會複習,結果後來真的得了那病。還有的說,雪蓮嫁給了龐順行,她認爲雪蓮是龍山會的媳婦。你想想,她一定誤解你毀了兒子的前途。現在要和龍山會合作建校,她擔心你再次毀了她兒子,所以……”司機聊着,依舊盯着前方。小王年齡不過30歲,但跟黨委領導開車10餘年了,也算是老司機了。
“真沒有想到她會得這怪病,可苦了龍山會兄弟們。”耿鳳凰爲龍山會母子的命運惋惜。
吃過中午飯,少婦們戴着各色各樣的斗笠,穿着漂亮的衣服,從各家各戶奔來,騎着自行車,或去田間勞作,或去河裡洗衣服。龍山會提着一串兒白蟬向學校走去,路上正遇上從自家出來的耿鳳凰:“聽說你到我家去了,還沒有吃飯吧?”
耿鳳凰坐在車上,微笑着,說:“龍校長,吃過了。真的沒有想到三嬸好一張嘴。上車吧!”
“當初辭退民師的時候,龐順行、龍天翔也怕我媽鬧事,就和我爸商議把爸媽留了下來,讓我的乾爸、乾媽辭退了。”
耿鳳凰的披肩發搭下來遮住了那微笑的眼睛,爲了不至於妨礙自己的視線,自然挺胸擡頭,把那沒有髮帶束着的長髮甩向腦後,問:“龍山會,既保留教師的崗位,又出資培訓讓你發財,所以你動搖了?上車吧!”
龍山會上了耿鳳凰的車,望着耿鳳凰的背影說:“本來我不在那次清退之列,我也想支撐到轉正或者辭退的那一天,但是,後面的故事會讓你明白。”
龍山會看着前面的那條河。他的心亂了套,靜脈、動脈裡的血液加速地流淌着,洶涌的激情把龍山會卷向雪蓮那香甜的世界。這時,喝得醉醺醺的龍海濤趔趔趄趄走過來,“快,停車!把錄音機準備好。”司機聽到命令將機子準備就緒,減緩車速,慢慢停下。
耿鳳凰把龍海濤扶上了車,說:“如果你們早停薪留職,或者辭退,我想發財的應該是你們家。”
“其實下海不是我們的本意。幹了半輩子或一輩子的民師,誰不想轉正啊!一直到今天,他們的養老金、醫療保險金沒有兌現,青年教師到了龐海濤的培訓學校忽悠了幾個月,也沒有臉回自己的開發區,而是留在縣城或到外地打工。”
“這是署名‘無毒蛇’的人給你的。”耿鳳凰把信遞給龍山會,“到學校了,到那裡看吧。”
車子停在大樹下,耿鳳凰給大樹拍照。
龍山會打開信,“順帆的!”心跳動起來,接着往下讀:“當初,我好擔心你會放棄教學,便從順行那裡搞了張表,去了縣城培訓班。伯父辦得什麼學校?什麼也不教,天天到工廠做工,說什麼實習,實習的工資全落到他們腰包裡。龍山會,這是個騙錢的地方,我看透了!便和幾個男爺們勇敢地闖蕩四方。我們修過路,建過樓,甚至搬運過煤球……”龍山會讀着,讀着,流淚了!
“是順帆的信嗎?”耿鳳凰一邊拍照一邊問。
“怎會她的信呢?她不能理解我,和我離婚了。”
耿鳳凰走到龍山會的身邊,看着信中那娟秀的字驚疑起來:“啊?不會是雪蓮的吧?”
龍山會也想到了雪蓮講課在黑板上書寫,想到她孜孜不倦批改的學生作文,可是雪蓮早已到另外的世界裡啊!龍山會想着往事,心中無限的悲傷。“那一個晚上他永遠離去了啊!在小龍河畔!我不該讓她一個人走啊!”
“龍校長,這裡什麼奇蹟都可能發生,正像小龍河邊的老槐樹一樣,起初它也難以相信,這裡會變成開發區。今天,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封信是龍永閣讓我轉交給你的,他們經常在網上發現這個‘無毒蛇’對雪蓮的事情、對龐順帆的事情、對槐樹園大大小小的事情非常清楚。你看那天空中飛來的是什麼?”耿鳳凰指着遠方的天空。
上百隻思鄉鳥撲棱棱落在小龍河畔的蘆葦蕩裡,落在河岸上、校園裡的老槐樹上。耿鳳凰、龍山會坐車去了河邊,站在一個高崗上凝視着遠方。那遠去的帆!那多年不見的蓮!也該回來了吧!淚水溼潤了龍山會的眼睛,朦朧中,他彷彿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婦的倩影,從那棵老槐樹下走來,踏着清清的河水,過了槐樹園小學的大門,姍姍來到龍山會的面前……他們一同過了河,從槐樹下慢慢地升騰,那條小龍河,那片蘆葦蕩,那片田野也隨之升騰,化作天上的銀河……他們緊緊地擁抱着,血液沸騰,熱吻着,撫摸着,身邊的葉子嘩嘩作響,腳下的河水盪漾朗朗的波紋……
PT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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