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嶺以北緊靠槐花崗的水庫。40多年過去了,歷經一場場洪水的沖刷,依然沒有沖垮堤壩。然而這幾年卻沒有人來修過,據說現在的水利部門撥了好多款項供修建水庫,只是粗略地修修石縫瞞天過海,後來乾脆承包給了養魚專業戶。專業戶爲了最大限度地利用水庫資源,竟然將水庫堰整平了,慢慢地變成了土壩,種上了果樹、莊稼,每年這裡幾千畝的平地上,就泛起了由綠變黃的莊稼和飄香十里的果園。縣裡的領導還在這裡召開過經驗現場交流會呢。
庫堰被毀,每年的乾旱季節水庫得不到重用,連小龍河兩岸的水稻區也停止了水稻的種植,這一切並沒有引起各級政府的重視。相反水庫周圍的鄉鎮像龐順行之流看中的正是這一片幾乎白撿的土壩。莊稼和果園已經遠遠不能適應經濟的快速發展。他們又一個更爲大膽的舉措:把原來的承包變爲一次性賣斷,把種植果園變成一個個生意場。先是在壩上蓋起了簡易板房、平房,有了大大小小的養殖場、塑料加工廠、建議鍊鋼廠、破爛收購攤,後來竟然蓋起了大樓,連一些個體醫院、民辦學校、俱樂部也過來了。
地皮的廉價,貨物檢查的缺失,沒過幾年這裡成爲遠近聞名的地方。當年修“躍進水庫”遷徙到小龐山的老鄉,聽說小龍河鎮劃入了開發區,在區裡所有佔用的果樹和土地都要賠償,都不止一次地派代表向當地請願,黨委政府爲了穩定,就在水庫的土壩上准許他們搞起了煉油廠、屠宰場等一本萬利的製假窩點。
遠在幾百裡外的老鄉聽說開發區發了,而且連孩子上學都在大樓裡,享受城裡孩子一樣的讀書待遇,都流着口水、做着美夢帶着小孩來到這裡,先將孩子安置在附近的學校,接着交給政府一部分安置費,然後到壩上轉悠了幾天,發現一塊地方就搭一個棚,有的乾脆露宿在樹底下,去開發發財的機遇。
當年遷徙在外的那些老人,幾乎已客死他鄉了。那個年代出走的青壯年,現在是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們也隨子孫來到這裡。這不能歸因於故鄉開發了,而是出走在外的大槐樹的子民,不管走到那裡,故鄉是富是窮,他們依然懷念着生我養我的土地啊!他們現在已經不用再“統一”的計劃中日起而耕、日落而歸,而是什麼時間幹什麼,幾乎由自己支配。現在孩子或在外打工、或在外創生意,他們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回到他們的故土,這是怎樣的悲壯的“尋根”活動啊!對於大槐樹的後裔來說,永遠都不可能割斷他們對故土的血脈之情;尤其對見證祖輩生息的大槐樹那種宗教般神聖的感情。現在要帶着自己的兒孫來大槐樹下,尋找他們生命的根。那些世世代代沒有遠離故土的大槐樹人,又怎能拒絕他們?
可是,他們過了一段時間,就被別人的收費所憤怒了。儘管當年的房屋,土地早已被築成了水庫,現在被整平了,代替了莊稼、果樹、建築物,但這些尋根的人卻能奇蹟般地根據周圍的環境,準確地判斷出當年背朝黃土面朝天的地方,那個地方曾有自己的房屋、莊稼。當他們看到本應該屬於他們的,如今卻成了別人的,那個單位的,甚至政府的。他們知道抗衡沒有任何結果,而又不甘心歸別人所有,就在附近找幾棵大樹臨時搭一個簡易的棚子,然後含着淚水帶着委屈進了裡面。白天走出棚子,去到開發的工廠門口撿起破爛,去給當地人運輸、扛包。他們對當地的農民羨慕而嫉妒,對佔有他們土地而分文不給當年政府的無奈和怨懟,當年修水庫的龐海鳴文革中就死了!但現在的龐順行等領導還在。那時候的公社解體了,但是我黨還在。今天的大開發,因開發水庫土壩上的損失該補償誰的都補償了,而惟獨忘記了當年離鄉的人。他們多次來街道諮詢,都沒有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山本一郎卻成了鬧事羣衆的總謀後策劃者。據一些參與者反映,對每天上訪的羣衆,山本一郎都要管吃管住;對未參加的一些羣衆反映,必須向山本一郎上交幾百元的活動經費,說是用於上訪羣衆的吃住等費用,豈不知這些票子都流進了山本一郎的個人腰包。這是後話。
有了山本一郎的挑唆和煽動,好多羣衆對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開發的陌生人更加仇恨、詛咒,慢慢地在他們心中滋生一種可怕的情緒——便開始醞釀一場搶收的報復行動。
他們終於等到了秋糧收穫的季節,借“尋根”攜兒帶女從一個個窩棚裡出來,不到一天的功夫,哄搶了壩上羣衆剛收割的玉米、大豆、紅薯。羣衆將此事反映給各村書記。書記們帶着羣衆,拿着傢伙將他們的窩棚包圍起來,他們唰地不知從哪裡跑過來上千人,手裡握着鋒利的鐮刀,眼睛裡噴出復仇的火焰。
耿鳳凰眼看要發生一場拼命的羣毆事件,想勸退討糧的羣衆:“各位停一下,你們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大家所搶的秋糧的人,與你們無怨無恨,都是無辜的……”
搶糧的人大都停下了手裡的活計,看着這位從天而降的年輕漂亮的領導,思考他們的所作所爲,然而還是有些人跳出來質問:
“他們無辜,我們不無辜嗎?”
“什麼官啊?”
“你這麼年輕漂亮回去坐你的辦公室吧。”
“一個破副鎮長,還代理的!”
…………
耿鳳凰看到有些人根本不把代理副鎮長當做一回事兒,就迅速反映到區委。
區委派出的三名幹警,卻被搶糧的人打得鼻青眼腫回來了。逮捕鬧事嗎?該逮捕誰?區裡無所作爲的態度讓勢態迅速擴大。耿鳳凰心急火燎,作爲人民的公僕,決不能任其發展。
耿鳳凰派人秘密調查幕後策劃者,卻聽到她難以接受的消息:當初她心目中的崇拜者——山本一郎,卻成了這批迴鄉民工的領袖,發起了頗有聲勢的回鄉運動。當年遷徙的人口聚集上千人涌到土壩,去收秋糧,甚至當着羣衆的面將收好的秋糧裝上了騾車,將龐順行書記承包的土地、槐樹園小學學農基地的麥子全部搶了,之後一把火將莊稼地也點燃了。當地派出所襲擊了他們搭在壩上的棚子,他們就像潮水一樣毫不客氣地涌進黑龍嶺附近閒置的民房,誰也不敢去收租賃費。更爲嚴重的是,有人竟然敢在槐樹園的操場上打場曬糧,還搭建了臨時帳篷。
“你們這是強盜行爲,是土匪。馬上撤了!”更瘋接到槐樹園的情況,立即趕到現場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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