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越到地區之前,先給地委秘書長羅偉打了電話,羅偉和鍾越是一起從省委下派下來的幹部,鍾越是團委的,羅偉是組織部的,兩人年齡相當,大學畢業之後,同期進省委工作。當年羅偉十分愛慕鍾越的美貌和才華,曾追過鍾越一段時間。但是鍾越並不打算找一個行政幹部,就沒有給他機會。
雖然戀愛不成,但是兩人卻成了關係較好的朋友。後來下派到同一個地區,關係比以前又好了一些。朋友之外又多了一層同門同派的味道。政界之人,最講究關係淵源。說通俗點,就是圈子。既然是同一個圈子的人,當然是要互通聲氣,互相照應。所以,兩人一直保持着較密切的聯繫。
鍾越每次到地委,都要預先找羅偉打聽一下“天氣狀況”。羅偉總是能夠給她提供主要領導的最新動態,領導最近在忙什麼,最近心情好不好,身體怎麼樣,領導對你的評價,領導對你準備想提的某項工作持什麼態度,這些都是在拜會領導之前必需要掌握的事情。然後,你再根據得到的情況做出相應的反應。否則,你就會“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比如說,領導現在心情不好,你就不要提什麼要求了,這個時候提要求獲得批准的可能性就小多了。領導正在爲某件事生你的氣,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露面,那不是找抽嗎?
鍾越問:“羅秘書長,在幹什麼?”
羅偉笑着說:‘正在想你!“
“去你的!說正經的。”
“在辦公室裡看報。難得浮生半日閒。”
“今天我想去拜會一下成老闆,你看時候對不對?”
“這幾天一直都沉着個臉呢!最好不要來。”
鍾越說:“是嗎?知不知道是爲什麼?”
羅偉隱約知道一點,但是在電話裡不便講,走廊裡經常有人走過去走過來。他說:“也不是很清楚。他心情不好,機關裡的氣氛一直都很沉悶。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就不要來觸黴頭了。”
鍾越焦急地說:“那怎麼辦?我有急事。”
羅偉問:“你說說看,是哪方面的事?”
鍾越說:“一下子也說不清楚,去了再說吧!”
“那你就快來吧!我等着你吃午飯。“
一個多小時後,兩人已經在若有賓館裡的荷花廳裡共進午餐了。因爲有事要談,羅偉沒有請陪客。
恆陽的情況,鍾越早就向羅偉講過。所以羅偉對恆陽官場的局面是非常清楚的。當初鍾越在恆陽難以立足的時候,就是羅偉給她出主意,讓他採用拜乾爹、拜乾哥的方式籠絡住了賈家華和白松華。
今天鍾越要說的,主要是張明到任之後恆陽出現的新情況。羅偉說:“你們先從薄弱環節攻起的思路是對的。恆陽的幹部情況確實很糟糕。幫派問題很嚴重。其實地委早就知道了。可是賈嘉華和白松華上頭都很硬,地委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只好讓他們在恆陽盤踞了這麼多年。”
鍾越說:“你估計我現在向成書記提這件事能夠達到目的嗎?”
羅偉說:“最好是先找馬部長,讓馬部長和你一起去。張明就是馬部長推薦的,他肯定是關心他的發展的。他會盡力爲張明說話的。”
鍾越說:“調動幹部本身就需要過馬部長這一關,吃過飯之後,我就去找馬部長。”
羅偉說:“剛纔在電話裡不方便講。成書記這幾天正在爲一件事情發脾氣。據說,是成書記的小舅子章啓明在百里縣擔任縣長助理,已經被組織部門擬定要擔任百里縣的常務副縣長了。但是成書記知道後,說章啓明資格太嫩,硬是把他拿下來了。夫人章娜娜十分生氣,在家裡大吵大鬧,要和成書記離婚呢!”
鍾越說:“成書記真是一個講原則的人啊!不像我們某些領導只知道用人唯親,大搞裙帶關係。”
吃完飯後,鍾越去找馬一鳴。馬一鳴聽他表明來意,說:“鍾越,你能夠這樣我感到很高興。我還記得張明剛去的時候,你還有那麼一點排斥情緒呢!現在呢,卻在爲他四處奔波了。”
鍾越不好意思地說:“馬部長,別提那件事了。事實證明,地委的決策是英明的。張明同志的確是一個好縣長。我對他的態度也是經歷了一個過程的。說真的,我現在是全心全意支持他,如果有必要,我情願現在就讓賢,讓他來主持恆陽的全面工作。”
馬一鳴笑着說:“這可使不得。目前恆陽的情況,還不能缺少你。你以柔克剛,可以在其中發揮調劑和緩衝作用。再說,一個幹部的提拔是需要一個過程的,他又他固有的程序,也必須要花上一段時間。試玉要待三年滿,辨材須得七年期嘛。像張明這種情況,不在縣長任上搞兩三年,不可能一下子提升爲縣委書記。當然也不是不能破格。不過,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聽了你的話我也感到很欣慰。書記和縣長精誠團結,是一大幸事。縱觀我們地區,乃至全省全國,書記和縣長能夠真心誠意地團結一心的,並不是特別多啊!有的地方還有很大的矛盾。你做的很好!”
鍾越說:“馬部長,張明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你要幫幫他啊!這個削弱賈嘉華小幫派的意見就是張明提出來的。我覺得已經到了不動不行的地步了。要不然,我們幹什麼事都不能成爲決定性多數,一項政策能不能通過,還要看他們的心情。這工作還真無法開展啊!”
馬一鳴說:“實話告訴你吧,現在不是動幹部的時候。可能你也耳聞了一些,成書記爲他小舅子提拔的事還批評了組織部。並說過現階段各級幹部一律不準動的話。雖然這是在氣頭上說的氣話,但事實上,副縣級以上幹部的變動已經暫時被凍結了。我看,你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鍾越很失望地說:“可是,恆陽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以賈嘉華和白松華爲核心的小幫派實在是太猖狂了。如果這樣拖下去,我不知道會出現一個什麼結果。不行,不管怎樣,你必須要把情況向成書記反映一下。我想,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說到這裡,鍾越的眼圈有點紅了。
馬一鳴說:“實話的告訴你,恆陽的情況成書記是知道的。不是他不想管,而是有些事情他也暫時無能爲力。他也在等待時機。我們當下級的,最好提一些領導有能力解決的問題,對那些領導也無力解決的問題,就不要提。提起來不是讓領導難堪嗎?有些事情靠你自己去領悟。我就不多說了。”
鍾越無語了。馬一鳴說的也未嘗沒有道理。她自己也很不願意聽到下級向她提一些她無力解決的要求。遇到這種情況,當領導的,真是尷尬極了。管吧,管不了;不管吧,面子上過不去。這個時候,當領導的會很自然的遷怒於提這個問題的人。太不知趣了!
回到恆陽後,鍾越感覺到相當無奈。她感到自己面對的敵人是那麼強大,而自己又是那麼地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