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嘉華從幾次開會的情況來看,這位新來的縣長張明在常委會中似乎已經有了一定的氣候,每次都有那麼幾個人在支持他,這讓賈嘉華感到了一種不舒服。就連一向溫順的鐘越也已經在明顯地向張明那邊傾斜了,這更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威脅。
他感覺到他的地位受到了挑戰。多年來,他在中江一直是呼風喚雨,在常委會上更是頤指氣使。即使現在退到人大主任這個位置上後,他也照樣是恆陽的實權人物,縣委書記也要看他的眼色。這個地位不僅僅是論資排輩得來的,而是靠對恆陽幹部的實際控制力贏得的。在他的操作下,幾個縣委書記都灰溜溜地離開了恆陽。既然縣委書記都不在話下,其他的人更加不用談了。
雖然臉上仍然洋溢着笑容,但他的鷹隼般的目光開始掃射着會上的每一個人。
白松華也感覺到了形勢的微妙變化。怎麼馬小軍、劉信等人老是幫張明說話,難道一個新的派系已經圍繞張明形成了?
他說:“我感覺到今天圍繞張縣長提出的問題,大家已經分成了兩個不同的陣營。我已經聞到了火藥味了!”
這是他拋出的一枚小炸彈,意在試探“敵人”的火力。看有沒有人和他接火。
張明感覺到這個時候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必須要儘快驅散正在瀰漫的硝煙。現在還不時決戰的時候.
他說:“火藥味我一點沒有聞出來,我只是感覺到了智慧的火花。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我們團隊中對同一個問題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觀點。不同的觀點折射出的是不同的思維。兩種不同的思維在一起交鋒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會碰撞出智慧的火花。不知大家有沒有感受出來?”
鍾越也試圖和解一下氣氛,說:“是啊!一個只有一種聲音的團隊是死氣沉沉的團隊,而一個有着不同意見的團隊常常會在善意的爭執後,得出一個有創造力的方案。賈主任,您是老領導了,應該爲我們班子的這種好的現象感到鼓舞啊!”
鍾越說的是一個“普遍真理”,賈嘉華怎麼好說“不”呢?他收起那凌厲的目光,笑着說:“鍾書記說的是,不知張縣長在我們的討論中有了什麼收穫?”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張明身上,鍾越更是關切地看着他。她想,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張明是不是有什麼新的說法。如果沒有新的說法,剛纔兩人說的那番話就成立了空話了。那就會讓他們幾個笑話了!張明,無論如何,你都要弄點新意應付他們一下啊!“
張明不慌不忙地說:“大家剛纔討論的時候,我一邊聽一邊在思考。我清理了一下大家的意見,有的人主張放膽一搏,有的人主張謹慎從事,這兩種觀點都有道理。我看一時間誰都不能說服誰。這是典型的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聽誰的,都會有人反對。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想出一個公公能接受婆婆也滿意的方案呢?這就是我從大家的爭論中碰撞出的智慧的火花。”
鍾越的臉上露出了笑臉。這個張明,真是狡猾!來了個折中主義。雖然有點虛,但也勉強算是一種回答。
張千裡一下子就聽出了裡邊的問題,他哈哈大笑,說:“張縣長,這就是你的智慧的火花啊!我覺得你的這個火花也太空泛了!沒有個具體的方案嘛!世界上有既讓公公滿意又讓婆婆滿意的方案嗎?當他們的意見相反的時候。”
賈嘉華說:“是啊!張明同志,你這說了等於沒說嘛!”
說吧,和白松華等人笑了起來。
眼看着他們佔了上風,馬小軍很焦急,張明的這番話的確沒什麼含量。他想幫着說什麼,卻又一下子想不出說什麼好。
萬家樂想幫張明說什麼,又怕賈嘉華見怪,選擇了沉默。
張明說:“大家不要急嘛!聽我慢慢道來。賈主任,白書記,羅書記,周書記,張部長,我歸納一下你們的意思,你們主要擔心這次和外國公司的合作會有風險,你們的意思是說,我們恆陽再也冒不起這個風險了,是不是?”
賈嘉華說:“基本上是這個意思吧!”
張明又把目光轉向馬小軍、劉信等人。雖然是自己人,但也要裝模作樣地問一下:“馬部長,劉常委,你們的意識是要甩開膀子幹,不要畏首畏尾,是不是?”
馬小軍說:“毫無疑問。總不能坐失良機吧?”
張明就說:“現在矛盾的焦點是,一方怕冒風險,一方怕喪失機遇。要想兩全其美,就必須做到既不冒風險,又不喪失機遇。大家說,是不是?”
鍾越說:“對!有這樣的好方案嗎?”
白松華冷冷地說道:“張縣長,風險與機遇往往是並存的。”
張明說:“我想到了一個零風險的投資方案,說出來之後,供大家討論。”
零風險?爭論的雙方的臉上都打上了一個問號。誰都知道,有投資的地方就有風險。風險大,投資的效益就大。風險小,投資的效益就小。如果是零風險,那還有投資效益嗎?
張明說:“當然,世界根本上就沒有不存在風險的投資。這是常識。我的方案的重點主要在於轉移風險。讓別人去承擔風險,而我們去贏得我們想得到的東西。”
鍾越急切地問:“轉移風險?怎麼轉移?轉移給誰?”
實際上鍾越問的,正是大家都想問的。
張明說:“我的方案是,我們政府沒有錢,可以去吸收民間資本合股投資,而我們只出土地,出政策,這樣我們就可以把風險轉移到這些投資者身上了。”
“好!真是妙計!張縣長,你真是足智多謀!”萬家樂因爲怕得罪賈嘉華等人,一直沒有多說話,此時也忍不住叫起好來!
鍾越聽了也很興奮,說:“這的確是一個好主意。這樣我們政府就沒有什麼風險了。我看可行!大家應該也不會反對吧?”
周繼民說:“可是如果吸收民間資本,會有一個弊端。我們知道,人家投資是爲了賺錢,不賺錢他們不會來,不會冒這個風險。我要問的問題是,他們把錢賺走了,我們能得到什麼?”
賈嘉華說:“是啊,風險沒了,但是我們政府也不能白忙活啊?”
張明說:“怎麼會白忙活呢?我們的土地出讓可以賺錢,我們可以賺豐厚的稅收,我們可以解決一部分就業問題,這難道不是收穫嗎?”
賈嘉華無語了。這的確是收穫,不容否認。
張明又說:“我說的這些還只是指一些立竿見影的收穫。還沒有把他的輻射作用算進來。一個大企業的建立,往往可以帶動建立一些配套的小企業,還可以促進本地服務業的發展,還可以引來更過的企業。一花催得百花開嘛!百花開放春滿園。這是一筆更大的收穫。我們的目光要放長遠一些啊!”
大家都信服地點了點頭。
唯有白松華挑刺道:“這都是我們在閉門造車,一廂情願。我擔心的是,張縣長到哪裡去招來那麼多肯投資的民間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