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萊耶陷入了僵局。
他感覺周圍的空氣像是泥潭一樣,粘稠地將他捲入其中,吸附在他的身體上,讓他動不得身。他覺得自己雙臂上的以太將他的肌肉擠得緊緊的,隨時都可能噴涌而出。
四周的嗡嗡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像是察覺到拉萊耶的殺氣一樣,林間無數只妖精從樹葉的縫隙中探出頭來四下張望。
“發生什麼事情了呼啾?”
“呼啾不知道,好像有人類在這裡呼啾。”
“沒有看到人類呼啾。”
“好奇怪呼啾……”
拉萊耶聽着妖精們聊天的聲音,心裡愈加奇怪,難道他們看不見自己嗎?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妖精們居然完全看不見?
突然,從拉萊耶腳下響起了一聲呻吟:“咕誒……”
拉萊耶立刻想通了發生的事情,娜修正在隱身狀態,所以連自己都看不到她。
他來不及多想,娜修的那一聲睡醒之後的嬌啼已經驚動了妖精們。
“有人類呼啾!”
“人類隱身了呼啾!”
“快!誰去把看透鱗粉珠拿來!快呼啾!”
嘈雜聲驚起一片飛鳥。娜修驚訝地喊起來:“咦?拉萊耶大人你在哪裡?咦咦咦?”
“閉嘴啊!”
拉萊耶用力揮劍朝着前方正往自己這邊撲過來的三隻妖精斬去,以太形成了巨大的光柱,朝着隘口洶涌而出。三隻妖精瞬間被打得暈頭轉向,蔫兮兮地落到地面趴着。
總算把這口以太給打出去了,拉萊耶深深吸了口氣,手臂往記憶中娜修的位置一撈。雖然看不見實體,但手感上好像將娜修抓了個正着。嗯……emmm……
拉萊耶對自己的手感有點尷尬,但是事急從權,也沒辦法計較那麼多。
“娜修,是我,我們跑起來哈!”
“啊……是拉萊耶大人,但是……咦咦咦咦!別抓我那裡!”
“我根本看不到!你說的那裡是哪裡啊!走啦!”
“噫!!!!”
不由得拉萊耶不急,身後妖精們已經鬧哄哄地撲上來了,還伴隨着各種投擲武器,盲目地在拉萊耶周圍散射着。拉萊耶顧不得娜修的抗議,把她往胳臂肘下邊用力夾穩,就在娜修的哀鳴中衝向隘口。
一路上妖精們像是海嘯一樣,組成密密麻麻的浪潮,向着拉萊耶的方向撲過來。拉萊耶完全不敢應戰,只顧得抱頭鼠竄而去。
“哈……哈……哈……到這裡就不要緊了,應該……”
不知道跑了多久,拉萊耶才發現妖精們已經被他甩到身後了。而自己正站在一座滄桑的石築拱門之下。眼前正是他非常熟悉的十二神大教堂。
他連一步都不想挪,蹲在門廊裡就雙膝一軟,跌坐在地上。
娜修“咕哇”一聲從拉萊耶胳臂下邊摔到地上,現出身形。
娜修摸摸自己剛纔和地面親密接觸的鼻子,正沮喪呢,突然眼前一亮,笑了起來:“哇!能看到拉萊耶大人了!”
“是啊,我也能看到娜修了……”
拉萊耶鬆了口氣,同行的娜修是這個性格真是太好了,要不然非要和拉萊耶計較剛纔的失禮,那就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才能把這個債給還上。
“呼啾,看樣子我的隱身咒文非常可靠呼啾!”
從拉萊耶背後躥出來一個翠綠色的小小的身影,在空中轉了個圈,華麗地懸停在拉萊耶面前。
“你是……剛剛那隻妖精?”
“正是呼啾。我叫馬奇希奧呼啾。雖然覺得你們很可疑,但是我還是很擔心你們會不會被壞妖精欺負呼啾。所以我偷偷地跟了上來呼啾。”
“啊!真是多謝你幫忙。要不然,我們恐怕也沒辦法深入到這裡。”
“你們沒有用炸彈肆意地破壞森林,我很喜歡呼啾。幫你們只是舉手之勞呼啾。接下來你們要怎麼做呼啾?”
“嗯,接下來我打算以大教堂作爲基地,嘗試從大教堂出發去搜索百靈啼的各個區域,看看能不能找到希爾迪布蘭德。”
“對了!希爾迪布蘭德大人!要找到希爾迪布蘭德大人呀!”
貓娘不知道爲啥又慌張起來。
拉萊耶耷拉着眼簾,露出一副死魚眼的樣子看着她。這姑娘現在纔想起來來這裡的目的嗎……
妖精馬奇希奧也好奇地飛到貓娘面前,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真是奇怪的人呼啾。”
她又飛回拉萊耶面前說:“我會在這裡爲你們提供幫助呼啾。畢竟你們沒有我的隱身咒文,在這裡寸步難行呼啾。”
“那就太感謝你了。”
拉萊耶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他觀察了一下地形,找到門廊的中心,單膝跪了下來,做出祈禱的姿勢。
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不知道是天氣不對還是時間不對,沒有發生隱藏事件。
馬奇希奧和娜修奇怪地看着拉萊耶的舉動,不過看拉萊耶好像有點沮喪的樣子,就都沒有發問。
十二神大教堂,以前應該是一個非常輝煌的地方。從現在留下的這一片殘破的建築,都能看出來當年這裡一定是作爲艾歐澤亞極爲重要的宗教機構,用心設計,精心打理。現在的殘破依然不減它歷史的厚重。常春藤在它的外牆上留下足跡,現在吐出小小的翠綠的嫩芽。
教堂的院子裡有一片水池,中間被一道石橋隔開。水池碧綠,倒映着莊嚴的教堂,一時竟讓拉萊耶說不清是教堂給水池帶來了神聖的氣息,還是水池給教堂補上一抹柔美的風景。
拉萊耶沒有貿然進入教堂內部。他可憐的歷史知識沒有告訴他森林元靈和十二神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繫,更無法判斷住進教堂會不會惹怒森林元靈。
最明智的是知足。拉萊耶覺得能夠在教堂門口,這個庭院裡支兩頂帳篷,避免被壞妖精襲擊騷擾,這已經是非常完美的環境了。爲了謹慎起見,他甚至連火都不生,靠着骨頷族的暖寶寶,將果汁和乾糧捂暖,分給娜修一些當作晚餐。
馬奇希奧作爲妖精族是不用吃東西的,但是拉萊耶的庫存裡有蜂蜜,還有一些她從來沒嘗過的果汁。這讓馬奇希奧非常高興:“真是非常好喝呼啾!從現在開始,拉萊耶你就是我的朋友呼啾!”
拉萊耶哭笑不得:“是是是……”
難道說……妖精族超好收買的?
咦?拉萊耶不禁開始動起了歪心思。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呢,一道落雷從天際重重地劈下,把他嚇得一抖。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動這樣的心思了!就在拉萊耶緊緊閉上雙眼,在心裡拼命祈禱的時候,臉龐感覺被水滴砸得生疼。
“啊,下雨了!拉萊耶大人害怕打雷嗎?快進帳篷裡吧!不要怕哦,娜修在這裡!”
馬奇希奧用殘念的眼神看着拉萊耶,好像在說,你居然像小孩子一樣怕打雷啊,真是意外。
拉萊耶面紅過耳,一貓腰鑽進帳篷裡縮起來。
跟這羣天然呆混不下去了。
與此同時,在百靈啼的某處。一羣壞妖精們正圍着地面上冒出來的奇怪的東西轉來轉去。
“這是個什麼呼啾?”
“有人類的氣味呼啾。”
“但是看起來不像人類呼啾。”
“那你說這是什麼呼啾?”
“人類不會飛的,從那麼高栽下來肯定會死的呼啾。”
“所以這是個死人呼啾?”
“但是看不到死人的上半身呼啾。”
“好笨呼啾!他的上半身在土裡呼啾!”
“那我們要把他拔起來呼啾?”
“不要,那樣好累的呼啾。就讓他在這裡放着呼啾。”
妖精們漸漸地散開了,露出這個奇怪物體的形狀。
一雙人類的腿張開繃得筆直,像一個v字形,立在春雨之中綠意盎然的草坪上,顯得孤高而又悲壯。
春季特有的雷雨,灌溉着新生的嫩綠的小草。它們貪婪地吸收着土地的營養,在雨裡舒展自己小小的葉子,生機勃勃。而那兩條腿,則像是歷經重重艱難險阻,但仍不改初心一樣,執着地矗立在地面上,彷彿給那些新的生命指點生長的方向:向上!向着天空!成長吧!
雨伴隨着雷聲淅淅瀝瀝地下了一整夜。拉萊耶幾乎在縮進帳篷裡之後,往睡袋裡一鑽,就在這環境音裡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起牀的時候,他發現雨已經停歇,明媚的陽光從樹梢枝頭的縫隙裡灑下,樹葉上、草坪上,到處都是亮晶晶如同無數鑽石撒在地面上一樣的水滴,在陽光之中灼灼生輝。
空氣溼潤而又清新,帶着一股雨後的泥土的芬芳。拉萊耶深深吸了口氣,捨不得把氣吐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嘆息一般呼了出來。
薩!從現在開始就是進入正題了!希爾迪布蘭德到底在哪裡?他是不是被壞妖精們綁架了?雖然拉萊耶覺得這傢伙哪怕是扔到蠻神腳下當祭品都不會被精煉,被扔到火山熔岩裡,也能暢快地游泳泡澡,但人類終歸是有極限的吧。就算他安全無事,命如小強,被壞妖精們困住,他也沒辦法逃脫啊。
如果能打聽到情報就好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