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我和奧爾什方纔得知,如果沒換旗的話,艾歐澤亞聯軍還真有可能會輸。
他們居然沒有設包圍圈,也沒有埋伏,也沒有利用地形讓帝國軍首尾不能相顧,就半路上轉身開始對拼。
我聽得一臉愕然,你們這個戰術水平……算了……說多了都是淚。
阿爾菲諾在多瑪的時候光看到了飛燕水淹多瑪城的破釜沉舟,沒看到其中以車換帥的智慧。
我和奧爾什方偷偷地交流着戰術方面的想法時候,我們突然覺得頭上被一陣陰影蓋住。
“嘿!兩位!他們都忙着呢,就你們倆閒着,要不要去我家做客啊?”
擡頭一看,那隻騎着獅鷲的貓娘不知道啥時候將獅鷲停在我們頭頂,貓娘調皮地對我們笑着揮了揮手。
我們聳聳肩。
“有好吃的嗎?”
“當然!”
“那何樂而不爲呢?”
貓娘名叫梅·娜格,她家所在的地方自然就是梅氏村落,也別怪這名字土,他們貓魅族以第一個音節爲姓氏,梅代表的是M。
我們還以爲這是一場輕鬆的美食之旅,完全沒想到這貓娘一看到帝國軍的散兵遊勇,就落下獅鷲,和帝國軍拼殺起來。
“哎呀,這些散兵遊勇可比有組織的帝國軍的危害還大。沒有秩序約束,怕是會給我們梅氏村落帶來一場浩劫呢。看你們倆好像是最閒的傢伙,就幫忙乾點活咯~放心,到家我會拿出最好的東西款待你們!”
看貓娘毫無誠意的許諾,我們也只好認栽。只當是做好事咯,也沒啥值得計較的。
我們繞着位於高高的孤巖之上的梅氏村落轉了一大圈,確認沒有帝國軍在附近之後,才飛到村裡落下。
梅氏村落的建築外形看着有點類似多瑪那邊的敖龍族的帳篷形制,坐落在高高的山岩頂端。凜冽的風從他們的帳篷之間呼嘯而過,捲起一抹塵土,拋撒在空中。
這樣的環境真是相當惡劣了,露天的地方几乎沒什麼人在外邊滯留,喝風吃沙子的口感也不好。貓娘掀起帳篷,朝我們招手:“來來來,進來說話!”
“哦哦,娜格嗎?外面怎麼樣了?”
這個帳篷裡面感覺有點像是議事的地方,一個壯年的貓男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周圍幾個人圍着中間一個沙堆,看着貓娘。
貓娘挺了挺胸:“放心吧族長,我們已經收復了威羅迪納大橋,村子現在已經回到艾歐澤亞的懷抱了!剛纔這兩位幫我把村子周圍的潰兵清掃了一遍,村子的安全沒什麼問題。”
貓男族長擡眼看向我們:“兩位辛苦啦,百忙之間還這麼爲我們着想,真是感激不盡吶。來,今天就不要走了,讓我們盡力招待兩位吧!”
雖然我們是來找美食的,但是被這麼直說出來,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我眼角瞥到村落裡的貓娘從帳篷一角提出微薄的糧食,趕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拿出來大量以前囤的食材,說拜託他們料理一番。
梅氏族長善解人意地收下食材,略表謝意,將食材分到每個帳篷裡,讓各家各戶自己料理。這樣我就安心多了。
“日子過得苦,這邊幾乎沒什麼物產,帝國還時不時來徵下稅。我們都不敢出門,生怕誤了家裡的飯食,下一頓就揭不開鍋了。只有這個娜格,帶着獅鷲投了阿拉米格解放軍。現在日子總算是有盼頭了唄?”
族長將狀況娓娓道來,帝國對阿拉米格的橫徵暴斂是出了名的。哪怕沒有帝國的稅賦,阿拉米格人要靠這樣貧瘠的土地養活自己都不容易,人族村莊裡男性基本都離開家門參軍或者做冒險者養活自己。貓魅族男性不多,所以多是貓娘出門打工養活自己,補貼家用。貓娘們在外面打工,也並不佔什麼優勢,這梅氏村落的日子可想而知。
“不過打跑了帝國,你們這邊日子還是挺不好過的唄。有沒有想過換個地方生活?”我開口問族長。
“唉……故土難離,終歸湊合過,總有辦法的。”族長沒當回事。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帝國壓迫的時期都忍過來了,沒有帝國了,總能喘口氣。日子再不好,也不會再壞下去了。
“我在海都的時候,聽說從海外的大陸傳過來一些作物,耐乾旱,耐熱,而且高產,你們要不要試着種種?總比完全靠狩獵來得穩定一些。”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在海都見過的,從新大陸輝鱗帝國那邊傳來的新薯和衛月新薯,還有玉米之類的作物。這些作物在阿拉米格和多瑪都沒有普及種植,如果我前世的記憶沒錯的話,它們在穿越小說裡面都佔據着重要的角色,在這樣貧瘠的土地上,完全可以夠他們裹腹了。
“嚯!侍弄起來麻煩不?要不要特別的肥料,或者大量人力?”族長果然一聽就心動了,雙眼放光地問。
試問,就算故土難離,但誰不想日子過得好一些呢?
我撓撓頭,想了想:“應該不是那麼難侍弄的作物,但是分芽、植株、耕耘、移栽、澆灌,最後收穫,終歸是要的。現在和艾歐澤亞的通道打通了,族長可以派人去海都學種法,順便也採購些合適的種子回來。”
“嗯,我會好好考慮一下人選。”族長連連點頭。
我們又閒聊了兩句,各家各戶就把做好的飯菜送了回來。大家聚在一起大吃了一頓。這裡的食材雖然不夠豐富,但是也有些相當特別的食材。比如說我和奧爾什方現在就遇見了一樣讓我們十分窘迫的菜餚。
這是用地溝蟻獅的卵巢經過精心的燉煮之後,沒有加任何修飾,完整地端上來的菜品。我想起地溝蟻獅那猙獰的外表,成日埋伏在沙土之下,陰險地等着路過行人或者動物稍有鬆懈,就一躍而起將人拖入流沙吞噬殆盡的心機……它的卵巢……噢……
奧爾什方面不改色地將那拳頭大小的卵巢張嘴一口咬了上去,一邊點頭一邊用力咀嚼起來。
我也沒法再猶豫了,只好有樣學樣地啃起來。
嗯,味道有點微妙。本來以爲是腥羶至極,但其實算不上很腥。梅氏族人將它料理得味道很不錯。你要是說鮮美無比,這就是騙人話了。但是淡淡的腥味加上嫩滑的口感,還有調味賦予的鮮味,味道還挺好吃的。
看我們吃完這道菜,族長更加開心了,不住地勸我們多吃,不要客氣。
是咧,大部分食材還是我們自己提供的,當然不會客氣啦!
日子過得苦,娛樂節目少,今天晚上梅氏村落算是high了一把,到深夜的時候,才各自散去。他們幫我們搭了個簡單的小帳篷,作爲我們今晚暫住的容身之所。
“拉萊耶。”奧爾什方躺在一張牀上,突然叫了我一聲。
我癱在另外一張牀上揉肚子:“咋了?”
“你說,爲什麼明明有這麼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卻沒有人去搭救他們,大家都忙着攻城伐地,爭權奪利。海都森都氣候得天獨厚,自然資源豐富,只要願意幹活,終歸都能裹腹,也就罷了。烏爾達哈雖然富碩,但是貧富差距極大,窮人幾乎無立錐之地,富人則富可敵國;伊修加德也是,多少孩子在寒冷的雪夜受凍而死,貴族日日燈紅酒綠……”奧爾什方清澈的眼神盯着小小的帳篷頂。
帳篷用動物的皮縫製而成,搓洗得發白,雖然乾淨,可完全稱不上有多豪華。我看一會兒也就膩了。
“要解決這個問題,得建立一個全新的組織,而且十拿九穩地會觸犯到權貴的利益。好在這一屆各國領導人都比較賢明,能夠容忍我們組一個關注民生,提升人居水平的組織,到處掀起反對苛捐雜稅,提升人均收入的運動。
如果趁着這一屆各國領導在位的幾十年,夯實組織的基礎,獲得廣泛的民間支持,調動普通羣衆的積極性,走到羣衆中去,聽取羣衆的聲音,表達他們的意願……”我突然打了個寒噤。我在幹啥?我在和奧爾什方說啥?
奧爾什方一骨碌坐起來:“你說的這些很有條理啊,難道你已經有一些完善的計劃了?”
“沒有!”我翻了個身,臉朝着帳篷,背對着奧爾什方。
奧爾什方不以爲忤,嘴裡喃喃地念叨:“走到羣衆中去,聽取羣衆的聲音……”
我心裡緊張得不行,冷汗不住地往外冒,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耳刮子。有些東西就像是野草一般,只要紮根,就堅韌不拔,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個世界還遠不夠達到實現那個偉大夢想的程度,要貿貿然提出這個設想,可是完全不行的啊……
“對!”奧爾什方突然的高呼把我嚇得一哆嗦,差點滾到牀下邊。
“對啊!拉萊耶!光我看到的這些都是不對的,我應該走到人民中間,傾聽他們的聲音,瞭解他們的想法,實現他們的需要。只是在旁邊看,一廂情願地覺得人民要這個,人民要那個,根本無從下手嘛!拉萊耶,謝謝你!我找到了我人生的方向!我要成爲人民的騎士!”奧爾什方壓低了聲音,興奮地說。
嘛……人民的騎士……奧爾什方並沒有脫離他這個時代和身份的思維定式。我心裡鬆了口氣,莫名地又涌上一些遺憾,但更多的是後怕。真是萬幸,讓你丫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