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O 孫允一聽此話,面色就有些尷尬:“小柔,此次傳承乃是先前所定,事先也沒計算到你們會提前返山,因此……”
他畢竟還是一個要臉的老道,轉首就看向選出來的幾位。
看那模樣,似乎還是想着他們幾人有人發揚風格,讓位子出來。
八代弟子,也就是三長老崔士弘。
九代弟子,長陽劍伊授,也是司馬柔的師兄。
十代弟子,是混元七子之排行第一的鄧瑰。
三長老崔士弘搖了搖頭,眉頭微微皺起。
傳承祖師畢生所學,機緣何其重大,豈能讓來讓去,他自己年歲不算太大,剛過半百,在江湖中正算是年富力強之時,不比掌教孫允,已經七十有二了,潛力不足。
他還有希望再進一步,想要突破大宗師之境,再增半甲子春秋,此事當然讓不得。
九代弟子長陽劍伊授,也是面有難色,苦笑道:“司馬師妹,按理來說,憑藉救助本門的大恩,就算是讓我們這些剩餘弟子把命還回去,也是理所應當,師兄也無二話可說的。
只不過,宗有宗規,家有家法,陳師侄與韓師侄兩位,還沒上山拜過祖師,嚴格來說,並不算本山親傳弟子,算是山下外門,也不好立即就加入傳承弟子之列。
若是能早上一日,拜過了祖師,大夥兒再行商議,就不會拋下你們幾位。掌教您說對嗎?”
孫允點了點頭,是有這個說法。
於是,陳平明白了。
這幾位是拿着規矩在說事,意思救人歸救人,有恩是有恩,但是關係到門派內部傳承,又是另一碼事了。
自己與韓小茹是拜在混元宗下山弟子的門下,沒錄入祖籍,嚴格來說,算不得混元宗本宗弟子的。
這一點,韓無傷不在意,司馬柔也不在意。
卻沒想到,這裡弄了個什麼祖師傳承出來,又引得七星劍一脈大打出手,自己機緣巧合,竟然撞見了……
這時候,自己想要插隊,擠出人家原本就排好的名額,就算是插隊。
這麼一想,好像不對還是在自己這方了。
但是爲何,心裡卻仍然感覺到有些不痛快呢?
是了,己所不欲,勿施予人。
施恩圖報的行爲,的確不是什麼君子,所以,這事問着討要傳承資格,就不太好意思。但是,對方並不主動報恩,反而顯得生分,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個人心中都會不喜。
看着混元七子排行第一的那位鄧瑰,鄧師兄雙眼閃爍着,沒有說話,反而身體往後稍稍縮了縮,顯然也沒有高風亮節到讓出自己的名額的意思。
陳平嘆了口氣,看司馬柔還要上前爭論,伸手攔了下來,燦爛笑道:“傳承名額而已,師父不用幫徒兒爭取了,免得傷了大家和氣。”
他話音一轉,又道,“再說了,我來山上,也不是爲了學藝,待此事過後,求得祖師遺物一觀即可,傳承不傳承的,沒那麼緊要。”
司馬柔沉默了一下,歉意的看了自家徒兒一眼,沉聲道:“行吧,小九不在意就好,此時大家都忙,想必也沒有什麼空閒去給你們錄籍上香,須得等上一陣。
小茹,帶伱師弟去咱家院子,好久沒有回來,也不知是否長了草?還是已經被其他師兄弟給佔了去?”
“那倒沒有,松濤院一直都有僕人打掃整理,小柔兒就算沒回來,師父也不至於把你的院子讓出去。”
孫允連忙陪笑。
他心裡肯定是有着歉意的。
但是,平日裡,他是混元宗號稱最遵祖師規矩,最是一碗水端平,坐在掌教的位子之上,沒有私心,纔會讓大家敬服。
就算有心想幫自家徒子徒孫一把,有些話,當着這麼多人,也是說不出口。
果然,掌教孫允沒有說假話。
司馬柔的院子,依舊整整潔潔,往日裡所用物什光亮如新。
能看得出,昔日的一些生活痕跡。
最難得的是,此處院子中,並沒有久未住人的枯朽氣息。
想必有人常來。
陳平仔細感應了一下氣機,就知道這是孫允掌教,氣息最濃重的地方,是在小湖旁的涼亭裡。
那老頭,其實也不太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古板,但是,這個混元宗,已經被所謂的“祖師規矩”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想想也能明白。
百年封山自守,這麼長的歲月不接受新鮮東西,再有活力的門派,也會變得一潭死水。
只守着老祖宗的遺產過日子,日子也會一天天過得越來越差。
“師姐,先前與那唐林兒一戰,我有了點領悟,你慢慢逛,不用理我。”
陳平找了間臥房進去,盤坐榻上,看到韓小茹這間房子竄一下,那間房子竄一下,玩得不亦樂乎,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心知韓小茹是在找着兒時回憶。
她是十三歲跟着父母親下山開武館的,之前在山上,卻也沒有怎麼刻苦修練,一個原因是身子骨還沒長成,不敢修練太過。
第二個原因,當然是她不怎麼上心了。
那時的混元宗雖然已經早就衰落下來,產業也變得很少,但是,吃穿用度還是不愁的,敵人也基本上沒有,練武或者不練武,對她來說,沒太多區別。
這混元山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估計都是舊日好友,此時故友重逢,心懷激盪之下,一時半會的就停不下來。
“好咧,師弟你累了就在房裡歇一下,聽錢姨說了,那被子前兩天曬過不久,乾淨的可以睡。
等會,我讓錢姨給你做幾個可口小菜,她做的菜可好吃了,比得上興慶府的松鶴樓大廚。”
陳平看了看榻上摺疊整齊的粉紅色被子,微微有些無語。
卻也沒有多想什麼。
他此時想找個清淨的地方,安靜一會,倒不是真的有什麼領悟。
而是對識海里的金色機緣太好奇了。
上次的銀色機緣,是反骨仔顧辰那裡得來的,事實上,那一次的溯源奪運,的確是給自己指明瞭前路,聽到了劍罡同流這門功法的弊端。
並且,還知道怎麼解決這種弊端,直接突破大宗師的方法。
同時,他也明白了。
爲什麼那一次是銀色機緣。
怕不是那反骨仔顧辰,如果沒有自己插上一手,很可能日後闖出很大的名堂,甚至會成爲大宗師之中很有名氣的高手也不一定。
而眼前的金色機緣,更是如此。
按上輩子的經驗。
金色,就代表着傳說。
指不定,今日打死的這位唐林兒,如果沒有死在混元山上,異日很可能會成爲北方佛門的一個奢遮大人物……
甚至,有可能突破神武境,名聲傳唱天下。
對此方世界都有着極其深遠的影響。
當然。
這些可能性,隨着陳平誅神一劍斬落,已經成爲了夢幻泡影,一場空夢。
但卻不能抹除,對方那種天賦和氣數,天地所鍾,必有大運傍身。
‘如今,都是我的了。’
‘到底,他日後能取得什麼樣的成就呢?’
陳平心中萬分好奇,抱着這個想法,默默激活“溯運奪運”天賦。
眼前就是一花。
陳平就發現自己,一身風塵僕僕,白衣都染成了黃衣,跨過數千級階梯,飛縱入殿,穿堂過舍,來到後院小禪房中,推門見到一個低眉枯坐的白鬚老僧身旁。
這老僧面上有了無數的老年斑,皮膚枯萎,氣機微弱,顯然已經是命不長久。
但是,一雙眸子卻是溫潤如水,恍如孩童,似乎蘊含着無雙智慧。
‘這是十方老僧了,而我,現在就附身在唐林兒的身上。’
陳平心中升起一絲明悟。
隨着老僧開口第一句話:“天星令拿回來了嗎?”
陳平心中轟然一振。
竟然,竟然是未來。
過去已過去,未來還沒來。
他這一次,奪運推演的景像,竟然不是過往的一些片段記憶,而是唐林兒經過了混元宗,辦下偌大事情之後,又返回法相宗面見師父的情景。
‘難道,我以前的溯源奪運的做法,都用錯了?也不是,過去或者未來,都有可能存在着機緣。
只不過,剛剛運轉天賦的時候,我心裡唸叨着唐林兒到底會有什麼樣的成就。
於是,就變成了未來的景像,這是,以心念爲引……’
陳平心裡直呼握了根草,心想早知如此的話,其實,自己可以挑選到一些關鍵人物,進行溯源奪運,或許能看到未來大勢一角,比什麼算命占卜都要可靠得多。
也能夠提前掌握先機,對日後的發展,可以說,太重要了。
‘這天賦實在是要得。’
陳平暗暗感嘆着溯源奪運的強大之處,再不胡思亂想,仔細傾聽着師徒兩人的交談。
只聽從自己嘴裡說道:“幸不辱命,師尊,你說可笑不可笑,那混元宗號稱道門四派之一,卻只懂得循規蹈矩,食古而不化。
以至於門庭寥落至極,並無可戰之人……
這一次,就算是徒兒不去掀起內爭,其實,他們也撐不下來的。東木姜家圖謀深遠,這令牌和心法,差一點就落入姜無極的手中。”
“姜無極此人雖然早在數十年前突破合一境,卻是潛力已盡,算不得十分厲害。
不過,他再怎麼庸碌,都是天人合一境界的硬手,林兒你雖然根基強大,又有梵我如一之法保命,境界終究還是差了一層。
想要在他的手裡奪得天星令與琉璃玉身修練法門,全身而退,想必吃了很多苦頭。”
老僧面上浮顯笑意。
死氣都感覺到有些輕淡了些。
顯然是在爲自家徒弟自豪。
“是,姜無極不但無恥至極,早早就埋伏在了混元后山之上,更是與趁着沐雲裳壽元將近的虛弱時機進行偷襲,卻完全沒想到,被徒兒撿了便宜。
饒是如此,此人仍然稱得上難纏至極,一路追殺過三府之地,並且,還調動大軍圍攻,差點就沒有闖過來,徒兒若非移傷替死之法,此時只怕屍骨早寒。”
說到這裡,唐林兒眼中殺氣直冒,顯然是恨得極了。
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修爲進步,突破至天人合一的大宗師境之後,定然會再次前往,會一會這位姜家老祖,看看對方的成色,報今日三掌之仇。
“戒嗔!”
十方老僧一聲沉喝,悠悠道:“就讓爲師助你一臂之力,突破天地玄關,凝成真如法相。”
接下來,兩師徒也不耽擱,立即行功。
以琉璃真身穴竅測度之法,指明梵我如一道路,吸納無窮天地元氣,結成金身法相。
只過了三個時辰。
一尊金光閃閃,面相慈悲的佛陀神相,從唐林兒的後腦處跳了出來。
此相不再虛幻,而是恍如真實,一舉一動之間,天地元氣相和,有着無窮大力隨身。
隨着唐林兒一指捺下,身後丈六法相也是做出同樣的動作,大拇指輕輕按落。
噗……
輕響中。
院中一座青巖假山,被那金光指頭觸及,化爲粉末灰燼,消失不見。
“多謝師父賜法。”
唐林兒眼中全是驚喜,感受到自己強大十倍的力量和精神,感動萬般,猛然拜下。
十方老僧也是欣慰萬般,合什輕笑:“你有如此實力,天星遺蹟之中,那處九層高塔也可以闖上一闖了。
爲師總是覺得,當日韓玉和清寧只是把目光放在藏經閣很可能是錯了,最重要的地點,應該是那九層高塔……
事實證明,未得承認,只是偷拿東西,事後隱患無窮。
只可惜,爲師去闖之時,因未得到天星令,難度極大,連第三層都沒能闖過去,面對機緣失之交臂,可嘆……”
……
陳平聽得似懂非懂,知道這是因爲十方老僧往日裡已經與唐林兒說過一些往事,再來說起,就不用從頭細說周詳。
只是講述一點關鍵所在,自己自然是聽不明白。
但是,對於唐林兒爲何前去混元宗搞事的緣由,基本上也是弄清楚了一些。
也明白到,他的最大目的,除了混元金身法的琉璃玉身篇之外,最大的目的,其實是拿一個令牌,爲了天星遺蹟中,最大的一處機緣。
而且,此處機緣有着危險,有着隱患,實力若未達到合一境,也就是大宗師後期,去了恐怕會有身殞之危。
……
一晃眼,後續經過就如流光閃過。
他附身在唐林兒的身上,似乎過了多年以後,唐林兒踏步走進一片荒蕪地界,走入雄偉參天的高塔之內,同時闖塔的還有數人,看不太清面目。
他只依稀感覺到那一日,地動山搖,似乎身周發生了很大彎故,一處銀灰色龐然大物拔地而起,直入虛空……
再晃眼。
大週一統天下,唐林兒京城演法,天地變色,被拜爲國師。
眼前微花,又看到曠野一片血腥,無數人哀號着,有許許多奇形怪狀的妖獸魔怪,身上黑氣升騰,從天邊涌了過來。
唐林兒站在一處城樓之上,化爲六丈金身法相,一步踏出,與那拎着一根棒子的黑漆暴猿戰到一起。
每一次交擊,天地變色,曠野塌陷,城池崩塌,地面百里血肉成泥……
……
“這……”
這是什麼畫風。
陳平醒了過來。
眼前漸漸凝實,虛相散去,就看到屋內窗明几淨,清香縈繞鼻端。
低頭一看,身側那粉紅色的小被子,仍然摺疊得整整齊齊。
“金色機緣,不愧是金色機緣,這一次,好像是推演到了一些了不得的東西了。”
他抹去頭上冷汗,深吸一口氣,平息了震盪的心情。
收穫暫且不提。
無非就是梵我如一之法,配合着混元宗神乎其神的琉璃玉身境,可以提前一境,在大宗師境界就修出金身法相。
要知道,這一步的達成,相比起其他合一境大宗師來說,是一種天大的超前。
神武法相,是到了神武境,才能真正練出來。
一動就有山崩之力,這不是形容,是真實。
全力動手之下,法相偉力可以摧山斷河,糜爛百里,真正稱得上是覆手山河。
而唐林兒,在混元宗一行之後,就邁進修練的快車道,一步步直達神武境。
也不知道,在神武境界到底走了多遠,後面只是一個個的片段,陳平看不太清楚。
只知道,這位的確是做出了很厲害的一些事情。
真正值得在意的,還是那天星宗的遺蹟,九層高塔,後面那闖出地底,衝上雲霄的龐然大物到底是什麼,也沒有看清楚。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機緣肯定有點大,否則,唐林兒不可能走到如此高度。
還有,更值得在意的是,最後看到的那一幕,天空好像裂開了縫隙,無數黑氣滾滾的魔怪妖獸,那實力強橫到,一棒子打崩大地的暴猿到底是哪裡來的?
是本世界就有的,還是外面進來的?
又是哪裡出了問題,導致這無窮無盡般,宛如海潮般的漆黑魔怪出現?
可惜,這種種影像,只是跳躍式進行,陳平也分不清中間到底過了多少年。
他只知道,唐林兒好像並沒有變老,心境也沒有變得有多滄桑。
以此判斷,可能快則十年,慢則五十年。
陳平抓了抓腦袋,只覺得,心底深處,就如同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果然,窺視未來是有着代價的。
看到了,又沒看全,這心裡難受。
“草……早知道就不看了,看啥子未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着,不管了。不對,我就是高個子。那沒事,慢慢來,早點修練到更強更厲害的境界。面對種種變故,就可以從容應變。”
陳平心中一念落下,百念雜陳,突然又想起一事。
“等等,好像還有一件事情,唐林兒這次來到混元山,如果沒有被我斬殺,他會遇到誰來着?
對了,是姜無極,東木姜家老祖,也與他不約而同的圖謀混元秘典。”
因爲漆黑妖獸出現,心情震盪的陳平,好懸纔想起,似乎是在這一天,惦記混元宗的勢力,並不是只有韓林兒和七星劍一脈等人,還有一個老陰一逼。
“祖師洞傳承?”
陳平面色微變,心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