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長度,對於太多人而言,難以預知。
尤其是在這殘酷的世界裡,或許一場意外,一次殺戮,就會終結。
即便是強悍如神靈,也有隕落的可能,哪怕是執劍大帝,也終究會有句號。
但……判斷生命是否璀璨,長度永遠不是最重要的標準。
就如同天地是萬物衆生的客舍,光陰是古往今來的過客。
最重要的,從來都是生命所經歷的寬度。
是這條屬於自己人生的路,要如何去走。
這是對衆生來說,唯一可以被掌握的自由。
如執劍大帝,守護人族萬萬年,哪怕如今結局無法更改,可他生命的寬度,已蔓延到了每一位人族的記憶裡。
這,纔是浩瀚。
這,纔是偉大。
而今天,在這生命之火最後的閃耀裡,他也終放下一切,如重生一般,感受那久違的輕鬆,感受那種無拘無束。
生命的火花,在他人生裡的碰撞,越發璀璨。
其眼前似浮現出若干年前,自身意氣風發的一幕幕。
“夏兒,許青,我這個老頭子,不要求你們未來的人生要如何……”
“但我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歷,向你們分享一個我的感悟。”
魔羽聖地外,望古大陸的天地間,執劍大帝走在前方,向着身後的女帝與許青,傳出感慨之聲。
“無憾,無愧,無悔。”
執劍大帝輕聲開口。
“此生所有經歷,因已竭盡全力,那麼無論結果如何,自身釋放執念,可稱無憾。”
“一生所遇之事,因對得起自己的心,那麼無論道路如何前行,自身有光,這生命亦在光中,可稱無愧。”
“若能做到這兩點,那麼所見之人,所做選擇,纔可稱的上無悔。”
“做到了這六個字,此生通透,不枉來此一世。”
執劍大帝的聲音,迴盪天地。
落在女帝與許青的心中,化作波瀾,久久不散。
大帝,他的確是做到了他所說的這六個字。
守護人族萬萬年,他已竭盡全力,所以未來如何,他無憾。
此生所遇任何事情,他都對得起自己的心,而光在心中從未被染,灑在前行的路上,也成了輝煌,他無愧任何人。
至於這種人生的選擇,他也通過自己的言行,告知了女帝與許青。
他無悔。
此刻笑聲,在天地迴盪。
也傳入到了炎月玄天族上方,與此族衆修三神正交戰的三座聖地內。
降臨在望古的玄級聖地,一共十六座,望古東西南北,各有四座。
其中在望古東部,這四座玄級聖地一座落在人族之上,其他三座……都在炎月玄天族。
眼下,這三座聖地,齊齊一震。
炎月三神,各自動容,毫不猶豫立刻帶着族羣退後,讓開了一條通往這三聖地的道路。
而三聖地內,各自的大帝,此刻心中轟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本能的望去……
看見了女帝,看見了許青,更是看到了他們身前,那手持長劍,身穿寬大長袍,邁步走來,雖蒼老但卻無比挺拔的身影。
在他們的目中,這老者身上的死氣濃郁到了極致,但其靈魂裡散出的光芒,死氣竟也不能淹沒,在他身上閃耀,在整個望古升起,照亮了蒼穹。
“夏仙!!”
這三座聖地的大帝,各自內心迴盪石破驚天之聲,面色剎那蒼白至極。
不僅是他們駭然,就連所屬聖地本身也都震顫,無數聖地之修,一個個腦海天雷炸裂間,執劍大帝擡起手中之劍,向前隨意一揮。
曾經年少時,執劍的夢想,是快意世間,斬兇除惡。
成爲大帝后,青年的他,仗劍走天涯,斬神靈,滅孽煞,一人一劍,烙印天地。
晚年,他每次回憶一生,所憶最多的,也還是那段歲月。
直至此刻,他隨意的這一揮,彷彿與過去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彷彿回憶裡的畫面,與現世融合。
所以這一劍,他揮的寫意,揮的暢快,揮的灑脫。
而這一劍,劍光取代這片蒼穹的天光,劍氣成了這處世界的虛空,劍意化作了天意。
以無比霸道的氣勢,可碎天,可崩地,可潰一切敵!
落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座聖地上。
此聖地的樣子,如一顆星辰。
此刻傳出滔天轟鳴,似被不可抵抗的風暴橫掃,在三神的目光裡,在炎月玄天族的震撼中,在許青與女帝的凝望下….
最前方的那座星辰模樣聖地,迴盪巨響,表層出現一道巨大的溝壑,接着此溝壑不斷下沉,在幾個呼吸的時間裡,整個星辰聖地,竟被此溝壑穿透。
直接崩潰,從中間一分爲二!
其內的生命,被劍光滅,其內的萬物,被劍氣摧!
一座聖地,轟鳴隕落!
無數生機,從這墜落的聖地裡被劍意捲起,直奔執劍大帝而來,涌入其體內……不是去壓制死氣,而是成推動其戰力的養分。
沒有了星環桎梏,這一刻的執劍大帝,他不但恢復到了戰力的巔峰,更是有了向更高層次爆發的能力。
哪怕這爆發,是曇花一現。
可……朝聞道,夕死可矣!
八方吸氣,天地餘音不斷,那三位大帝此刻面色蒼白到了極致,他們沒有半點遲疑,猛地倒退,放棄所有,就要逃走。
雖是大帝,可面對這般夏仙之威,他們根本就無法抵抗。
對於這三位,執劍沒有去看一眼,而是淡淡開口。
“夏兒,許青,你們身爲我的傳人,可我只給了你們修爲與帝劍,尚未來得及傳授神通劍法。”
“今日,我便傳法於你們。”
“我一世之道皆爲劍。”
“此生在不同時期,分別創造劍法,共有五式。”
“第一式,名爲……地藏。”
執劍大帝說着,右手擡起,向着前方餘下的那兩座聖地,微微一按。
頓時那兩座聖地轟鳴起來,距離的搖晃。
蒼穹色變,大地似被引動,傳出悶悶轟鳴。
此轟鳴聲,震懾心神。
而執劍的聲音,在這大地的轟鳴裡,依舊迴盪。
“所謂地藏,是我當年爲斬殺一擅長土道之兇屠,所創劍法,此劍是以催發地氣爲主,以劍意替地意,將地氣化劍氣。”
“匯聚之後,凝成地劍!”
在他的詳解裡,許青和女帝目光所見,那兩座聖地於持續的震顫間,有一縷縷煙氣升騰,這煙氣,就是執劍所說的地氣。
越來越多,在剎那間,這兩座聖地的大地乾裂,好似被抽取了所有的養分,成了無數的煙氣,在高空翻騰
間,彼此急速的匯聚……
成一把驚天大劍!
此劍出現的一刻,不僅僅是聖地動盪,就連下方炎月玄天族的大地,也都如海一樣波瀾起來。
似被牽引。
而後……這地氣形成的大劍,驀然落下!
摧枯拉朽!
那兩座聖地,在衆目之中,直接就崩潰開來,地面成了飛灰,連帶聖地內的衆生萬物,都不可逃,不可阻。
瞬間,形神俱滅。
直至聖地本身也都在此劍的摧枯下,成了虛無。
無數生機被卷,涌入執劍體內,其氣息再次暴漲。
擡手一指,頓時那把地藏之劍,在這一刻自行散開,化無數凌厲的劍氣,卷着大地的氣息,直奔遠方逃遁的三位大帝。
任憑那三位大帝如何掙扎,也都於事無補。
絕對的實力差距,使得死亡成了必然。
劍氣過,三帝潰!
連同他們的一切,也成了執劍的養分,在融入身體後,其戰力轟然爆發。
風起雲涌,似絕巔。
炎月無聲,連同三神,紛紛低頭。
執劍大帝的身影,也勾起了他們的回憶。
在殘面降臨,玄幽離去之初,那是整個望古大陸最血腥,最殘忍,也是最黑暗的一段歲月。
神靈遍地,奴役與殺戮,是常態。
任何族羣,要麼低頭,要麼滅去。
而人族的執劍大帝,是當時唯一大帝,人族,也依舊是第一大族。
所以吸引來的神靈,也是衆多。
於是,在那段歲月裡,執劍大帝與所有欲奴役人族的神靈交戰的一幕幕,是萬族目光的匯聚。
直至,與望古中部的那一戰,成了絕響。
他本體隕落,只有分身存在。
但這一次次的戰役,終使中部奴役人族的念頭,從此消散,使衆多神靈,也不得不收起貪婪。
似只要大帝存在一天,這念頭就不會再起。
這才讓人族,熬過了最初的黑暗。
而三神掌控炎月玄天族的時候,是此事之後。
那時執劍大帝的本體已隕落,只有分身於人族皇都守護,以一劍之力,威脅羣神。
於是,纔有了後世的一幕幕。
如今,望着執劍大帝的身影,三神心底也不由升起複雜的思緒。
而類似的思緒,不僅僅是在三神心中浮現,這一刻,執劍的出手,如當年那段最黑暗的歲月一樣,吸引了整個望古萬族羣神的凝望。
尤其是望古中部,這處唯一沒有聖地降臨的地方,此刻有一道目光,望向東方。
與此同時,外海上,玉琉塵坐在一艘孤舟,望着遠方的虛無,他神色滿是感慨。
“其他人不知道,但根據我的故事,當年這傢伙選擇留在望古,十有八九是因從小就有一個裝逼夢。”
“所以,這特麼就是一個裝逼犯!”
“當年是這樣,如今臨死,顯然是感覺這一生裝的還不夠,所以要裝一把大的!”
玉琉塵有些羨慕的憤憤,隨後……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