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祥和。
在內海夕陽的映照下,如一幅天地間最絢爛的畫卷,在禁海以及南凰洲的天空鋪展開來。
深邃的色彩以及神秘的魅力,似乎詮釋着生命的輝煌與沉澱。
最終,融化在了夕陽的餘暉裡,灑滿海面。
爲黑色的大海,披上了一層瀲灩的波光。
餘暉亦落在大地,映在七血瞳的港口,與海浪輕輕拍打岸邊礁石發出低沉而有節奏的聲音一同,去見證夜的即將走來。
海風,也在其中。
於這寧靜的傍晚,輕柔的吹拂,吹過港口內停滿的各種各樣的船隻,也掠過來來往往的各族各宗修士。
途中,風將丁雪的秀髮掀起幾縷髮絲,漂在了眼前。
將言言放在身邊木箱上的鈴鐺,搖晃出叮噹之聲。
也將街上臨海的藥鋪內,那道婉約的身影裙襬,微微起伏。
丁雪,站在港口岸邊,一身緊緻的裝束,將美好曲線顯露出來的同時,也有當年的颯爽英姿。
彷彿,時光在這裡,從來沒有改變過。
其背後的青銅大劍、以及更遠處神情癡迷的趙中恆,亦是如此。
言言,蹲在許青最早來到七血瞳時,法舟所在的七十九港,坐在木箱上,遙望禁海。
她的身邊,還有五個水缸,散出血腥的味道。
而她眯着眼,抿着脣,目中流露期待。
與她們一同等待的,還有七血瞳的很多弟子,以及各峰的捕兇司修士。
就這樣,時間慢慢流逝,夜幕降臨。
港口的燈火逐漸亮起,如一顆顆星辰,將整個港口映照得好似星空。
這些星光與海面折射的粼波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畫卷內,漸漸有一艘法舟,駛入進來。
許青站在法舟上,望着熟悉的七血瞳,望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也看見了丁雪,看見了言言。
隨着港口內七血瞳弟子一聲聲“四殿下”的傳出,二師姐的身影從第七峰山走下,走到了港口,走到了法舟前。
黃岩第一時間來到師姐旁,神色滿是得意,一副你看我成功的把你小師弟帶回來的模樣。
二師姐笑了笑,隨後望向許青。
“小師弟,歡迎回家。”
.....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山峰。
在與故人敘舊後,許青沒有去打擾黃岩與二師姐的相聚,獨自踩着夜色,走入自己的洞府。
這間屬於他的洞府,雖然許青真正居住的時間並不久,但此刻盤膝,感受四周的寧靜後,許青這一路奔波的心,終於安穩了一些。
回想這大半年的經歷,從遇到浮邪,直至覆滅聖地,追殺浮邪……接着跟隨玉琉塵前往外海,一路兇險。
他的心,始終都是提起,他的意志也一直緊繃。
直至此刻,在七血瞳內,許青長長的舒了口氣。
但他清楚,這種休息,只是短暫。
自己接下來不可能在七血瞳滯留太久。
戰爭已經開啓,身爲聖瀾大域與黑靈大域之主,身爲封海郡修士的魂,他需要在必要的時候回去,響應女帝的號召,參與這場關乎整個望古東部的戰爭。
而他,也需要血與殺的磨礪,讓自己的肉身與靈魂,更爲契合,同時也要加大對神權的感悟。
“還有大翼碎裂,無法繼續使用,也需要找張三去修復一下。”
許青思索一番,雙目閉合,開始了修行。
玄陽仙光在他體內流淌,如有大日在心海升起,散出璀璨之芒,滋養全身,又迴歸大日,形成一個循環。
這個過程,他的神源也被調動參與進來,與那一千道神權淡痕輝映。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一個時辰後,許青睜開了眼,望向洞府大門,眉頭微微一皺。
半晌,有聲音從門外傳來。
“許青師兄,方便嗎?我煲了番薯花生糊,給師兄你送來。”
聲音故意軟糯,帶着一些明顯的膽怯。
這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操作,自然是丁雪。
許青無奈,他如今已不是當年懵懂,丁雪的想法,以及看自己的眼神,他已明白。
可畢竟也是同門,於是許青擡手,洞府大門無聲無息開啓,隨着月光的落入,一道曼妙的身影,從月色裡款款走來。
直至走到了洞府內,出現在了許青的面前。
“許青哥哥,好久沒看見你了。”
丁雪小臉微紅,睫毛濃密而纖長,每一次眨眼,都彷彿在訴說着一個動人的故事。
此刻臨近後,將手中的番薯花生糊,彎腰放在了許青的面前。
她緊緻的服飾,在這彎腰的動作下,使身姿擺出完美之感。
眼眸更是在凝望許青的面孔時,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閃爍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尤其是歲月流逝,沒有在她身上帶走絲毫,反倒是留下了美好,以至於她的眉形要比曾經更爲優雅,看去如細細的柳葉,輕輕彎曲,給人一種溫婉而堅定的感覺。
配合挺直的鼻樑,以及那張櫻桃小嘴,讓人看一眼,會升起一股衝動,欲要一探究竟。
許青沒說話,只是望着丁雪目中的期待,他想到了早期對方的資助……於是嘆了口氣,拿起番薯花生糊,喝了一口。
“還不錯。”
許青緩緩開口,隨後問起了對方修煉上的一些事情。
丁雪望着許青的面孔,心臟跳動加速,她原本的計劃,是今天晚上一定要拿下許青。
所以她才這麼穿着。
只是此刻見面,她又緊張起來,不知下一步要如何進行,只能順着許青的問詢,說起了修行。
時間一點點過去。
半個時辰後,丁雪莫名其妙的離開了洞府。
走出的一刻,她才反應過來這一次自己拿下許青的計劃,又失敗了。
“我還要再準備準備,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將許青師兄拿下!”
“不過我也要剋制一下,我喜歡他,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讓許青師兄這裡有壓力。”
丁雪拍了拍高聳的胸脯,深吸口氣,給自己加油以及鼓勵後,離開了這裡。
她知道身後有人跟隨,但已經習慣了,對她而言,身後那個人,是與空氣一樣的存在。
那個人,正是趙中恆。
他在不遠處的夜色裡,滿臉深情,喃喃低語。
“雪兒,這麼多年了,我喜歡你,可我知道,喜歡你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你不用感覺有壓力,我不想我的愛,讓你有負擔,我希望你永遠都開心。”
趙中恆說着,又一次被自己感動,深吸口氣後,他邁步堅定地跟隨。
這一幕,在許青的感知裡,自然是清清楚楚。
眼看趙中恆這麼多年,居然始終都是這樣,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些憐憫,隨後搖了搖頭,閉目正要繼續修行。
但下一刻,他的雙目再次睜開,望向洞府外。
半晌,一句帶着顫音的話語,傳入洞府內。
“許青哥哥,我聽我奶奶說,你是因爲救我,纔出的事情……但我抓不到聖地之修,我只能抓了幾個夜鳩,給你出出氣。”
洞府外,月色中,一身紅袍的言言,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嘴角已被她咬破,但鮮血沒有滴落,被她用舌頭,全部吸允。
....
半個時辰後,言言離開了洞府。
洞府內,許青若有所思。
言言身體的特殊,他之前就察覺過,再加上能吸引金烏樂師的凝望,這一切讓他內心有一個猜測。
方纔言言處理那幾個夜鳩時,許青利用神知,將這個猜測證實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異質,只是異質不在肉身裡,而是與其靈魂融合……這使她的魂,變的極其特殊,可以吸納異質,但她不懂得利用。”
“所以走修行之路,並不順利,且會情緒激烈波動,因爲某種程度,言言,她是天生的神修!”
許青心底喃喃。
所以方纔在言言的靈魂中,他留下了一縷自己的神源,將其化作一個種子,去引導言言未來的修行。
許青思索片刻,重新閉目,開始修行。
這一夜,也終於再沒有人到來打擾,直至深夜,直至黎明。
安寧的七血瞳港口,海水裡,一個渾身毛髮溼漉漉的身影,爬了上來。
上岸的一刻,這全身毛茸茸的身影,破口大罵。
“黃岩你個老鳥,一巴掌把我扔了出去,還禁錮了我的儲物袋與部分修爲,讓我飛不了多久,只能游回來是不是!你給我等着!”
此人,正是二牛。
在他的咬牙切齒下,天,亮了。
清晨的風,帶着一些雨滴,灑落港口。
雨水裡,許青打着一張油紙傘,走下第七峰,相貌有所遮掩的走在街頭,如當年他還是低階弟子時一樣,在曾經去過的早餐店,喝了一碗豆花。
隨後向着張三所在的第一百七十六港走去。
雖下了雨,但港口的熱鬧沒有減少太多,來來往往的各族,絡繹不絕。
直至,在路過一家當年常去藥鋪時,許青看到了一道身穿橙黃長裙的身影,正在藥鋪內低頭煉製丹藥。
那是曾經丹峰的天驕,顧沐清,與許青因一枚白丹而相識。
看着對方神情的認真,許青沒有打擾,邁步離去。
店鋪內,顧沐清心有所感,擡起頭,目光落在外面。
雨水裡,行人匆匆,一片朦朧。
如難以擁抱的遠方,註定無緣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