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恆河南岸,羽軍常平崮大營。?
常平崮名爲常平,卻一點也不平,這座險要崎嶇的山峰突兀地聳立在天恆河與它的第一條支流小恆河之間的夾灘東側,羽軍在這裡佈署了一個半輕步兵旅,意圖與小恆河北岸相去不到百里的北河大營形成犄角之勢,拖住辛軍正面戰場的主力兵團,從而給南方軍團主力部隊回援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譚超可不這麼想。?
飛龍兵團,辛軍五大兵團中兵力最多,攻城裝備最精良的主力兵團,下轄十六個大隊,兵力多達八萬。兵團長譚超,公認爲洛宇之後最適合擔任元帥一職的辛軍高級將領,極擅攻堅,敢打硬仗惡仗,正當盛年的他可不會認爲小小的常平崮能夠阻擋飛龍兵團前進的步伐。?
事實上,常平崮大營的羽軍竟能抵抗三天而不崩潰,已經讓譚超很是驚訝了,戰前情報顯示,駐紮這裡的羽軍輕步兵二十四旅和二十八旅的一部,在南方軍團原先的編制中只是負責後勤的二線部隊!?
不過不管怎樣,這個抵抗了三天的據點無論如何撐不到今天的日落了,臨近中午,羽軍臨時構建的防線已經千瘡百孔,岌岌可危了,只要再發動一次大規模攻勢,守軍必將潰敗無疑。?
“霹靂陣就位!目標前方一千步,置石彈,放!”隨着軍官聲嘶力竭的喊叫,辛軍軍陣後方突然間飛起了一片石彈雨,呼嘯着越過辛軍陣線,劈頭蓋臉地砸在羽軍搭建的簡易防禦工事上,隨着守軍士兵的慘叫聲,所過之地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砸碎的木塊碎片,還有被壓得扁扁的人體殘肢,漫天飛舞的血泉構成一幅最殘忍的人間地獄慘象。?
“霹靂陣二次就位!置彈,放!”還沒等羽軍士兵從剛纔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第二波彈雨又一次砸了過來,徹底將守軍的營柵夷爲平地。?
“哇呀!”不知道哪個第一次上陣的羽軍新兵承受不住心中的恐懼,哭叫着往回奔逃,還沒跑出多遠,就被督戰隊一刀砍下了腦袋,只剩下缺了頭顱的身子順着慣性往前跑了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噗!”剛被砍下的腦袋咕嚕嚕滾了幾圈,忽然被人一腳踩爛,血液混着腦漿四處飛濺。二十四旅副旅帥嚴中偉一身扯得稀爛的戰袍,左手捂着從肘部斷掉的右臂,滿身帶血,一臉猙獰地狂吼着:“慌什麼慌!第三營頂上!把沙袋給老子搬過來!第八營的孫子們,快把滾木運過來,不然就等着給老子收屍吧!”?
第三波彈雨就在這當口呼嘯而至,有了準備的守軍紛紛暫時後撤,避過這一次打擊,又把事先準備好的沙袋壘在路口,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完成了防線的重建。辛軍先頭部隊吶喊着奮勇衝上山坡,守軍將滾木順勢放下,頓時將辛軍陣勢衝得七零八落,死傷枕籍。?
“嚴旅帥,命你所部退後讓開!”二十四旅的正旅帥許順良渾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嚴中偉回頭望去,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但眼前這一幕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狹窄的山道上,勉強排出兩列騎兵縱隊,這隊五百人的輕騎兵隊是輕步兵旅標準配置中唯一的偵察機動兵力,平時都當做斥候來使用,此時這些原本並不起眼的斥候兵人人面帶狠厲之色,袒着右胸,頭纏紅巾,手裡拿的並不是平時使用的佩劍,而是雜七雜八從輕步兵旅陣亡士兵手裡取回的朴刀和長槍,雖然不如馬刀趁手,衝鋒起來總歸還算有點用。?
也許是知道此戰萬無幸還之理,許順良難得地全身披掛,手上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厚背斬馬刀,面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有微微抽搐的嘴角顯示着他內心的緊張。?
“弟兄們!”許順良舉起左手,“馬革裹屍,爲國捐軀,當在今日!衝啊——”?
“殺!”身後的騎兵隊虎吼一聲,如同一道洪流緊緊跟隨前面那個瘦小的身影,從常平崮崎嶇的山道上傾瀉而下,直奔正在努力爬山的辛軍而去。?
這一下的逆襲出乎辛軍的意料之外,沒想到瀕臨崩潰的守軍竟然還有餘力反撲,由於山路狹窄,辛軍在正面無法展開陣線,因此這小小的五百人的騎兵隊足以將辛軍這一波的攻勢攪得粉碎。羽軍騎兵隊如同瘋魔一般徑直一路向山下衝去,不時有辛軍士兵哀嚎着滾下山坡,整個山道上頓時人仰馬翻。?
“喝呀!”許順良的坐騎一腳將擋在前面的一個辛軍士兵踩了個透心涼,誰知山路不比平地,就這麼一個阻礙,讓他的坐騎不小心絆到了一塊大石頭,將主人狠狠地甩向前方。許順良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辛軍密密麻麻的長槍陣紮成了滿是窟窿眼的麻布袋。?
“許旅帥!”嚴中偉一聲悲憤的大吼,恨不得衝上去跟辛軍拼命,屬下親兵拼命拉住他,才讓他漸漸清醒過來。?
“混蛋,我們快撤!該死的辛國人,遲早有一天老子會回來報這個仇!”趁着輕騎兵隊自殺式攻擊製造出辛軍陣勢短暫的混亂,守軍輕步兵旅只留下少量敢死隊留守斷後,大部隊迅速撤離原先的防線,朝後山突圍而去。?
“想跑?”譚超看着前線混亂的情勢,一眼就看出了羽軍的真正目的。他託着下巴,微一思忖,揮手叫來傳令官,懶洋洋吩咐道:“傳我口令給孟巖,讓他可以開始行動了。”?
望着漸漸在辛軍軍陣中消融的羽軍騎兵,譚超的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微笑,他喃喃自語道:“我不管你們爲什麼不死守關城,總之,送上門的肥肉,我譚某人吃定了。”?
兩天後,谷陽關守備將軍府。?
今天的御水穿着一身戎裝,臉上帶着凝重的神情,一本正經地坐在當中的主位上。堂下依次坐着南方軍團留守的高級將領,副都督蔣文瑞,步兵副總都統張欽,兩河總督郭楊,重步兵第十旅正副旅帥羅璟和米德隆,南定城守魏興利,西定城守李剛,水軍第三旅旅帥楊政,凡是沒有在第一線參戰的軍官幾乎都到齊了,足以見得今天的會議有多隆重。?
“新的戰報應該都看過了吧,我就不再重複一遍了,只說點你們不知道的。”御水的聲音冷冷地傳來,“常平崮大營失陷已成定局,剛纔北線也傳來緊急情報,獵豹兵團張南率七千鐵騎,一改前幾日拖沓作風,堅決直插汜水南岸,現在已經過了青牛峪口,與南線辛軍攻勢遙相呼應,最要命的是,到現在還沒有發現獵豹兵團主力部隊究竟藏在何處,令我軍更加難以防備。我想知道,諸位將軍對此有什麼看法?”?
“大人,常平崮一戰,我軍一萬守卒盡墨,據說,其中有大半是在突圍至小恆河南岸時被五千辛軍騎兵伏擊才導致潰敗的。彼時北河大營尚有萬餘精兵,若非二十五旅旅帥彭嵐關鍵時刻畏敵避戰,不肯出擊營救,我二十四旅官兵何至於慘遭全軍覆沒的下場?請大人先治彭嵐畏戰失職和蔣都督監管不力之罪。”兩河總督郭楊率先發難,兩河總督一向是一個尷尬的職位,負責總督汜水和天恆河在羽國境內流域的防務,直接接受外務府的管轄。?
雖說如此,但兩河總督的主要管轄範圍正是南方軍團老窩谷陽關一帶。朝廷在這個地方設置這麼一個總督,目的不外乎制約地方軍權,以免南方軍團尾大不掉,但南方軍團在這一帶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又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總督能夠制約的了的,郭楊原先是外務府軍機處參知,此次也是羽皇爲了穩定南方局勢,臨時下派,還不知道其中利害,因而忍不住跳出來指責南方軍團的大佬。?
蔣文瑞的聽着他說完,臉色沒有絲毫變化,站起身來,隨手一抱拳,淡淡道:“郭大人所言極是,大人請治卑職御下不嚴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