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玉面蛛似乎不想和眼前這個小爬蟲玩下去了,它高高擡起了自己的頭,尖利的獠牙狠狠地向維軒刺去。維軒鼓起全身最後的力氣,猛地雙腳一點地面,向後滑了出去,大蜘蛛的雙刀和自己的獠牙撞在了一起,讓他堪堪避過了這致命一擊,但後背的傷口被粗糙不平的地面劃過,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的意識清醒了過來。他掏出裝着刺鹿肉的瓶子,現在再不用就沒機會用了,他打開蓋子,用力向虎皮玉面蛛背後的方向扔去,劇痛讓他用不上力,小瓶子只是剛剛掉在了它的面前,他也來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迴響,尖銳的樹枝不停在身上劃出深淺不一的一道道傷口,但他不敢停下來,他幾乎可以聽到身後追殺者沙沙的壓草割樹的聲音。他漸漸感到體力飛快地流逝着,但意識卻反而越來越清醒,他知道這個大傢伙還有最厲害的一招還沒用出來——果然,在一陣紛亂無章的腳步聲中他清晰地聽到了“哧”的一聲,他趕緊就地一滾,一道極細的白線從頭頂劃過,很快沾在了旁邊的樹幹上,隨後往回一收,那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居然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倒了下來!
再強悍的蟲子也有弱點,維軒不知道虎皮玉面蛛的弱點是什麼,只能憑着本能往前跑,不時躲開飛射而來的蛛絲。忽然間,他聽到了潺潺的水流聲,越來越大,似乎正在接近一處溪流,身後追趕者的腳步卻突然放慢了下來,好像在顧忌着什麼。維軒顧不上那麼多,又往前跑了一陣,一條寬約兩丈的溪流出現在眼前,湍急的水流也阻擋不了他逃命的勢頭,他一個猛子扎進水裡,飛快地向前游去。
奇怪的是,虎皮玉面蛛竟然沒再追過來,而是站在不遠處看着溪水裡的維軒,不甘地揮舞着刃臂,無聲地咆哮着。
“哈哈,這東西怕水!小爺福大命大!”維軒樂不可支,惡作劇似地朝它潑水,這大傢伙嗚咽了一下,居然緩緩往回退去。維軒也沒力氣再取笑它,他游到對岸,艱難地爬了上去,血水已經染透了衣服,看起來頗爲恐怖。
“呼!”劫後餘生的維軒鬆了口氣,一邊將內衣扯下來給自己包紮傷口,一邊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一處平緩的坡地,直直地向前延伸,盡頭赫然豎立着一峰紅色的山脊,那是中央火山!原來不知不覺就跑到了這裡,而且這條路從來沒有來過,他緩了緩氣,背上的傷口越來越疼,讓他感到頭暈目眩,他知道這樣的狀態撐不了多久,必須馬上找到木林他們才行。現在沒有辦法坐下來休息,一旦坐下就很難站的起來了,趴在溪水邊簡單清洗了傷口,喝足了水,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他決定去中央火山碰碰運氣。
慢慢地前行,他不能走的太快,傷口包紮的並不好,他看不到受傷的地方,只好憑感覺將背部裹上,走的太快容易讓傷口開裂。突然間,他停住了,冷汗開始往下流:前面的道路上,他的災星虎皮玉面蛛正趴在那裡,一雙小眼睛正冒着綠光盯着他。
完了!這傢伙剛纔居然是裝的!維軒正絕望間,一個清脆的嗓音闖入他耳朵:“跑的這麼快,急着去送死麼?”
維軒定睛一看,剛纔那個踹了他一腳,讓他吃了大苦頭的蒙面少女正好端端地坐在虎皮玉面蛛的頭頂上!他知道這少女必然有特殊的手段能馴服這個可怕的龐然大物,他決定探探她的底細:“哼,馭蟲者,我跟你無冤無仇,爲何要追殺我到這種地步?”
蘇蘇果然是涉世未深,一下就上當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應該知道每年的這個時間,外人不得隨意闖入蟲島,否則被我們馭蟲者一族的試煉所波及,後果自負。”
維軒的腦筋飛快地轉動,雖然不是很清楚,但他已經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他故意大笑道:“笑話,小爺我去哪裡還需要向你們打招呼?這個島是你家開的嗎?你們這個什麼馭蟲者家族真是不可理喻!”
“這裡本來就是我們家族放養蟲獸的地方!”蘇蘇冷笑道。
“那又如何?你們有沒有在這裡立塊牌子說這是你們家的?沒想到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這麼心狠手辣,殺了我三個弟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這王八蛋!畜生!”維軒怒吼道,完全忘記了自己在對一個女人罵粗口。
“你罵誰王八蛋?”蘇蘇大怒,本想直接命令虎皮玉面蛛將他撕碎,但她看着眼前這個少年倔強的眼神,蒼白的臉色,過往的破碎回憶自心底泛起——
陳舊的火刑柱,劊子手冷漠的眼神,被綁在上面的男人和女人堅忍的神色,一個幼小的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身影,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
“爹!娘!”蘇蘇不由輕喊出聲。
“臭娘們,誰是你爹!”維軒怒氣衝衝地罵道。
蘇蘇清醒過來,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倔強少年。什麼時候我也開始視人命如草芥了呢?蘇蘇輕嘆一聲,冷然開口道:“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奉勸你早點離開這裡,從今天開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什麼?”維軒不敢相信這女人突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見她神色漸漸不耐,趕緊大聲道:“我們是來尋找海心珠的,你知道在哪裡?”
“海心珠?”蘇蘇皺眉道,“我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海心珠,不過這蟲島的火山熔岩中央確實有一塊流動的隕石,上面有一顆火紅的珠子,我們管它叫火心珠,但不知道有什麼用,也從來沒人想過去拿出來,你們要那珠子有什麼用?”
“你不要管我有什麼用,快帶我去!”維軒大喜道。
“好吧,我只負責帶你到火山口,後面的我都不管了。你放心,有我在,包你們拿到珠子可以安心撤離,只要你還有命在。”蘇蘇淡淡道。
維軒猶豫地看着虎皮玉面蛛,這東西剛纔差點要了他的小命。“上來吧,你是男人麼?”蘇蘇在上面冷笑道。
一咬牙,他翻身上了蛛背,只覺得滑溜溜的難以着力,不由伸手拉住了蘇蘇的玉臂。蘇蘇的臉上騰起一抹紅雲,可惜背後的男人無法看到,只能聽到她冷冷的聲音:“別碰我,自己抱緊它。”
維軒也紅了臉,這是他第一次接觸到明雁以外的年輕女孩,還是個這麼兇的母夜叉。他連忙俯身抱緊了身下的大傢伙,涼涼的觸感傳來,讓他覺得很舒服。身下的虎皮玉面蛛開始大步奔跑起來,沒有了樹林的遮擋,它的速度完全發揮出來,八條長腿迅速移動,維軒閉上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氣溫漸漸升高,蘇蘇冷冷的聲音響起:“到了,你自己進去吧。”
維軒睜開眼睛,四下裡一望,一陣炙人的悶熱感傳來,他知道火山口到了。“謝謝你了。”維軒看着自己滿身的傷口苦笑道,“不知姑娘芳名?”
“下次若是有緣見到再告訴你吧。”蘇蘇看着他爬下蛛背,淡淡說道。
“真是個奇怪的人。”維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再多想,探頭向火山口下方望去。
“不是吧——”他看着下面的情況,從心底裡發出一聲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