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軒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他略微動了動身體,覺得比昨天好了許多,看來師父所傳授的這種功夫果然神奇。
外面傳來雜亂的人聲,有人在收拾兵器行囊,有人在小聲聊天,聽起來像是準備拔營出發,離開這個地方。他被送來這裡的時候失去了意識,所以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更別提現在又要往哪裡去。既來之則安之,身爲俘虜的覺悟他還是有的。
一陣有力的軍靴踏雪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他豎起耳朵,隱約聽到外面的衛兵小聲道:“大都督。”
寧子藺?他怎麼親自來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這個問題,門簾已經被掀開了,一股寒風呼呼直往帳子裡鑽,他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望向門口。
寧子藺今天身着戎裝,神采奕奕,身形依然挺拔,站在那裡幾乎擋住了整個口子,看樣子上次所受的傷對他沒造成什麼影響。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寧子藺淡笑道,“小子,你倒有幾分本事,在戰場上能傷的了我,現在還有那如花似玉的憲國潁川郡主替你求情,我都有點羨慕你小子了啊。”
“哼,廢話少說,小爺現在是你案板上的一塊肉,要殺要剮,任憑處置。”維軒不屑冷笑道。
“要你死當然是我一句話而已,只不過在你死之前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寧子藺徑自走進來,毫不在意地推了他一把,給自己騰了個空間坐了下來。
維軒被他一推,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他咬牙道:“士可殺不可辱,我絕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的。”
“硬氣的我見多了,你以爲我拿你沒辦法嗎?”寧子藺輕蔑一笑,“聽好了,小子,你那兩個朋友在我手上,到現在我還沒讓我的手下碰過她們。你要是乖乖合作也便罷了,想跟我硬抗到底,我就把她們的衣服當衆剝光,讓你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被我手下那些如飢似渴的漢子蹂躪至死,你覺得怎麼樣?”
維軒的腦海裡閃過一副畫面,一羣露着濃重體毛的羽國蠻子眼中發着淫光,嘿嘿怪笑着撲向兩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他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他寧可自己被千刀萬剮,也絕不願這樣的事情發生。
“混賬東西!”維軒在心底裡問候他祖宗十八代,一個字一個字憋出一句話,“你問我說,你給我發毒誓,絕不許讓你手下碰掉她們一根毫毛,否則我就是做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你跟那小妞說話的口氣倒是挺像的。”寧子藺戲謔道,“爲了讓你放心,我以冰雪之神的名義起誓,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會讓我的手下碰她們的。”
冰雪之神是羽人最崇拜的神祗,維軒略略寬心,恨聲道:“你問吧。不過,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你別指望從我這套出什麼有用的情報。”
“問什麼是我的事,你只管回答便是了。”寧子藺隨意道,“先告訴我,那天你擊傷我所使用的功夫是什麼來路?這種內功法門是誰教你的?”
“自然是我師父教的,若不是我修煉不到家,早就送你見閻王去了。”維軒哼道。
“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就是我師父,我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是我師父。”
“哪有人連教授自己的師父是誰都不知道的。”寧子藺皺眉道。
“我就是不知道,也從來沒問過。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說的是真話。”維軒斜眼睨他。
“好吧,姑且信你。那麼,你和安明雁那小妞是什麼關係?”
“她——是我結拜的義妹。”維軒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道。
“你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她是皇親國戚,血統何等高貴,怎麼可能跟你結拜?”寧子藺挑眉道。
“這個用不着你管,反正我們認識已經很多年了,意氣相投,結拜又豈論身份高低?”維軒不耐煩道。
“小子,我警告你,再用這種態度說話,我會把你丟出去喂狗。”寧子藺面色不善,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要是老實回答,我就放過你,要是跟我玩什麼花樣,你會讓你後悔出生到這個世上。”
說罷,他拍了幾下巴掌,兩個衛兵應聲而入,一人一手還拖着一個人,像拖死狗一樣將這個人拖到維軒面前,臉朝下扔在地上,然後轉身就走。
寧子藺揪住地上那人的頭髮,提着他的腦袋讓維軒看清楚。待維軒看清楚那人模樣,不由驚呆了——雖然滿臉都是血污和烏青,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人赫然便是周立!
“看清楚了嗎?這人你可認得?”寧子藺看他表情,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
“他怎麼會被你抓住的?”維軒驚惶問道。
“昨天晚上在我營帳外面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真當我寧子藺是木偶麼?既然他是你的同夥,那麼這個東西你一定很熟悉——”說着,他彎下腰去,從衣領出將周立的衣服扒到肩膀,左肩上一個黑色的標誌赫然映入眼簾,那是一把利劍和一塊盾牌交疊而成的圖樣,看上去是某種秘密標識。
“這是什麼?”維軒茫然道。
“小子,別跟我裝蒜,你以爲我不知道這是你們影社的標記?”寧子藺隨手將昏迷的周立丟在地上,“你若不老實交代,你這個同夥的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從寧子藺口中聽到影社兩個字,維軒心裡一驚,看樣子寧子藺是把他當成影社的成員了。周立說過,羽國對影社向來奉行清理政策,難怪寧子藺會那麼重視,親自前來審問他。他知道絕不能承認知道影社,否則等待他的必然是身死異鄉的下場。
“什麼影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維軒努力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
“哦,是嗎?”寧子藺冷冷一笑,伸手在他衣服上撕了個口子,露出肩膀一大塊肌膚,“那麼,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下,這是什麼?”
維軒低頭一看,自己的左肩上不知什麼時候竟赫然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標記!這下他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這——我根本不知情,明明是有人趁我昏迷,栽贓於我!”維軒委屈地叫道。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若與影社毫無干系,怎會有人莫名栽贓於你?不要裝模作樣了,把你知道的關於影社的一切都說出來,否則你的小情人就遭殃了。”寧子藺懶洋洋道。
維軒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點什麼意味,奇怪的是,寧子藺明明在跟他對視,眼神卻詭異莫測,晦澀難明,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維軒不知道說實話好還是編點假話騙他,說實話也許會因爲失去利用價值而被殺掉,說假話雖然一時矇混過關,若是被發現了,下場更是難以預料。
“給我出來!”寧子藺突然毫無徵兆地暴喝一聲,伸手指處,門外響起一聲悶哼。
“唰唰唰!”幾枚細如髮絲的黑色小針穿過簾子,去勢疾如閃電,直撲寧子藺的面門而去。寧子藺冷笑一聲,伸手平平推出一掌,雄渾的內力憑空將小針擋落在地,地上頓時冒起一陣嫋嫋青煙,足見此針之毒。
“來人!”
“不用叫了,此處已被在下施了法術,你出不去,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發現異樣。”說話間,一名綠衣書生翩翩而入,標誌性的尖嘴猴腮,與外表的風度顯得格格不入。
“幻術?你是何人?”寧子藺挑了挑眉毛。
“在下幽影谷弟子谷峰,見過大都督。”谷峰拱手一禮,“在下的朋友或許與大都督有些誤會,小生特來說明請罪,還請大都督高擡貴手,放過他們。”
“幽影谷?”寧子藺臉色不豫,“幽影老仙還真是陰魂不散啊,不知你是他第幾代傳人。不過,你的朋友同我可不是一句誤會就能說清楚的,看樣子你也是影社中人吧,難道當初你們閣主同女皇陛下訂立的約定,你們都當做耳邊風了?”
“大都督,明人不說暗話,這次我們兄弟栽在你手上了是不假,可你能說,你們羽國就沒有密探打入我影社內部?”谷峰不慌不忙道,“大都督,既然被你抓到,我谷峰可代表組織向你保證,只要你放了我們,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踏入羽國土地半步。冤家宜解不宜結,都督這次賣我們一個面子,將來定當回報,你看如何?”
寧子藺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這兩個影社成員看樣子級別都不高,對他來說利用價值並不大,若是強行殺之,必然會遭到影社的報復。他雖然不怕報復,但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既然有人來求情,不如就坡下驢,送個順水人情更妙。谷峰說的沒錯,影社和羽國的恩怨是國家的利益糾葛,他寧子藺犯不着用個人的安危來承擔這份風險。
“哼,帶着你的朋友滾吧,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們。”寧子藺擡起下巴道。
“多謝大都督。”谷峰深施一禮,上前拖起周立,另一隻手伸過去就要把牀上的維軒也拖走。
“等等,我讓你帶你朋友走,誰讓你動這個人了?”寧子藺攔住了他。
“這可由不得你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變故突生,寧子藺只感覺胸口一痛,已經重重中了一掌,饒是他內力深厚,也不由噴出一口鮮血,倒退幾步,將整個帳子都扯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