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教堂上空電閃雷鳴。
木屋隔間裡。
慕晚秋神情蒼白，嘴脣乾枯。
她渾身冰涼，猶如一塊寒鐵，被艾離摟在懷中，但意識依舊止不住地開始潰散，她身上的黑色霧氣，也逐漸擴散……在木屋的空氣之中瀰漫。
艾姨臉上寫滿了擔憂，她望向木門之外。
左吳先生，進入教堂之後，就去找維吉爾閣下商議了。
也不知是在說什麼。
……
……
黑暗之中……那個女孩忽然停住了動作。
槍口對準十米之外的左吳。
他神情震撼地看着屋子繚繞的黑色霧氣……這些霧氣裡蘊含着強大的超凡源質，這得是什麼等級的超凡天賦，自己修行了接近十年，源質數量都稀薄地可憐。
幾乎沒有什麼超凡者，需要爲金錢發愁。
那種情緒，名爲貪婪。
鮮血濺灑了滿屋……
顧慎依舊蹲着，他的姿勢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好像沒有做任何移動，但實際上，剛剛的每一拳落點都很準確，只不過他比慕晚秋更快，而且要快得多。
這兩根手指猶如鉤子，戳爆了瞎眼狗的眼珠，然後扣住了眼眶，繼續向下剜去。
“不好意思，北洲的戰爭真的快結束了，這一票做完，我就要回上城了。”維吉爾話鋒一轉，誠懇說道：“諸位，這是最後一次合作，希望你們珍惜最後的機會。”
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符，被艾姨遞了過來。
他強行忍住一巴掌拍死維吉爾的衝動。
“剩下的十五萬，是那個小女孩的價錢。”維吉爾微笑道：“我知道深鱗地下黑市的價格……這個小女孩就快迎來超凡覺醒了，她的等級很可能是B級及以上，你們花十五萬買，反手能賣一百萬。”
左吳握住玉符之後，不在牀榻之上側坐了。他站起身子，認真地問道：“因爲你像這樣善良且愚蠢的人，在深鱗城……活不過三天。”
左吳的神情不再是憤怒，而是震撼。
只是……此刻有一種情緒，壓過了恐懼，徹底佔據了他的大腦。
左吳壓下心頭怒火，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向着木屋走去，同時對主教臺上的維吉爾傳音道：“我們可以接受交易，但需要先驗貨……”
黑霧包裹之下的慕晚秋，面容冷漠，看着屋子裡的衆人，宛如看着一隻只螻蟻。
A級超凡者，在深鱗黑市已經多少年沒見過了……一千萬，不，這種貨物的價值，不是用金錢那種俗物所能衡量的！
最後時刻。
因此，左吳這樣的“沒用貨色”，纔有資格混入這個行當。
他的髮絲燃起了火焰，向着主教臺走去。
他選擇介入這場夢境。
左吳平靜道：“不要在屋子裡動手，事情辦得乾淨點。”
“左先生！小秋快不行了……”
只不過那個時候，紅皇並不在意……只不過後來林氏的遠征軍打過來了，討伐紅皇，順便清掃不公之事，教會這才轉入地下。
但回頭的那一刻，他怔住了。
“抱歉，我實在想不通。”
黑霧之中傳來令人心悸的嘶吼聲音，彷彿有一個真正的生命，在裡面存活着——
一位小弟拉了拉左吳袖子。
左吳低聲笑了笑，讚歎道：“她的超凡天賦，恐怕非常之高啊。”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覺醒異象”如此驚人的情況……
左吳聲音低沉：“不要覺得有‘瞿主教’撐腰，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另外，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和我們談判？”
木屋的小門在此刻被打開。
她在一瞬間左掠右突。
左吳眼底掠過暴怒。
然而黑霧散去。
“這是孩子父親留下來的‘物件’，若您要爲小秋治病，握住它會好受許多，這些可能是災厄之氣，”
“左老大，可不可以……”
槍聲炸響，因爲最後時刻的影響，這枚紅銀子彈打歪了。
他已經握住了腰間的手槍，槍火迸發出膛的那一瞬間，背後木門破碎，兩枚手掌錯穿木板，對準他的脖頸左右，猛然一擰。
“冷靜……”
左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快步向前走去，寬聲說道：“艾女士，請讓我來吧……對於超凡覺醒這種事情，我有經驗！”
“所以……”維吉爾態度強硬地說道：“要麼，在半小時內完成交易，要麼滾蛋，我不接受還價，這是光明的旨意！”
“六年……你這種性格，是怎麼活下來的？”
“嘶啦——”
他張大嘴巴，卻只能發出痛苦的“嗬嗬”之音！
黑霧託着慕晚秋緩緩墜降，她像是在玩一個微不足道的遊戲，兩根手指倔強地停留在獨眼狗的眼眶之中……於是後者便由站着，變爲跪着，最後慕晚秋狠狠抽手。
左吳怒吼甩出兩團火焰，將整座木屋都點燃，熊熊火光燃燒之間，然而根本無需他開口，那個纏繞黑氣的小女孩主動出手了！
“颯颯颯！”
左吳淡淡道：“這是伱們教會和我們談好的價格。”
“……？”
“初次見面。”
那就是伸出兩根手指。
“左老大，還是老樣子麼？”
狹窄的木屋之中，黑氣繚繞。
小弟點了點頭，轉身默默離開。
而在混亂的伐紅戰爭之中，偏偏誕生出了他們這樣的極少數的例外。
顧慎環顧一圈，木屋裡鮮血遍地，火焰熊燃，只不過最重要的那個女人還活着，艾姨將自己保護地很好，戰鬥爆發的第一時間就躲到了角落。
“草！”
“你特麼瘋了？不要命了？姓瞿的馬上就要來了，你腦子裡想什麼呢！”
“一件封印物，五萬。”
“二十萬，呵呵……”
這一幕，讓屋子裡的所有人都震撼地無以復加。
他平靜說道：“對付你們這種怪胎，我有經驗……你們想嘗一嘗‘紅銀子彈’的滋味嗎？或許我打不死你們所有人，但我能保證打死第一個上來的。”
衆人之中，唯一還算平靜的，反而是那個“天真懵懂”的艾姨。
修行了這麼多年，面臨一個初次覺醒的小姑娘，他竟然感到了恐懼。
獨眼狗重重在地上磕了一個——
她歪着腦袋，望向左吳所在的方向，眼神之中的冷漠，變成了好奇。
她只做了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黑霧包裹纏繞的那個小女孩，依舊是保持着歪頭凝視的姿勢。
他打量着這個女人，眼神之中甚是詫異，這麼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蠢的女人。
她所凝視的，從來就不是左吳。
他行走的姿勢微微停住。
艾姨神情有些茫然。
B級？不……這很有可能是傳說中的A級！
“老大，交易怎麼說？”
瞎眼狗望着背對自己，正摟着小女孩的貌美女人，獨眼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他的臉上還殘留着遺憾的神色……有一點左吳說錯了，深鱗城裡花錢能玩到的，只有下賤的妓女，像這種充滿風韻又天真懵懂的女人，是真的花錢也玩不到的啊。
戰爭開始之前，這樁交易就已經存在。
小女孩的眼神有些茫然。
一方面，是他不確定自己和子彈誰快。
“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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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吳甩出火焰之後，便迅速後退，貪婪佔據了大腦，但理性告訴自己，要對付這小女孩還是得上狠貨，自己只能看個雜耍的超凡能力根本派不上用場。
維吉爾快步上前，壓低聲音，平靜說道：“不過左先生，你要記住，瞿主教很快就要過來了。”
左吳沉默了一秒，聲音憤怒而低沉：“說了多少遍……不要在屋子裡動手！血都濺到老子身上了！”
左吳轉身向着木屋門口走去，同時擡了擡手。
深鱗城方圓百里，超凡覺醒的嬰兒拐賣交易，其實是在“光明教會”的操縱之中進行的，瞿主教是最大的主謀，這種事情見不得光，爲了維持教會的光明形象，自然是在地底黑市進行流通。沒有人知道那些孩子最後被送去哪了，但左吳隱約聽說，光明城有一個數量可觀的“聖裁者軍團”，那裡面都是五湖四海的悍不畏死的獻命者。
“颯！”
他猛地回頭。
一道瘦小身影，橫亙在瞎眼狗和女人之間，那是一個被黑氣纏繞，托地擡離地面的小女孩……女孩臉上的神情無悲無喜，看上去認真而又專注。
聽到左吳發出了驚歎，艾姨擔憂問道：“左先生……小秋她沒事吧？”
只要被這玩意兒打中，就算是“瞿主教”這種級別的超凡者，也得重傷！
而後他所抵着的那扇木門，在接近破碎的狀態下，被人有禮貌地緩緩推開。
“當然，我不止通知了你們，我也通知瞿主教了，而且他會帶着‘林氏’的警備軍趕到。你們應該清楚主教大人是什麼級別的超凡者吧，你如果敢動我一根汗毛，他會把你們全部捏死！”
左吳深吸一口氣。
主教臺外的七人，全部陷入了沉默。
“她……沒事。”
“動手！全部給我動手！！”
“是……”
一進入木屋。
艾姨神情着急，看到了主教臺站姿古怪的一羣人：“左先生，維吉爾閣下，你們這是？”
“真不愧是判官啊……”
從事這個行當這麼多年。
另外一方面，那位傳說之中的“瞿主教”，也的確不是自己能夠對抗的……
“左先生……願光明與你同在。”
她咬牙認真問道：“這是病嗎，您能幫忙治好嗎？”
“A級……這絕對是A級！”
門就在身後，但他沒跑，因爲這是“活捉”這個怪胎的最後機會，如果離開了這個狹窄屋子，以這怪物的恐怖移動速度，自己恐怕是很難打中了！
黑色霧氣幾乎將整座木屋都纏滿。
而是門後的那個傢伙。
瞎眼狗低聲問道：“我讓這女人睡着……完成搜刮之後，帶到教堂外面做掉？”
左吳瞥了眼緊閉的木屋，面無表情地問道：“你覺得這兩個賤女人，值二十萬麼？”
火光洶涌。
顧慎鬆了口氣。
瞎眼狗橫身而出，來到了艾離的面前。
“就來了。”
“轟隆隆隆！”
他伸出一隻手掌，按住了慕晚秋的腦袋，這是一個非常安全的距離。
左吳回頭準備讓瞎眼狗動手。
下一刻。
然後就沒有起來了。
一位瘦高個子的“福音牧師”湊了過來，他一隻眼睛瞎了，蒙着白布，這是團伙之中的老七，外號瞎眼狗，這種地痞流氓組成的下三濫團隊，當然沒文化起出好聽的名字，甚至連叫“獨眼龍”的大點膽量也沒有，他們混跡於深鱗城的地底，靠着黑市最不入流的拐賣生意，出賣良心，換取利益。
左吳原先的焦躁，便立刻煙消雲散。
“好了，可以動手了。”
“草……老子槍呢，老子槍呢！”
這十數拳，掀起的拳風，直接將數米外的教堂石壁砸出了無數個窟窿……
左吳的身軀雖然在劇烈顫抖，但他的臉上卻情不自禁地浮現了笑容。
“砰！”
“好……”
顧慎蹲下身子，看着這個被黑霧包裹的小姑娘。
左吳額頭有青筋鼓起，卻是不敢繼續向前。
一蓬鮮血，潑灑而出，濺在了左吳的後背衣衫之上。
“等到了深鱗，你什麼女人玩不到？”
艾姨心頭一凜。
“驗，你們隨便驗。”
三秒，或許更短！
一蓬又一蓬的鮮血，在屋子裡迸濺，這一幕妖異，血腥，而又讓人感到恐懼，這個少女像是“冥王”的私生子，她完全主宰着黑霧之中的生靈性命。
在她的視野之中，那個推開門的傢伙，和自己一樣，包裹在漆黑不祥的霧氣之中。
維吉爾神情從容：“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那個女人或許不值錢，但她身上有你們要的東西……那叫什麼，封印物。”
兩人靠近之後，判官覺醒的慕晚秋，遵循着天賦本能，對準顧慎的腦袋，在一瞬間砸出了十數拳。
“……”
左吳拍了拍其肩膀，冷冷道：“這樁交易我們接了，你出去給維吉爾錢……順便問清楚，瞿主教什麼時候到，然後收拾東西，我們準備跑路。”
慣性使然。
顧慎笑了笑，他認真說道：“如果被打中，應該還蠻疼的吧？”
“嗯。”
左吳軟綿綿癱倒下來……
此言一出。
於是他顫抖着手掌，想要拔槍，這麼多年的打拼，他還是有所積累的……他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家當，就是槍裡彈匣上滿了的紅銀子彈。
交易達成……所有人都收到了這個訊號。
他收下玉符，淡淡道：“我聽維吉爾說……你們在北洲邊陲，爲了躲避戰火，遊歷了六年。”
獨眼狗痛苦哀怨地想要怒吼，可是濃郁黑氣宛如一枚勒緊的絲帶，將他的脖頸用力纏住。
“維吉爾，你太貪了，沒有賣掉的貨物分文不值。”
左吳沒忍住笑了。
脖頸被擰斷。
艾姨神情一怔，彷彿回想起了多年前的某個夜晚。
維吉爾不緩不慢地敲了敲桌案，他的右手一直掖在兜裡，此刻左輪槍口的輪廓抵住麻袍，緩緩凸出。
他坐到牀榻前，心頭便是“咯噔”一聲！
這些黑霧，竟然向他圍了過來！
“我的天……”
教堂拱頂之上的聖十字架，透過幕後的大塊玻璃，灑下斑駁的灰暗陰影。
礙於臂展，這個時候的慕晚秋，出拳再狠，也打不到自己。
他看着張牙舞爪滿臉凶煞的小傢伙，嘖嘖感慨道：“說實話……你現在的模樣，比長大了要可愛一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