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祖斯特院士的兒子嗎?"對方發問的同時,貝迪維爾也問道。
這個問題其實是多餘的,他之前就通過【映奇寶珠】見過這孩子的真面目,認識這位喬納森祖斯特。他會這樣問,是因爲他看到那孩子有點害怕、想逃跑的樣子,所以上來就給那孩子一顆定心丸"我們是兄弟會派來救你的。你現在安全了。卡特蘭長老在哪裡?"
"伯伯的話,他受傷了。"小祖斯特從礦區上層的平臺靈敏地跳下來,身手敏捷而且看來一切安好,身上各處都沒有傷痕,完全不像剛被一名亡命之徒bǎng jià後逃脫的樣子。
"伯伯?"貝迪維爾皺了皺眉頭。小祖斯特說的那個伯伯,該不會就是冒牌的卡特蘭長老吧?這又是什麼曖昧的態度?
"伯伯帶着我來到這個礦坑,然後怪物們突然出現襲擊了他,他受了點傷。"小祖斯特緩緩走過來,"然後他就帶着我逃進礦坑裡的員工休息室,把門反鎖上。怪物們沒能闖進來,後來就放棄了。"
"原來還有休息室這種東西。"貝迪維爾白了貝雷爾德一眼"怎麼不早點帶我過去。"
"我想帶你去的,鬼知道剛進來就被怪物襲擊。"貝雷爾德喊冤似的反駁道。
"但你又是怎麼溜出來的?"貝迪維爾沒有搭理光頭佬,繼續問小祖斯特"那個冒嗯,伯伯,沒有用繩子綁住你,防止你逃脫嗎?"
"剛進來洞窟的時候是有的,伯伯說是爲了我好,他怕我太皮到處亂跑,洞窟又太危險。"喬納森答道"不過伯伯受傷之後就給我鬆綁了。他流了很多血。他給我留了地圖,說要是事情不妙,我要一個人逃跑。總之包紮過傷口之後他就睡着了,我聽見礦坑外面那麼吵,就偷偷溜出來看情況。"
"然後就看到我們跟那些怪物打起來了。"貝迪維爾點頭"很好。現在,你可以帶我們去找伯伯嗎?"
喬納森略帶懷疑地看着貝迪維爾,不說話。
"怎麼了?"
"伯伯說,兄弟會裡出現了叛徒,有壞人想加害我們---我們兩個---所以他帶着我逃了出來。"喬納森繼續說"叔叔們是壞人還是好人?你們打算對伯伯做什麼?該不會是想殺了他吧?"
貝迪維爾沉默了一下。喬納森說的其實也沒錯,他們確實是來殺冒牌卡特蘭長老的。
這孩子大概還不清楚大人們的糾紛,也不知道孰是孰非,他只是被稀裡糊塗地帶過來,然後又從冒牌卡特蘭長老的手中逃脫,來到貝迪維爾面前。如果貝迪維爾直接告訴這孩子,他們是來殺卡特蘭長老的,這孩子估計會以爲貝迪維爾他們是壞人,不願意說出卡特蘭長老的具tǐ wèi置,說不定還會想出些什麼鬼主意來拖貝迪維爾的後腿。
這時候果然還是處理得圓滑一點比較好
狼人青年半跪下來,和小祖斯特的目光幾乎在同一高度,"不,我們只是來找他的。我不知道你從他那裡聽說過什麼,但卡特蘭長老確實擅自把你從兄弟會那裡bǎng jià走了,還把你帶到這種危險的地方來。他欠我們一個解釋。我相信他也欠你一個解釋。"
"嗯,"小祖斯特悶哼道,顯然在用他有點小聰明的腦子開始思考中"狼大叔也許是對的"
"狼"貝迪維爾輕皺了一下眉頭,這孩子的說法怎麼和凱特奧伯特一樣,這些小鬼怎麼個個都叫他做狼大叔
"總之先帶我們去見見他,問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好嗎?然後我們就帶你回家。"貝迪維爾說"祖斯特院士挺擔心你的。"
"老爸纔不會擔心我呢。"喬納森耍小孩子脾氣般哼道。
"也罷。"他吐了吐舌頭"這邊走。休息室就在不遠處。伯伯看起來很虛弱,希望真能叫醒他。"
"我倒是帶了足夠的醫療用品。"貝迪維爾又說。
雖然和想象之中的有些不一樣,但至少,他們其中一個目的達到了確保下小祖斯特的安全。
接下來就該找那位冒牌卡特蘭長老了,得看看他到底有何解釋。卡特蘭似乎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徒,畢竟他在自己陷入困境之時還特意給了喬納森地圖,讓那孩子一個人逃離。如果可以的話,貝迪維爾甚至不想對卡特蘭動用暴力---但同樣地,貝迪維爾也確實需要卡特蘭腦子裡那個人造人元件。
真糾結。
他們沒有走多遠就到了---考慮到小祖斯特是個謹慎而且體力不算好的孩子,他不可能離開藏身地太遠活動。貝迪維爾一看到那所謂的"員工休息室"就想笑。那其實不是什麼休息室,而是在礦坑之中就地取材開挖出來的洞穴,然後在外面加裝一面厚重的鐵牢籠,就這樣隨便建成的牢房。
沒錯,是牢房。它當然是關押在礦坑裡工作的奴隸用的。而且說不定還是奴隸們自己親手挖出來的洞窟,自己親手搬過來的沉重鐵門,自己把自己鎖進去,關押起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有夠諷刺的。
如今這個牢房反而成爲了礦坑的主人,那位奴隸主的藏身之所。想到這裡,貝迪維爾不禁覺得更加諷刺了。
但冒牌卡特蘭長老的選擇還是很正確的。當貝迪維爾推開那厚重鐵門時,察覺到鐵門上各種撞擊和刀割留下的痕跡,而且它們還很新,切口留下了金屬光澤。很顯然之前那些流體大蛇試圖把這個門弄壞或撞開,卻因爲鐵門超規格地厚重,怪物們始終徒勞而去,沒能傷到躲在牢房裡的二人。
"你們來了?"推門的聲音大概是把牢房裡的人吵醒了,等鐵門被完全推開的時候,貝迪維爾已經看見卡特蘭長老滿臉蒼白地坐在那裡。冒牌長老沒有掙扎着逃跑,而是認命般老實地坐着。
"所以你們是來,收拾我的?"冒牌長老低聲說,有氣無力。他右肩上的傷口其實惡化得很嚴重,雖然簡單地用繃帶包紮過了,狼人青年依然能夠看見有帶着膿水的血液從繃帶之間滲出。
人造人的身體構造不是比人類優秀嗎?爲何與人類一樣地孱弱,這點小傷就能奪去他們的性命嗎?
"我們是來向你討要一個說法的。"貝迪維爾卻說"視你的回答而定,我也許會放過你。"
"什麼?"在狼人青年身旁的角鬥士驚道。
"什麼【什麼】,你真的要我去殺害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嗎?"狼人青年聳了聳肩,用審判般的目光看着貝雷爾德"要不你來動手?"
角鬥士沉默了。他也沒有辦法對一個手無寸鐵、甚至身患重傷的人下手。再殘酷的戰士也做不出這般不人道的行爲吧,否則那已經脫離人道了。
"總之先給卡特蘭長老療傷,控制住傷口的發炎吧。"狼人青年道"喬納森,你在休息室外等着,別亂跑了。貝雷爾德先生也跟着去吧,看緊那小鬼。"
"可是"
"行了啦,這裡交給我處理。"狼人青年從納物口袋裡取出醫療包,還真的打算給卡特蘭長老治療的樣子。
"也罷。"光頭佬搔了搔他的光頭,"反正我只是接了委託,護送你安全進出潘神洞窟,這一切並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小鬼,跟我來吧。"
"真的沒有問題嗎"喬納森定睛看着貝迪維爾。
"我說過,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談談。不用擔心啦,孩子。"狼人青年答道。
以前的他這樣說話肯定是沒啥說服力的。然而現在他的船上有一羣小孩,貝迪維爾逐漸也學會了如何跟這些孩子相處,知道該用怎樣的腔調來說話才能獲得孩子的信任,所以他的話意外地有用。
"好吧。我相信你,狼大叔。"於是小祖斯特妥協了,和角鬥士貝雷爾德一起走到門外。
狼人青年則小心翼翼地帶上門------沒法把這樣厚重的門簡單關死,但至少讓它虛掩。然後他看着冒牌的卡特蘭長老,壓低聲音問"讓我來猜猜。那孩子也是人造人?"
卡特蘭長老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突然一變,便成滿帶蒼白的鐵青色,幾乎不是人類能夠展現出來的臉色。
"什麼,兄弟會內部保守得最好的秘密,他們就這樣告訴了你?"知道再裝下去也沒有用,卡特蘭有氣無力地答道。
"並不。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這事,我猜出來的。"貝迪維爾坦然答道,開始着手處理卡特蘭肩膀上的傷口"你把喬納森從兄弟會的基地裡帶走,不是爲了挾持他做人質,而是爲了保護他,對吧?因爲昨晚你的人造人同伴在兄弟會裡作亂,造成太大的危害,你怕知情者會開始對那孩子動手。"
卡特蘭長老沉默了好久,然後嘆道"所以,你就是他們所說的【狼先知】了。他們對我有戒心,我當長老這麼多年了他們一直沒讓我碰觸那個黃金金字塔,我還以爲那東西的預言只是玄學。看來並非如此,你果然有點本事。"
"現在纔來討好我也沒有用。"貝迪維爾卻不動聲色地說"所以,你到底打算拿那孩子怎麼辦?把他帶到這種危險的地方?認真的?"
"昨晚你不在場,你當然不知道。兄弟會裡有人被我的咳咳,同伴所傷,已經紅了眼,揚言要把所有滲透進兄弟會的人造人查出來【清洗】。"冒牌的卡爾贊長老低嘆道"在走漏風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活不長了。但那孩子是無辜的。"
貝迪維爾有點不耐煩了"所以他到底是什麼來頭?一個兒童型人造人?學院做出這種東西幹什麼?看樣子他的體能也就普通人類的水平,也沒法用作戰鬥工具?"
"是個實驗。"卡特蘭答道。
"實驗?"貝迪維爾疑惑地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