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艾爾伯特被從他臉頰旁流逝而過的冰冷夜風吹醒。他發現他半個身子都倚靠在前面一名少年的柔軟的肩膀上,而對方正駕駛着鐵騎。
"穆特......?"他低聲問:"怎喵回事?這裡是......?"
"在鐵騎上,我們現在正在趕回開羅的路上,你沒看見嗎?"貓人少年有點不高興地答道。
"等等......什喵?"虎人青年愣了一下,"這就回去開羅了?利沃夫的戰鬥怎喵辦?我還沒有消滅老山鱉啊?"
"你是睡迷糊了嗎?"穆特不禁哼道:"都完結了。那個什麼老山鱉當然是被你大卸八塊,碎散了一地。"
"哈?!?"艾爾伯特不禁更加驚訝地哼道。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把水晶蛋扔進熔岩池裡的瞬間,這之後發生過什麼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這輛鐵騎上,而且還是穆特在駕駛鐵騎。
"是真的。不然我們也沒有辦法在那種情況下駕駛鐵騎離開利沃夫吧。"穆特見艾爾伯特還一臉懵然的樣子,只好繼續解釋道:"你把包裹在水晶保護殼內的你的分身投入老山鱉背上的熔岩池,然後就歸航了。那之後不就我們就看見老山鱉背上有一連串猛烈的bào zhà,然後那怪物本來堅固無比的鱉殼就裂開了。幾分鐘後它的身體就裂成了幾百塊開始瓦解,拜它所賜利沃夫半個城市都被那種熔岩淹沒了呢。"
"瓦解......?"
"大概是因爲你用聖靈在它體內大搞破壞,把它從內而外地毀掉了吧。"穆特道:"不過那之後你的本體就一直陷入沉睡,搖都搖不醒。而尼特羅會長也在幾分鐘後醒過來了,因此今晚的大狩獵祭算是結束了。"
艾爾伯特沉默了一下。會長醒來的話,【愛之夏】的效果會被暫時逆轉,本打算攻入利沃夫的魔獸們也會暫時停止進攻,讓獵人們有喘息的機會纔對。
對於絕大部分魔獸們而言應該是這樣。對於老山鱉就不一定了。
"老山鱉真的死了?"他於是滿帶疑惑地追問:"怎喵個死法,僅僅是身體裂解成幾百塊散落一地那喵簡單?"
"我剛纔應該也有提到過bào zhà。實際上有很猛烈的bào zhà聲從它體內傳出,我記得還有強光從它鱉殼的裂縫中射出,之後纔是bào zhà聲和冒煙。然後它就從背部開始裂解了,什麼頭和腿都fēn liè成一塊塊堅硬的肉團,一邊噴血一邊碎裂。嗯......這個真不好描述的,你沒看到那一幕真是可惜,真沒想到一隻怪物也可以死得那麼壯觀。"
"它的頭呢?你們有確認到它的頭部也碎裂毀滅了喵?"
穆特皺了皺眉:"那倒沒能確認到,它的頭不是縮在體內嗎?它全身裂解的時候就原地形成了一個血肉堆成的廢墟,而且到處是熔岩和濃煙,天知道那廢墟里面還剩下什麼。"
虎人青年又沉默了一陣,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擔心這麼多幹什麼。"貓人少年於是勸說道:"反正那怪物真正有威脅的就是它那龐大的身軀,現在它的身體都瓦解成那樣子了,威脅已經不再存在了吧。哪怕它體內剩下那些部分還或者,那也只是小型魔獸的水平而已,你們那邊的魔獸獵人都是勇猛的戰士,對付失去力量的老山鱉還打不過嗎?"
"話是這樣說,但......"艾爾伯特悶哼道:"我暈過去多久了?鐵騎現在又在哪裡?我們就不能再次折返利沃夫去確認清楚這件事喵?"
"馬上就能看見地中海了,"穆特指了指遠處,"而且已經早上六點鐘了,如果在這個地方折返回去,可能就趕不上今天九點鐘開始的暗黑美式足球賽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等你醒來再一起回開羅,可是你遲遲不醒,尼娜和卡斯特羅大叔才叫我駕駛鐵騎送你回開羅的。"
"他們纔不會那樣說。特別是卡斯特羅那傢伙,他說不定還希望我一直留在利沃夫,別回開羅呢。"
"看見過你努力戰鬥之後,誰都不會那樣認爲的。你爲他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穆特卻說:"對了,有句話卡斯特羅大叔要我代爲轉達:他說,你從今天起就被正式解除魔獸獵人的頭銜了。你和獵人組織已經再無關係,明晚的大狩獵祭也不用來參加了,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吧。"
聽完穆特的話後,虎人青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在你拋棄獵人勳章的時候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了。現在纔來後悔嗎?"穆特冷冷地質問道。
"不。"艾爾伯特合上眼低聲答道。
"......睡一會兒吧。我會駕駛鐵騎回開羅的。"穆特哼道:"你必須在比賽開始之前儘量保存體力。"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感覺實在很怪,但艾爾伯特還是聽從了貓人少年的話,合上眼睛試圖休息一下。爲了儘可能地提高速度,艾爾伯特使用的這輛鐵騎連副駕駛席都拆了,也沒有任何武裝。之前都是他在前面駕駛鐵騎,穆特坐在後面抱住他的腰。現在他們的立場卻反過來了,變成穆特在前面駕駛,艾爾伯特坐在後面。雖然已經佩戴了安全帶,不用擔心被從鐵騎上拋落,但這樣坐着的時候艾爾伯特幾乎無可避免地摟住身材較爲嬌小的穆特。他可以感覺到穆特的體溫從那軟軟的胳膊上傳來。
"真是奇怪,爲什喵我就是記不起和老山鱉決戰時最後的那些片段呢......"他低聲嘀咕道。
"因爲你太累了,因爲操縱聖靈和對方戰鬥需要消耗額外的精神力?"穆特答道:"說不定把水晶蛋扔進熔岩池裡的瞬間你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在和老山鱉戰鬥的其實是你的聖靈呢。"
或許。又或許是因爲艾爾伯特操縱的聖靈白虎在老山鱉體內看見了什麼東西,看到那個東西的瞬間,艾爾伯特才失去意識的。
第二次投入水晶蛋的時候老山鱉確實已經嚴重受創了。但艾爾伯特不認爲聖靈白虎發動的第二波攻擊,威力能大到可以把老山鱉那種程度的魔獸徹底瓦解。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十分之不安。
但穆特說得沒錯,他們現在無法折返回去確認一切,沒有時間了。艾爾伯特已經能嗅到海水的潮味,前面就是地中海了。以鐵騎的速度,從地中海北部飛回去開羅,至少也需要一個小時。如果這時候折返回去利沃夫,他們根本趕不上今天九點鐘開始的超級盃賽事的半決賽。倘若只是角逐十六強甚至八強的賽事,艾爾伯特或者穆特不參賽,沙暴斯芬克斯隊說不定還有機會晉級。但接下來他們要打的可是半決賽,能進入半決賽的球隊都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強隊,斯芬克斯隊不全力以赴,絕不可能取得勝利。如果這時候艾爾伯特和穆特都沒能出場比賽,那麼斯芬克斯隊落敗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利沃夫那邊即使沒有艾爾伯特在,也只是"讓人擔心"的水平而已,遠遠未有開羅這邊"生死存亡"般的危機那般嚴重。所以現在,還是先照顧好斯芬克斯隊的比賽吧。
"你確定由你駕駛鐵騎真的沒有問題喵?"艾爾伯特又低聲問:"不用換我駕駛?"
"不用。我也有努力去學習過駕駛鐵騎的。你就好好睡覺吧。"穆特有點不高興地說。
"哼嗯......"艾爾伯特於是悶哼一聲算作回答。
"那傢伙......還在嗎?"穆特突然又低聲問。
"哪個傢伙?......哦,你說的是我那個分身喵?"艾爾伯特這纔想起之前另一個分身去了大不列顛,說是想在被送回去屬於自己的世界之前,見一次艾爾伯特的哥哥羅伯特。
"那傢伙應該還在大不列顛,反正我沒能感應到他在附近。"虎人青年道:"我會遵守約定,在今天九點鐘到來的那個瞬間把那個分身解除,讓他回去屬於自己的平行世界。......怎喵了,你想念他?"
"才,纔沒有......"穆特臉色一紅,雖然艾爾伯特從這個角度絕對看不見他臉紅:"只是......在你趕來利沃夫之前是他陪着我的,我好歹欠他一句感謝......"
"你們在一起的時候該不會幹過什喵奇奇怪怪的事情吧?"艾爾伯特突然問:"總覺得你看他時那個眼神有點曖昧?"
"笨蛋!"穆特怒道,突然搖動鐵騎的操縱桿,讓鐵騎以極其猛烈的幅度晃動。
"哇啊啊......!!"艾爾伯特差點沒被從鐵騎的座位上甩下去......至少他是這樣認爲的,儘管戴着安全帶的他其實很安全。
"混蛋,你想殺了我喵?開個玩笑都不可以?!"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穆特怒道:"而且你摟太近了,快放開我!!"
"不要~"艾爾伯特更加開玩笑般從後面把穆特摟得更緊,"不能只讓那傢伙佔你便宜,我也要佔一下你的便宜~~~"
他原本確實只是爲了開玩笑的,甚至可能還因爲覺得全身軟綿綿毛茸茸的"橡皮貓"穆特很可愛,想多抱幾下。然而玩笑終歸開得過火,當他不小心碰到穆特身下某個變得堅實起來的部位時,不禁觸電似的縮開了手。
他沉默,穆特也陷入了沉默。氣氛一下子就變成了窒息般的死寂。
"你難道......"過了好久,艾爾伯特才鼓起勇氣低聲問。
"所以我也說了,別摟得那麼緊......"穆特聲音嘶啞地答道:"算了。換人。還是由你在前面駕駛鐵騎比較好。"
"不......這樣就好。"艾爾伯特原本已經鬆開了的手現在卻重新摟緊了穆特:"即使......只有現在......"
穆特繼續用沙啞的聲音戰戰兢兢地問:"是因爲那個女人不在了?......是因爲魯夫不在了,而我是他的替代品?"
"都不是。"虎人青年答道:"你就是你,穆特。你就是你啊。"
於是穆特再次陷入了沉默,有某種溫熱感在他的眼眶裡打轉。